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差点吓傻了的我不同，对于这阵仗，爱丽丝却好像并不惊讶，甚至还笑着摸着他们的脑袋俯身说着：“姐姐的身上没有带钱，后面的小姐姐身上有，不过你们不可以去骚扰她哦，小姐姐很怕生的，你们会吓到她。”
真的，很不可思议。
明明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喧哗吵闹的孩子们却在爱丽丝的一番话下安静了下来。蓬乱的头发之中，夕阳的绯红光色之下，风吹起路边的杂草掀起一层层绯红的波浪，孩子们睁着渴求的眼睛看着爱丽丝，然后又在爱丽丝的话语之中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我。
爱丽丝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神情里除了尴尬，似乎还有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悲伤。
啊，是啊。
从小就是孤儿的爱丽丝，在教会长大的爱丽丝，这样的情形才是她的生活真实的写照。无论城市如何繁荣，街道如何光鲜亮丽，这些，对于她来说不过都是身外的过往云烟。
“一，一个人两铜币够吗？”其实不是我小气，而是觉得我就算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个世界上，你都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小孩。
“姐姐好大方！好诶~！！姐姐万岁~~”
在小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我把钱袋还是交给了爱丽丝保管。我花了70多银币去买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吊坠，无论那位老板人是多么的好，说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而换来这群孩子灿烂的笑容的，甚至都不到一个零头。
差别，真的太大了。
但，就和繁华的城市一样，这充斥着饥饿与穷苦的西郊，也是这世界真实的一隅。
与表面上看上去有点吓人的外表不同，孩子们很听话，在爱丽丝的指挥下排成了一队，一人两枚，不多一个人也不少一个人。这么小的孩子就对修女对教会有着这么深的信任和依赖，我想，这么小的小孩，内心里也有着纯洁的信仰吧。哪怕不懂，但是却相信着。
在收到钱之后，孩子们非常热心的给我们当起了向导。其中一位穿着破烂的粗麻长衫，光着脚的女孩子在跟着大部队前进的过程中不自觉的伸出手碰到了我的手指，然后又猛地缩了回去。
她看上去很胆小的样子，就和小时候的我一样。林荫之中，她的眼睛被留海深深的盖住，明明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身体却非常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被吹倒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呀？”低头看着她，我笑了笑。
“诶？我？”和我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女孩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被吓了一跳，然后把手缩在了胸前，从头发下探出视线看着我，“我，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白草，因为我在神庙出生的时候，身旁就长着一颗开白花的小草。”
小，小白草……多，多么接地气的名字。
“你的爸爸妈妈呢？”低头看着她，我继续问着。
说话的期间，她的手还是不自觉的伸向了我，直到，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指才仿佛安心了一些。她的手，一点也不像小孩子的手，粗糙的手掌里满是粗厚的茧子，感觉就像一条抹布裹住了我的手指一样。
停顿了一下，小白草这么说着：“我们几个孩子都没有父母，村子里的人家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我们是挑剩下的……
“但是村子里的大人们都很和蔼，既然都已经带出来了，也不忍心就这么放在野外让我们自己饿死。于是大家一起养，我们每天都分别在不同的人家里吃饭，他们会给我们食物，给我们衣服，还会帮我们清洁身体。我们捡到的好东西或者乞讨到的钱会交给自己喜欢的大人，大家，都很好很好的。”
“这，这样……”感觉问了不该问的话。
沉默了一小会，小白草又抬头对我说着：“姐姐，我想去教会，我想读书。”
“诶？”忽然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懵，我于是牵起了她的手，问着她，“为，为什么呢？”
听我这么问，小白草又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紧握在胸前的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一抹沾着泥土和草木屑的肌肤。她这么说着：“我是这群孩子里面最大的了。
“和我同龄的孤儿要么死了，要么消失了，要么被教会领走了。
“每一年教会都会来这里，挑选几名孤儿去教会当义工，学习，并从此生活在教会。
“我，我，我见到了……
“以前和我一起的，总是和我一起玩的柳柳，她有了安娜这么好听的名字，她穿着教会的修道服为教会做着事。她还会读书，还会写字，她带来的书里有好好听好好听的故事……
“姐姐，我……我也想读书，想会写字，想有自己的名字，想不用躲躲藏藏就能去城里，想每天都有面包吃，每天都能洗干净自己的身体，想做对这个社会有意义的事情，想成为一个和大家一样的人！……
“姐姐……好不好，带我去教会……”
差一点就要扑在我的怀里哭泣了，但爱丽丝让他们不要骚扰我的话，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牢记在了心里。无助的她只有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擦着止不住的眼泪，看着她，又看了看停下来了的这群孤儿，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
而在他们中央的爱丽丝，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仿佛也要哭了的神情。
没有泪水，只有深深根植在他们心底的悲伤。光鲜亮丽的城市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就像他们所生活的这片草丛，只能在荒野之中随风摇摆，任人践踏。
“对不起，小白草。”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我用衣袖擦去了她的泪水和脸上的泥，泥土之下的那张脸，虽然消瘦，但就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非常的可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这么说着：“对不起，姐姐暂时还做不到。
“这样吧。
“姐姐明天给你们带一些食物来，这些食物应该够你们生活好一阵子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姐姐，姐姐会回来的。
“也许，不能送你们去教会，也许和你想的会有那么些不同。但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带你们去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读书，写字，学习你们想学的任何知识。
“只要你相信姐姐一定会回来，姐姐就一定做得到的。”
“唔……嗯……”已经泣不成声的小白草，她无法好好的回答我。
拨开她粗糙的留海，额发之下，是一双泪光闪闪的仿佛夜空一般深邃的眼睛。
我笑了笑，说着：“从今天起，你就叫艾丽卡了。
“小艾丽卡，要等我哦。”
“嗯……嗯……”
—Blue
Realm —
—第六话·Starless
Stre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