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长袍破破烂烂的,就连长袍里面的衬裙也只剩下了几块牵连在一起的残破布料,就像被灼烧过一样直接粘连在了皮肤之上。血水,不断的从她的身体之上流下,已经无法判断是怪物的血水还是她自己的血水,手只要轻轻碰到她的身体,就会剥落下一块皮肤。破布之下裸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唯一完整的就是露在外面的脸,她的整个身体都如同溃烂了一样布满坑洞,露出皮肤下的肌肉和血管,牵连着挂在身体外侧的皮。
我甚至都不敢再碰她,仿佛一碰,她的整个皮肤都会从身体剥落,露出那可怖的皮下组织的模样。
怎么办?
如何是好?
我想同样被怪物吞下的我在苏醒之前应该是和爱丽丝一样的状态,就像能自动迎敌一样大概我是被我的光环所救。但,我的光环虽然能修复我的身体,甚至我身上的衣物,却无法拯救这位给了我温暖,给了我治愈的人。
她还活着吗?
那一刻,我这样想着。
[扫视中]
不自觉地,我仔细打量着爱丽丝的身体。
随着[推测诊断]闪过,视野的正中央又弹出了如下的字样:
[皮肤组织完整度 30% 肌肉组织完整度 89%]
[眼球震颤]
[呼吸细微 鼻息伴窸窣音]
[心音微弱 未见明显漏跳]
[未见明显灼烧痕迹]
[目视诊断 脑出血或神经系统紊乱 呼吸道阻塞 大范围皮肤溃烂]
[搜寻附近活跃的医疗设备 发现 全自动手术治疗舱 4台]
[发现最近 全自动手术治疗舱 距离 2.7km 系统完整度 80% 可执行 普通外科手术 普通组织再造术]
[建议 使用无菌布对患者进行简单隔离 请等待自动运输车]
[错误 服务区内无运输车在线 错误 服务区内无应急处理设备在线]
服务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视野的右上角多了一个[I]造型的图标,在图标的旁边显示着[已接入伊甸网络 当前C-16区]。
大概是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在某个地方接入了吧。
伊甸……
这里就是伊甸吗?
它果然和我有着什么联系,能够接入这里的网络至少证明我曾经,也许在这里生活过?
哪怕是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印象,哪怕是对这里一点也不了解,但就算是只是能接入这里的网络的这一点,也让我产生了一种归宿感。
这种感觉,就像你很久都没有回过家,然后在某一天回到家的时候打开手机看到手机的wifi信号亮起一样。
归宿感。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低头看着爱丽丝,关于诊断和处理方法的提示依然显示在我视野的左上角。
提示的文字并不难理解,哪怕是看上去如此科幻的从未接触过的名词,但我也能明白全自动手术舱是爱丽丝唯一的希望。没有无菌布,没有运输车,哪怕是用爬的,我也得带着爱丽丝找到手术舱。
我的衣服。
是不是无菌布我不知道,但比起让爱丽丝溃破的伤口暴露在满地都是烂肉的环境里,总好过没有吧。根本就来不及仔细想,解开了胸前的领结的我脱下了衣服用力撕开盖在了爱丽丝的身上。背着一个人前进,是如此的艰难。没有光环的辅助,我真的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子罢了。回想起昨天爱丽丝背着我在沙漠里走了那么远,而我光是背着爱丽丝走了两步就开始喘气。抬头看着标记着墙壁外的某个位置的浮标,上面显示着[2.7km]。
好远,真的好远。
就算是在平地之上,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腿在打颤。
我的身后背着的是爱丽丝,已经奄奄一息的爱丽丝。
她的脑内在出血,身上的皮肤几乎完全破溃,呼吸微弱,心跳几乎感觉不到。贴着包裹着她的身体的衣服,血水,不断的顺着我的后背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平整的金属地面之上。
坚持一下,爱丽丝。
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到了。
……
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会出现在动画或者电影中的情景会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
看着电影电视,你作为一名观众,其实永远也感受不到自己背后的这条生命的沉重。她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压得你每一步都是艰难,但,你不会放弃。
无论多么沉重。
正因如此沉重。
还有,不想失去她的心情。
……
[2.5km]
[2000m]
[1300m]
[100m]
我大概是把我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如果不是这样逼,我甚至感觉我根本就做不到。
一路上除了转了一个弯之外几乎就是一条直线,一路上都很空旷,虽然头顶依然是金属制成的天花板,但感觉像是一个广场的样子。
很空旷,除了环绕着广场的一圈墙壁,和寥寥的几根柱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走到墙壁下,浮标所标记的位置有一扇敞开的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回廊,而那标记所指的位置,就在回廊右侧的一扇门中。
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腿走进了门里,这是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在我走入的那一瞬间自动关闭了,接着,脚下的地面画着亮起了一个蓝色的圆圈。随着我退后了一步,圆圈中的地板向着两侧分开,再然后,一台有着透明玻璃罩的,胶囊形状的设备从地下升了上来,被卡在了圆圈的正中央。
轻微的马达声响,胶囊舱非常的灵敏。它就像看得到我一样直接一转转向了我,而后竖了起来,接着,打开了玻璃罩。
放进去就可以了吗?
这么想着,我终于把爱丽丝放进了手术舱之中。
那一瞬间,感觉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还没等我松开爱丽丝的手,两条黑色的带子从胶囊舱的两侧伸了出来,把爱丽丝固定在了平台之上。紧接着,胶囊舱外亮起了一个环绕在舱外的橘色环带投影,上面滚动显示着[请退后][请站在警示带以外]的字样。
呼。
太好了,这个设备是可以正常工作的。
说实话,刚走进这个房间里,看到七零八落的柜子罐子,都已经被砸变形了的置物架之类的东西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悬着的。感觉,这已经是一个荒废了很久很久的设施。
但当我退后到光带以外的时候,整个房间的灯忽然熄灭了,接着,传来了不知从哪里发出的语音提示:【“检测到供电设备输出异常,为保证手术质量,启用后备电源开始手术诊疗步骤。
【“请稍等 正在制备消杀气雾剂……
【“设备自检完成 软件完整度 100% 硬件结构完整度 80%。
【“满足基本普通外科手术要求 满足基本普通组织再造术诊疗需求。
【“警告 无法与档案局取得连接 即将以本地档案库脱机进行诊疗。
【“中断操作请说[停止手术]……等待……
【“未接收到中断命令,以本地资料库脱机执行诊疗。
【“消杀气雾剂配置完成 即将开始手术 请保持安全距离。”】
【呜——】的一声,手术舱关上了外面的玻璃罩,接着缓缓地抬起,旋转,水平地躺在了地面散发着橘色闪光的圆环之中。
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平台的稳固,系统再次发出提示:
【“执行消杀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