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善于为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找原因,而不擅长去做已经找到原因的事。强国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惜懂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要做一个无垢的爱国者,在这充斥着各种欲望的宫廷中,恐怕只有孩童才能做到吧。
”没错,我就是那个爱国者!”
侍女看着拿根树枝乱戳放在木架上的尖顶盔的龙娘,不由得怜爱的笑出声。
看这个情景,龙娘很显然将波斯人当成了假想敌。无他,即使是孩童也能明显的嗅出在那使节彬彬有礼的外衣下,捎过来的另一个国家的敌意。
就在今天的朝堂上,她已大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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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仪仗用的金灿灿的礼器,戴着青色羽饰盔身披锦缎的帝国禁卫军展露出忠诚刚毅的面容,腰上悬挂着开刃的利剑。寒光闪闪,似乎在血腥的混战后一擦血水,仍能不失本色。但那温文尔雅的使者似乎已经见惯了剑拔弩张的环节,只是将这肃杀之意置之一笑,从容不迫的态度依然。
不再是守礼优雅的美貌侍女,身体高大多毛的瓦兰吉卫士套上链甲站在门口,好像是宫殿里闯入了野兽,这些拥有掠夺宫殿权的卫士无情的注视着皇帝的敌人,对每一个陌生的面孔发出粗重的鼻音。但那些肤色黝黑的南方战士,似乎已经见惯了狮子豹子之类猛兽的伺候,只是沉默的站在使者身后,即便赤手空拳也不显惧意。
巴塞丽莎端坐在皇座至上,头上戴着镶嵌着珍珠宝石的珐琅冠冕。珠帘从那冠冕四周垂下,教人她的面孔雌雄莫辨,吊灯照耀出的阴影从王座长长的投下,掩盖了无数细节和表情。雕刻着帝国将军得胜图的白玉礼杖斜放在她的膝盖上,将衣服压出的褶皱令人丝毫不怀疑这件艺术品能顺手给人开瓢。
紫袍的佐伊佩剑侍立右侧,让那出身大维齐尔之子的侍卫长的眼神一凝,从那女人持剑的身姿来看,无疑是有悠久传承的武艺世家,贵族的剑术自然与平民不同,在希腊人的谋略宫廷中,自然有体面杀人的技法。
可爱的美貌幼女站在左侧,手里捧着嵌满了宝石的圣杯,她的头上顶着一对小巧的银角,黑发金瞳,看上去天真可爱。她对兵器并没有惧怕之意,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是好奇的盯着看。侍卫长对她多看了两眼,有些恍惚。
从那宽松的白色衣裙下投出的阴影判断,有粗如小臂的东西正在她的裙子里欢快的摆来摆去。这样美丽的孩子,竟然是杂交出的怪物吗。想到波斯宫廷之前出过的怪事,他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是的,自己忘记了武器在进入待客厅之前已经被帝国人的士兵收走了。
波斯使节对明晃晃的兵刃没有丝毫畏惧。
”您会考虑的,陛下。”
他又看向苏帷,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掺和其他杂质的,对孩子的喜爱。
这个男人像是波斯帝国的向阳面,与那些穷奢极欲的领主埃米尔,狂热好战的圣战士不同,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十足的道德家。与其他波斯帝国的男人妻妾成群不同,他只有一位恩爱有加的发妻,至今也没有子嗣。
既然那些平民的孩子在泥地里打滚都无所顾忌,那他也没必要对别国的可爱花朵特殊保护,他很快克服了自己的保护欲。
他露出一种从容的笑意,很快把目光移到了皇帝的身上,顶着小孩看对使臣来说也不太礼貌,尽管他很快就要做出不太礼貌的事,让小孩问波斯人之名止啼怎么样?预先与之必先取之,他对接下来要吓哭这个孩子感到抱歉,或许会留下一些阴影,但贵族的优越生活会让这个孩子很快忘掉,继续天真的玩耍——直到敌人打上门来。
他是彬彬有礼的绅士,但使团里不缺胆大的流氓。
但哭声却并未如他意料之中那样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钝器的破空声和惨叫,有种要被砸到的错觉,他下意识的缩了下脑袋。
怎么了?
他的脑袋有些空白。
刚才看着巴塞丽莎思考着如何软硬兼施的他把目光移回苏帷身上那孩子笑容不改,但眼神中略微有一些遗憾,她的表情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随手向同伴投了一颗球,同伴却并没有接住,让皮球滚到了地上。
什么皮球?
他鬼使神差的回头,发现预定的挑衅者安详的睡着了,从圣杯中散落的红蓝宝石和着血陪他一起躺在在地上,就好像盗墓者在国王的墓穴里沉睡,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