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错乱之中,安洁莉尔的手指从扳机上刮过。子弹直直地穿过了我的头发,从我的脸旁擦过。银色的头发随着雨丝飘落,脸颊之上流下了一道血痕。
头顶的光环在阴冷的风中浮现了出来,它散发着红色的幽光,接着,又在我强行平复的心情中隐入了雨光之中。
“那是什么?”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功夫,但看到了光环的安洁莉尔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步步后退着,“怎么会……”
目光,飘向了我的身后,她好像也是此时才注意到我身后的翅膀,睁圆了眼睛:“那些士兵说的是真的,你,你不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
……
“是的,我不是人类。”依然背着爱丽丝,我转身看着躲得老远的安洁莉尔,说着,“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自诩为天使了……
“因为你们所认为的天使,无论从教义还是从文化上来说,对于你们人类似乎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你的哥哥……
“也许你只是觉得你哥哥是一个沉迷女色的变态,对于你们来接,对于位于社会顶端的你们来说甚至连作恶的坏蛋都不是。
“然,他在那个山洞里残害了数不清的少女,用她们的血和被残虐时的尖叫试图唤醒沉睡在山洞里的古老神明。
“但,他唤醒的并不是神,死神也不会为他带来永生。
“他唤醒的是我的姐妹,所到即是死亡的死亡天使……我想,托缇也是这样死去的,她一定和山洞里的那些人一样被吞吃了身体,只剩灵魂在这世间飘荡。
“知道了这些,在知道了你还活着的时候……其实我,多多少少的感到了一丝宽慰。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山洞里看看,大门已经完全损坏了,你随时都可以去查看。
“山洞里倒吊着的全都是被她残害的少女,这种行为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你一看便知。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也没有资格自诩正义,所以算不上是给他应得的制裁,我只是……”
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的借口罢了。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伪善的人。
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在给自己找借口,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仿佛是个审判者,仿佛一身清白,毫无罪恶。
我的话让安洁莉尔不断摇头,她很明显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大概就和我推测的那样,养尊处优的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恶行是恶劣的行为。而作为这其中表现的特别明显的安洁莉尔,她更加无法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哥哥竟然是叛教者,是疯狂的邪教徒,是残暴恶毒的不折不扣的恶人。
因为对于安洁莉尔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在姐姐的保护下,在哥哥的爱护下,什么也不知道的大小姐罢了。她大概最多也就是觉得自己的哥哥绑走爱丽丝是一种对平民的宠幸,而她自己盗走我的金属箱只不过就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普通。
有些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她甚至都不明白善恶有别。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说着,我扶了扶背后的爱丽丝。而听完我说的话,安洁莉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背后的爱丽丝,把手握在了胸前,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看她的样子,她大概觉得她哥哥下的毒只不过是普通的**。但很明显,爱丽丝痛苦的表情正在告诉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张开了羽翼,我最后对安洁莉尔说着:“爱丽丝是亲生子,和你们一样,原本也应该过着养尊处优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所以你应该明白,你和爱丽丝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她比你们,要强的多了。”
雨,依然在淅沥沥地下着。教堂的门前,从台阶上流下的水形成的水池之中,层层涟漪,倒映着教堂中的灯光。
此刻是下午3时,夏日中阳光灿烂的时刻,而天空却比早间更加阴沉。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遮蔽了天空,也遮蔽了阳光,让白天变得如夜晚一般昏暗。
踏过水池,踏过那仿佛能洗涤尘世间的一切污垢的,台阶上流淌的清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修女正站在教堂门口,仿佛是为了专程迎接我而来的。
我背后的黑色羽翼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她反而解开了身上的长袍批在了我的身上,为浑身湿透的我与爱丽丝带来一丝温暖,也遮住了我背后不断滴水的翅膀。
“请跟我来。”老修女这样说着。
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穿过教堂的大厅之时,感觉今天前来礼拜的人特别多,上次来的时候空荡荡的长椅上,今天坐满了双手合在一起坐在女神像前潜心祈祷的人。
教会,今天也显得很忙碌。穿着黑袍的普通修女,穿着白袍的高级修女,穿黑衣的神父,穿白衣的神官,还有来来往往的佣人,穿着白色外套带着白帽子的护士模样的人……许多的人,都在忙碌着。
跟着老修女走上了二楼,楼梯之中,我抬头问着:“请问,城里是发生了什么吗?感觉今天教会好像特别忙碌?”
修女却回头向着我微笑了,说着:“没什么,您不必在意。
“您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里虽然靠近图书馆但平常没有什么人会去,还有通风良好的窗户。
“您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
……
好好,休息……
就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也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一样,当修女将我带入房间的时候,一切都早就准备好了。角落之中的这个房间,靠近图书馆,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同时又在走廊尽头,附近也没有其他房间,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房间之中,一尘不染,棕色的衣柜被腾空,里面擦的干干净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窗户下的写字台。铺着米黄色床单的床,不能算柔软,但也不像就一层木板那般硬。掀开米黄色的被子,我把爱丽丝放在了床上,正准备回头道谢,修女却已经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时候一样,她还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亲切,同时,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