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审判日的第三天开始算的话,今天应该是第七天了……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僵在这里接受着风吹日晒,明明神志清醒但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就这样度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早就崩溃了。
每天都在期待着自己下一刻就能恢复正常,能走能跳了,但是每天……都是看着自己,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不断的希望,不断的失望。
简单的,做过了洗礼,神官将瓶中的清水洒在了老板娘的身上。在老板和那位总是为我们送饭的小姑娘的注视之中,老板娘流下了泪水,喃喃地呼喊着神明:“伊斯大人……”
紧接着,老板和小姑娘都跪了下来,也不知道向哪里膜拜着:“伊斯大人,请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吧,我们全家每周都没有错过礼拜,每天都在晚餐时感觉您赐予给我们的一切,我们的信仰绝对没有一丝的不忠。请您,拯救拯救我们吧……”
抬头看向了天空,伊斯大人有没有在注视着我们,能不能听到这些普通人的呼喊我很难确定。但当我身后的翅膀不由自主地扇动的时候,感受到自己的羽翼拂动空气,扇起阵阵的微风,我……
神明是存在的,因为我们这些天使,就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间。
哭喊声越来越大,虽说自缚症可以自愈,但如果长时间的保持这种状态,这个人必然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绝望。承受着这样的折磨,最终,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过了些时,神官叹了口气,哭喊的人也依然是哭喊的人,自缚症的病人也依然僵在阳光之下,修女们底下了头,双手合十地似乎是在祷告。
也许,什么都没做的我在这个情景之下显得有点奇怪吧,也或者,只是漫长的时光之中,某些人,某些时刻,会感应到某些特殊的存在,就像遇到铃音的我一样。在神官转身离开人群的功夫里,旅店的老板和正在擦眼泪的小姑娘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安洁丽丝身旁的我。
人,活在这世间终究是在寻找救赎的。
世间的苦难,世间的磨难,世间,有着美好,也充满着这些并不太美好的地方。
至少,它不像神所创造的永恒乐土,对于这世间的许多人来说,活着,总是在寻找一份救赎。
“雨霖小姐?”安洁丽丝的声音,唤醒了沉入了某些思绪之中的我。我于是摇晃了一下脑袋,扭头看着她。看着我的眼睛,安洁丽丝的表情从凝重之中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那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她轻声说着,“没事的,雨霖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总觉得,我经常在听这样的话。
但是在我的过去,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过去之中,一切,并没有好起来。
看望一部分自缚症的病人,只不过是今天繁忙的行程之中的一环。跟着安洁丽丝看过了自缚症的病人,又看过了医院之中那些刚刚从凶恶的瘟疫之中捡回了一条命的病人,接着看望了商业区之中那些试着恢复自己的生活的商贩,再后来,到了城墙附近的一片居民区。
我不知道她邀请我的原因是什么,也许,只是同样失去了家人还失去了总是陪伴在身边的托缇的她,找了一个陪伴罢了。
什么也不需要我做,我只是坐着华贵,里面摆着那送来阵阵清凉的冰石的马车,跟着亲卫队,一部分公职人员和教会的神职人员,走在被洪水冲刷过的每一个地方。
城市,还是变了的。
哪怕表面还是一副正在恢复生气的样子,但悲痛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城市。
城墙边,有许多人,特别是小孩子正在被洪水冲起的垃圾山中寻找着曾属于自己的宝物。安洁丽丝勒住马在垃圾山前停留了一会,嘱咐着小孩子们注意安全。城墙顶端的天空看上去离地面很远很远,总是停留在头顶的阳光只是让城墙的影子落在垃圾山顶端的一角,哪里,有一个小男孩高举着一个洋娃娃,呼喊着垃圾堆下的小女孩。
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之中,伴随着马车车轮沙沙驶过路面的声音。扭头看着窗外的我,就像是看着某个遥远而又遥远的存在,一时间竟有点呆住了。
回到安洁丽丝的宅邸之中,这里因为位处山顶并没有受到洪水的侵袭。只是看上去冷清了不少,只有寥寥的几名家丁和工人正在修复被我破坏的花园,填补后山前的深坑。
公馆之中,爱丽丝正坐在餐厅等待着我。只是这次站在她的身旁的不是表面上很冷酷,其实内心里很温柔的托缇了,而是另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女仆。看见我和安洁丽丝的到来,女仆浅浅鞠躬,然后走向了门外,不多时,推来了装着茶点的小推车。
“你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啊。”下午茶之中,窗外的阳光照亮了桌子上摆放着饼干和红茶的白色餐具,手里拿着银匙轻轻搅动红茶的安洁丽丝这么说着。
“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的我点了点头。
红茶的味道很淡雅,和托缇泡的红茶不太一样,隐隐约约之中茶水里散发着一股花香,不过,很淡。
“我其实想邀请您多住一段时日的,毕竟您可是拯救了这个城市的大恩人。
“但是。”说着,安洁丽丝回头看了看门口,在门边,另一位同样有着一头粉色长发身穿着白裙的女孩在注意到视线之后慌忙逃走了。
安洁丽丝于是继续说着:“但是,前线还正在打仗。
“我们家的军队依然还在前线奋战着,他们需要我,他们在等待我。”
说着,安洁丽丝伸出双手从地面上把身旁的一个老旧的金属箱子提了起来,很难相信那么重的一个箱子,她提起来就好像没有花什么气力一样。随后,她接着说着:“对,还有这件事,没有来得及感谢您。
“我其实后来想明白了。
“家母之所以没有把这套战装传授给我,是不希望我和她一样在前线同敌人以命相搏。
“家母和家父为我培养了各个身怀绝技的亲卫队,为我训练出了战力强大的军队,而我,只用作为一名指挥官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制定战略,指挥军队作战就好了。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您。
“因为家母在影像之中留下的,在前线奋勇杀敌的样子,始终,都是我所憧憬的,一个遥远的梦想。”
说着,安洁丽丝抬头对我笑了笑:“也许现在也已经不可能了吧,我也早就习惯了在后方指挥了,指挥官有着指挥官的职责,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