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银花的房间

作者:恩佐斯奇迹之杖 更新时间:2024/8/7 15:07:04 字数:3066

房间暖墙的角落处的黄金花瓶里插了一支用白银打造的花,在花朵花叶花茎上面起了一些不匀称的黑点,黄金的美一如既往,而白银却已黑灰暗淡。好像神殿里的侍者并不精心擦拭,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刻意保留时间的痕迹,来凸现永恒与凡人的冲突。

美狄亚觉得应该是两者结合,因为这屋子里并不生蚊虫,很显然被人精心打扫,房间的摆设也布置考究,更何况金瓶子里装银花,从中总能传出凡人工匠的巧思,好像要倔强的与那自然造出的鬼斧神工对抗,用金属这种死物与那些鲜活的姹紫嫣红抗衡,这种用银料雕出一整只栩栩如生的花的技艺不得不令人赞叹,连花叶上的细节都尽力谋刻,如果撒上一滴露水,你能看到叶片在水珠下被放大的脉络。

这种对自然花卉的反抗如果用到大型的花园里,显然是行不通的,那样的话要么牺牲每一朵花的细节,要不然就要在劳动中牺牲工匠的命。但在小范围里,就在这个房间的一隅,这种反抗成功了。

也许一开始的确是侍者的疏忽,毕竟这样精细的银器,很难在例行打扫中照顾到每个叶片的缝隙,和空气接触的表面越多,黑斑蔓延的速度就更快,最后干脆少点管它,只要完好就行了。祭司默许了这种行为,或许是因为这摆设别有意境,但是因为内里的对自然对诸神的反抗心思,只是把它移到一个不重要的房间的偏僻角落,并不摆在大厅或主殿里,教来往的凡人和众神都看上那么一眼。绕是如此,对这件艺术品的待遇也不薄了。摆在帝国首都的万神殿中,睡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有侍者用丝绢仔细服侍,对于一件艺术品来说,这样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这金属的弊端在两相对比下给美狄亚带来了别样的感受:花朵在绽放的时候是多么炫目夺彩,被美人折下戴于发鬓更衬美貌,让花瓶心甘情愿的充当陪衬,但花朵却终免不了凋零,被另一支花从瓶中取代。

英雄们就像是瓶中花,在世间上耀武扬威,令倾城的美人侧目。当他们在世的时候无人能敌,但再声势显赫也终免不了化为飞灰烟消云散,让后来的英雄粉墨登场。

美狄亚看着角落里的花瓶,叹了口气。她饱读诗书,自然是知道希腊故事里的那位"美狄亚"的,那位公主在故事里不是英雄,英雄是被赫拉青睐的伊阿宋,她只是被英雄吸引的美貌女子之一。处于热恋中的女人又怎会分的清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呢?

在她还是个大小姐的时候,曾有过属于自己的像这样华丽的房间,她的父亲是当地一位有名的富商,按照那里的惯例,这样的男人一定妻妾成群子女众多。事实上这并不例外。父亲没有什么故事中希腊人祖先一心一意一夫一妻的作风,他就像一个富有的东方男人那样纳妾生子。

她是父亲最喜爱的几个子女之一,从小便与草药有不解之缘,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先后请了几个当地最好的医生过来照看,其中便有一个草药医生。俗话说久病自医,等她长大之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性情温雅贤淑,不止是男子,也受到了侍女的喜爱。在东方,众多的兄弟姐妹并不意味众多的亲情,而常常意味着众多的争斗,甚至众多的毒药。更何况家里有那么庞大的一笔财产要继承。

因为研究草药的缘故,她受到了来自兄弟姐妹的许多敌意,比起治病救人,她更喜欢和草药有关的神秘学知识,比如,喝下去就会让人有神奇魔力的魔药,就跟传说故事里的一样。随着她的手艺越发娴熟,她便越发她受到兄弟姐妹的猜忌提防,被排挤,被孤立,被抵制。甚至连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例外。

父亲,这个已经完全波斯化的男人,对宅邸里发生的事不管不问,或许他知道这些争斗,但他并不会去管,他和当地帕夏关系良好,在某场诲莫言深的阴谋里给了帕夏很大助力。

在别人看来他身上找不出一点希腊人的样子,那些大分裂时贵族先祖逃难的故事就像是商人的杜撰一样。他像个波斯男人那样蓄胡理发,他吃掺了胡萝卜、橙皮、葡萄干和许多香料的米饭,他住在有许多鸟鸣带花园的宅邸里,他妻妾成群,膝下子女众多。父亲并不会阻止儿女的的争斗,就像许多当地权贵,他们先把不听话的兄弟杀光,确保只留下自己一脉的继承人,然后放任自己的子女们相互撕咬,这样能继承家业的人,能力往往是足够的。

兄弟姐妹们认为美狄亚会下毒,从而猜忌排挤她,父亲反而很宠爱这个被孤立的子女,尽管他并不会下手改良美狄亚与他其他儿女间的关系。父亲对美狄亚摆弄魔药的本事半信半疑,也许美狄亚能弄出什么毒药来,但他自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坏他,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是不可以的。

在隔壁东帝国的影响下,即使是波斯的妇女也具有一定的自由,她们被允许在男性亲属的监护下出现在公共场合。

父亲带着她去了帕夏的宫廷,在那里对领主美丽的花园大加赞赏,尽管这里又要进行一轮扩建,挖了许多土坑。

当然,作为商人,艺术只是排在第二位的。哈里发要对自己的领地进行巡游视察,帕夏的领地虽居于帝国西部边陲,但也在访问的名单之中。

"小时候我和哥哥一起分着吃椰枣,虽然只是市场随处可见的东西,但有人抢着吃总是甜的奇妙。"

帕夏躺在椅子上,侍女跪着给他揉腿。幼子没有出来,他被哈里发请的几个学者关在屋里,夜以继日教着那些本不该他学的内容,为的是让他能提前了解领地的大致事物。

帕夏在年轻时的兄弟争斗中落下了病根,在继位后的享乐中被酒色轻易掏空了身体。等到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这些享受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无法挽回了。虽然帕夏身处中年,正是该身强力壮的时候,他像个大限将至的废人,却自觉命不久矣了,现在只是禁欲度日。

他看了美狄亚一眼,面纱上方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让他有些惊艳。商人的子女众多,他并不是全都见过。至少并没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如果之前见过,那他一定印象深刻。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他已无心主动去占有更多的美丽,偶尔看到一眼就已经满意。

侍女接着给他按腿,帕夏抬手对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指了指幼子学习的书房,不再言语。

他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幼子能够继承领地,而不是散落到其他领地的,自己哥哥那脉的人物。他很久以前就说过要斩草除根,但是很显然派去的人没做干净。

被自己确定变成了孤儿的理应杀死的侄子在几个月前出现,似乎有人嗅到他大限将至,现在这个人被周围领地的人保护的好好的,带着仇恨和宣称觊觎着他的领地。

有时候他会在想,那个孩子逃出去的时候应该才只是个几岁的孩童吧,不是很容易被掉包吗,让其他家族的人甚至奴仆继承了这个位子,岂不是连最德高望重的伊玛目听了也会流泪吗?应该让那侄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的叔叔亲自辨认。如果是真的那皆大欢喜,如果是假的那就要拨乱反正。反正只要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帕夏一定会杀了他。可惜大家都不是傻子,没人给他机会这么做。

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他准备了很多。讨好哈里发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为了对抗那些支持自己侄子的周边领主,他还准备了很多佣兵。帕夏家族历代积累的财富还是让它像一块肥美的肉,一个名正言顺的主人,对铸币者们有莫大的吸引力,东方的贵族们喜欢将冒险者和佣兵称作逐币者,意做闻着金币气味就来的人或狗。

似乎是亲手终结了亲情的缘故,帕夏很念自己剩下来的这些情义。他并不想把父亲卷进政治的漩涡中,给自己的这位朋友分配了一个麻烦但大致没有什么危险的工作。他希望由父亲出面,来雇佣一些喜欢冒险的逐币者,找一些奇花异草来塞进自己的花园里,如果能请的动那些知名的工匠和园艺师那就更好了,普通的美丽是不能打动在巴格达见过更大更好的场面的哈里发的心的。

这样一个稳赚不赔的交易的代价很简单,条件也异常的宽松。帕夏希望自己的老朋友在'那一天'到来时能帮衬自己的幼子,为他留一条后路。他不会去监督或指挥朋友要干什么,只要父亲觉得合适,以自己的方法帮助那个被期望继承领地,却可能不幸落败的孩子就好。

美狄亚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也许在亲情淡漠的男人们看来,比起像亲情那样易凋易变的银花,友情才是更珍贵永恒的金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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