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也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一步一步走出了山洞,外面的大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外面下起了雨,阴沉的天空,雨丝打湿了焦黑色的地面,也让草木灰和泥土混在了一起,格外的湿滑。
抬头,看向了天空,宁静的天空冰凉的雨水。淅沥沥的雨声只是让周围显得愈发的安静,一切都重归平静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山脚处,远处的一座红顶白砖的平房前,几名身穿着女佣男佣装扮的人手里提着工具正看着雨中的山。他们看上去就像在上一秒还在救火一样,这场雨,对于他们来说显得很及时吧。
都已经这样了,隐藏,其实也就不重要了。
背后的翅膀在雨水之中掀起一道水花,水珠飞溅之中,我扇了扇翅膀,接着,缓缓地飞向了半空中。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爱丽丝,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被烧掉了一大半的后山,逐渐的远离了脚下,城堡的全貌在空中,一览无余。雨色,为整座城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在灰白的天空之下,原本整齐而亮丽的花园早已变得千疮百孔。
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下雨都躲进了室内还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战斗的结果所以撤走了,安静得,有点让人心生异样。
姑且,安洁丽丝总的来说并没有对我怎样,不如说就相处的时候来说,对我还算挺好。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收到命令而后出征去了,然而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原本光鲜亮丽的城堡庄园就变成了这样。
缓缓地在门厅前的花园里落了下来,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虽然心怀忐忑,但看到这美丽的庄园,鲜花盛开的花丛还有花丛间无忧无虑地追赶这狗的女仆的时候。依然还是会觉得,这是一个充满温暖幸福与快乐的地方。
不过,是一夜之间。花园被倒塌的钟楼所掩埋,广场被巨大的弹坑所破坏。高耸的门楼和小广场后昨晚才举办过舞会的大厅里,还未来得及摘下的彩色绸缎装饰却与门外的凄惨和阴冷的雨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它还没从美梦之中醒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这是一路上都没看到过什么生气的我听到的唯一的拥有生气的声音。回头向着声音看去,雨丝之中,一缕随着奔跑而舞动的粉色在白色的披风之间为灰蒙蒙的世界带来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女孩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跑到了我跟前的她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喘气的功夫就伸出了手,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啪!】带着一丝雨水擦过的,火辣辣的疼。
“安洁莉尔……”扭头看向了她,她那双碧绿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与愤怒,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让她粉色的发丝一团一团粘在了脸上。紧接着,我都还没明白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生气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我背在爱丽丝身下的手臂,哭喊着跪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杀托缇啊,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托缇啊?
“她明明,自始自终都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诶?
托缇?……
我的脑子里闪过了那位不苟言笑但却在各种细节上照顾着我的蓝眼女仆的样子,她虽然不怎么笑,眼睛的形状也让她看上去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但她看着我和爱丽丝时候的眼神,就和看着安洁丽丝的眼神一样,总是,闪着温和的光的。
托缇……
死了?
跪在水洼之中的安洁莉尔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就安洁丽丝的所作所为来讲,她也只是偷了我的金属箱而已,并没有想过真的去谋害谁。
此刻,哭倒在地上的安洁莉尔始终还是拽着我的手臂,死也不肯松开。
被打了一巴掌的脸,在冰冷的雨水之中分外的火辣。低头看着地上的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一次看到托缇的时候,她的手里正举着能量盾保护安洁莉尔,而在那之后不用说托缇了,我甚至连安洁莉尔都没有见到过。又谈什么,杀了她……
……
维卡莉娅……
死亡天使。
一瞬间,我明白了。
为什么一路上我没有听到任何生气,没有看到任何活人。
一瞬间,我明白了。
安洁莉尔为什么拼死追上我,给了我这一巴掌。
“抱……”抱歉,根本就是苍白的。当原本的加害者承受了更为巨大的痛苦的时候,立场,时而就反转了过来。
我……
无话可说。
但安洁莉尔依然死死地拽着我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
我有一个姐妹,今天,我见到她了。
原本,在这孤单的世界之中与自己的姐妹重逢,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哪怕我已经不记得了,哪怕伊甸早就成为了一片死寂。
我想,在曾经生机勃勃的伊甸,我们一起在草原上散步过,一起看过星星。
明明在得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的姐妹存在,得知了自己有过一段过去,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但……
我的心情,就和这座城堡一样,沉入了深深的死寂之中。
试图召唤维卡莉娅的是马特罗,这个沉浸在死亡的悲痛之中死死拽着我不放的女孩的哥哥。但以他的方式,他根本就无法召唤死亡。真正招来死亡的,是我……
维卡莉娅,是被我的鲜血引来的。
维卡莉娅,是我的姐妹。
无法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回头看向了塔楼的方向,塔楼的尖顶在阴沉的天空之下,灰蒙蒙的,在雨中模糊不清。此时的我只想逃走,只想带着爱丽丝远离这个地方。但我想去的地方是教会,想在教会治疗爱丽丝——神,会原谅我吗?
“你的哥哥……”沉默了些时,直到安洁莉尔哭得失去了力气,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低头看着在雨中泛着层层涟漪,倒映着我的影子的水洼,我说着,“你哥哥也死了。”
“你……”
本就万分悲伤的安洁莉尔,她的反应可想而知。紧接着她从地上猛地爬了起来,伸手从披风之中拿出了那把燧发枪,直直地指着我的脑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啊,啊,没错——挑起事端的确实是我,还有我哥。我们联手做了这事,联手绑架了爱丽丝。
“你一定同样恨我吧!
“杀了我吧!
“杀了我,你就可以走了,你就可以去救爱丽丝了!”
就像一个发了疯的小孩子一样,而只想逃走的我,又何尝不是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