此刻的我只需要换一个心情,今天没有包裹,也就跳过了去快递柜前取快递的步骤,径直走向了公交站台。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时分街道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也让天气彻底的变得冷了起来。从早餐店里传来的香辛料味,油炸食品味还有面条米粉的味道在雾中肆意飘散着,随着【吱——】的一声,公交车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周一的早晨,上学的学生和送孩子的家长很多,这也是我周一几乎根本不出门的原因。拥挤的公交车让我连站都站不稳,刷了公交卡,只能就地扶着扶手在门口站着。每次开门,我都得走下门去让后面的人下车然后再回来,经过了几个学校附近的站点之后,公交车一下子就空了,我也就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外的雾,让道路两侧的树木都在一片白蒙蒙之中模糊。走了没多久,图书馆那标志性的斜顶宛如在云海之中游曳,隐隐约约的,从白雾之中露了出来。明明感觉出门的时候雾并不算浓,但公交车行到这里,雾气却明显浓密了许多,这让我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沉浸在一个梦里。
她来了吗?
从公交车里下车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这条路,我走过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这扇门,我推开的次数也多到早已忘了。大厅的柜台后,
是那位图书管理员,她在看到我的时候有点小小的惊讶,然后向我打着招呼:“你真的来了啊。”
“嗯……是呢。”
总觉得直接和她解释我对她昨天说的那个人有点兴趣所以来看看是谁会显得很奇怪,不过她到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目视着我径直走向了那个固定的位置。
一步,两步,三步……
视线绕过挡住了路径的书架,在那个角落里,在这个窗户旁。窗外的凉风依然卷动窗帘,窗帘旁,坐着一名身穿白色外套,带着白色洋帽的女孩。她的帽子很宽,遮住了她的脸,帽子上还有一朵蓝色的假花,假花下扎着黑色的蝴蝶结。在室内还戴着帽子,这着实会让人多看她一眼,我,停在了她的面前。
心,噗通噗通地跳动,激动的心情让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胸闷的感觉,喘不过气的感觉,鼻子里酸楚的感觉都随着女孩抬起了头,而模糊了我的双眼。
随后,我愣住了。
“啊啦,这位可爱的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妹妹?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早就成年了哦。
女孩的声音成熟而充满知性,带着一丝丝的鼻音。她银色的长发几乎垂到了椅子下面,同她洁白的外套和外套里露出的厚裙子融为一体,一双,颜色很淡的眼睛,好像蓝色,又好像紫色。
诶?是谁?
不是铃音……
我忽然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一瞬间被从山顶打入了谷底。她虽然对着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但看着她的我,却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后退了两步。
而抬头看着我的女孩却温和地把手放在了脸颊旁,继续笑着说着:“我占了你的位置吗?还是说你要在这里等人呢?
“等等哦,我马上让给你……”
“唔……不……不用了。”
但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女孩的手伸向了窗帘后,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根银色的物体。
是一双拐……
“那个,你腿脚不方便吗?没事,我不是在等人,我很快就走的,你还是坐着吧。”
也是……这种事也没法怪图书管理员小姐没有说清楚,毕竟总不能在形容一个人特征的时候直说对方有残疾什么的,这也太不礼貌了。
然而看着她费力站起身来的样子,我差点就要伸手去扶了,我感觉自从认识铃音之后,看到身体上有缺陷的人,我都会产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想法。不过还没等我碰到她,她就自己坐了下来,把双拐放到了一旁,再次对我笑了笑:“谢谢,真温柔呢,不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哦。”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来着。”
“噗,开玩笑的。”说着,她也噗嗤一声笑了。
挺不可思议的,虽然和铃音长得完全不一样,但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感觉,这情形,简直就和我第一次和铃音搭上话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也是如此的慌乱,如此的……不知所措,如此的充满了羞怯。
如同雪国的妖精一般漂亮的女孩,她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吹着瑟瑟寒风的日子。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然后,她指了指面前的桌子,说着:“不如,坐下聊?”
诶?……
不过,聊什么呢?
白色的帽子,被她从头上摘了下来。当图书馆中明亮的灯光照耀在她如雪一般漂亮的长发上的时候,她伸手捋了捋额前一刀齐的留海,用那柔媚的声音说着:“我叫做露娜,你呢?”
“我……”果,果然是个外国人啊,不过正如她的名字[月亮]一样,她那一头漂亮的银发,简直就和月光一样,“我叫林雨霖,叫我雨霖就好了。”
“啊——雨霖啊,真是个好名字。”说着,露娜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托着下巴,很大方随意的样子同我交谈着,“我听图书管理员小姐说有一个人也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看书,学习,说的可是你吗?”
“嗯……是,是的吧。”
“太好啦,我一直都想见见来着。你不会好奇吗?究竟是谁会和自己选择在同样的位置,一直都坐在这个位置呢?
“他是处于什么目的,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的呢?”
“这个……”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她和你完全不一样。
要说好奇的话,我大概也可以归为好奇吧,虽然,我是昨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来着。
露娜,只是依然看着我。她的目光之中不带丝毫的畏惧或自卑,只是很自信,很自信地看着我,用她那充满知性的声音就这样和我聊起了天。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只是感觉不知不觉之中,我好像在顺着她的提问而把话题继续下去:“也,没什么……
“只是,习惯罢了。”
“这样啊。”说完,露娜停顿了一下,而后她又继续说着,“习惯,是呢,习惯。
“因为我们俩习惯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重叠,所以很长时间里都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但你看,你今天不就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我们俩,不就这么认识了吗?”
“唔。”她的话有些若有所指的样子,又一次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还没等我回答,她就继续说着:“所以,你一定有一个除习惯之外的理由。让你每一周,每一周,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坐在同样的位置。
“今天,你是特地来见我的,为了那个令这个位置对你来说如此特别的理由。”
我依然没有说话,因为感觉有点,无话可说。于是看见我没有说话,露娜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着:“所以我想,你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这里是你们约定的地方,即便对方很久都没有出现,你也依然愿意等到她。那个人,是一个和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所以你才愿意在这里听我说话,你……
“一定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她。”
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不是她的推理竟然句句都戳中我内心之中悄悄藏起来的那些心思,而是我都被一个人如此推测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反感。
是因为她的声音?还是因为她的容貌?
也许真的就和她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因为她与铃音有几分相似,带给我,相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