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内心之中依旧充满着迷茫,充满着不知所措。
我想那是因为我始终还是停留在某个地方,从未踏出过那个地方半步,将自己,牢牢地封锁在里面。
无论是父母还有姐姐出车祸去世之时,无论是在舅舅舅妈的家中与爱华生活在一起之时,无论是遇到铃音之时。还有,成为真白被在这个世界的父母收养之时,在学校里遭遇霸凌之时,得知自己身为天使之时。甚至,同铃音一起回到伊甸之时,同爱华一同踏上拯救世界的冒险之时,随后在失去记忆之后与爱丽丝一起认识了更多更多的人之时……
我,把自己永远留在了某个地方,像作为另一个人作为一个旁人在旁边看着自己一样。
是的,我其实并不是失忆了,而是我自己选择了忘记,选择了不想记起。
我似乎,依旧无法接受一切,停在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地方,甚至无法接受自己。
就算现在我的记忆已经苏醒,站在树梢之上低头看着这位数百年前的故人之时,我依旧……
内心之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雨霖小姐。”抬头看着我,宁宁的眼睛倒映着天空仿佛与天空化为一体。与一开始之时,与在农场之时,与在最后的与魔王之间的决战之时都不同,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看着我的眼神平静而柔和,仿佛想要对我诉说一个故事。
而我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远方,接着,HUD之中弹出了一个黄底红字的警告[侦测到在途的高速移动物体][碰撞警告]……
随后,一道仿佛黑色的火焰一般的“光柱”瞬间将我身后的树冠所击碎,地面之上立刻布满了冰霜。
树叶在阳光之下结冰,闪烁着点点晶莹,随风碰撞而发出细微的声响,接着整个大树迅速老化枯萎,腐朽倒塌。地面上的一部分魔族士兵没能逃出黑光的笼罩,他们挣扎了两下而后定格在了那里,当黑光消退之时,黑光边缘幸存下来的士兵缓缓走向定格在原地的那些战友。然而,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之中,那些被定格的魔族士兵就像风化了一样,轻轻一碰,脑袋,四肢,甚至身体就这么断裂在地碎成了一团漆黑的物质。
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宁宁愣愣地环视了一圈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的军营,随后她又抬头把目光看向了我。在我张开的手掌之下,一道透明的散发幽幽蓝光的护盾保护着正处大树附近的她们,接着,更远处的天空之中一个黑点逐渐靠近了过来。
一开始是一个黑点,黑点逐渐靠近之时,天空好像被撕开。黑点在蔚蓝的蓝天白云之间划出了一条黑色的线,接着,一双黑色的翅膀张开在了我们的面前。
黑色的双翼,身穿黑色的礼服样式的长裙,头顶金色的光环下金色的头冠闪闪发光。纷飞的黑羽背后,紧跟着她的翅膀张开,蓝天沿着黑线被撕裂,裂缝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咧开笑着的嘴,在黑暗的裂缝之中仿佛还有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尖牙。接着,从裂缝里垂下一个个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在空中扭曲着,有的甚至卷曲成了漩涡的模样,一个个从空中垂落在地。而当影子落到地面之时,地面上的魔族士兵这才看出,那些影子是一个个身体被拉的很长的人,他们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翻滚着,一时间让整个军营里都布满了黑色痕迹。
士兵们忽然开始尖叫四处逃窜,整个军营变得越发的混乱。那些黑色的似人非人的存在在落地后扭动着拉长的身体,瞪大着倒垂下来的脑袋上的眼睛猛地向周围一切存在生气的地方扑了过去。混乱之中,一位有着红色头发,狮子脸的魔族将领被黑影用双手死死地抓住。接着,从黑影倒垂在胸口的脑袋里伸出了另一只手,这只手上的皮肤一下子裂开,露出皮肤之下的白骨和筋肉;而裂开的皮肤血肉模糊的内侧里则长满了像眼睛又像什么动物的卵一样的肉球,还没等狮子脸反应过来,那段皮肤从手骨之上撕裂了开来,径直钻入了狮子脸的眼睛,鼻孔,耳朵里。
“啊!!!——”痛苦的嚎叫声让魔族的军营瞬间化为地狱,原本有着上万士兵的大营里,仅存的士兵们一面用刀剑魔法抵抗着黑影,一面退向宁宁的方向,起码在这蓝色护盾之下那些黑影只能顺着护罩的边缘爬上护罩,却无法进入到里面。
不多时,整个军营安静了下来,在宁宁依旧看着我的视线之中,黑色的影子没过了护盾,把幸存者吞没在了黑暗之中。
“许久不见,姐姐大人~
“杀戮,愉快吗?
“这次,不打算逃走吗?嘻嘻嘻嘻~”尖锐之中又带着几分邪魅的声音,维卡莉亚绿色的双马尾随风摇曳。
很,奇妙的感觉。没有惧怕,也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
说话之时维卡莉亚向着我伸出了右手食指,黑色的“光球”在她的指尖汇聚,接着,在我身后的地面之上无声地,留下了一个深坑。
她的右嘴角高挑,露出鲜红的舌尖仿佛很满意自己的力量,而我只是轻轻地躲闪了一下,那枚黑光就这么与我擦身而过,掀动我身后的发丝。
虽然,我身为创造天使,而她身为死亡天使,看上去好像是相反的两人。就像我的前身身为人类,而她的前身身为魔族,看上去是完全对立的存在。
然而本心里,其实我们是相同的。
身为天使之前,身边充满着死亡和孤独的气息。成为天使之后,同为姐妹,其实,也并没有很好的融入到伊甸之中。
只是想起在某个林间的小屋之中,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在窗边青砖铺成的地面之上投下斑驳。泥质的地基让地面有些凹凸不平,有时候一脚踩上去有些砖块还会翘起,说不定还会绊自己一个跟头。然而就是跪坐在这样的地面之上,那位有着黑色双翼的小女孩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鲜红如同宝石,十分的透亮。
“你为什么会觉得应该逃走的是我,莉亚?”抬头看着漂浮在黑影之中的维卡莉亚,我这么说着,“还是你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抛弃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