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宫廷之南方珠宝,巴塞丽莎的镶金边红石,如果有人能具有神奇的透视能力,应当能看出这具铠甲下的肉体不过是凡人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这娇声惯养的皮肤应该披上丝绸,而不是被包在冰冷的铁甲里;那柔顺的黑发应该顶戴花冠,而不是蜷缩于逼仄的头盔中。手里应该握着剪了荆刺的玫瑰,而不是怪异丑陋的钉锤。寻常贵族少女或许能安逸的在花园中度过一生,家族的庄园和私塾的书房便是她的整个世界,但是皇族却不同。虽说血脉中流淌着统治祖先的法理,但在继业后本家的事如果不亲力亲为,又怎么会有外面的领主对你拼死效忠呢。作为家人,苏帷要保护巴塞丽莎,无论是邪教徒的刺客,还是乖张的异国使节,还是什么侮辱皇帝名誉的人,骑马射箭这些她喜欢的课,苏帷学的很好,说到消遣与统治,苏帷也了解的不少。但她凭本能行动,凡人的道德和仁慈对恶龙仅供参考。
龙娘的黄铜头盔比别的骑兵要高上许多,古典的传说被细细镌刻在上面,那是赫拉最宠爱的神选,英雄伊阿宋在惊涛骇浪中站在阿尔戈号船头的图画。用地中海螺壳染成皇家紫的雄鸡尾羽骄傲的竖着排成一列,沿着颅线从头顶第一个三分之一处,一簇簇的排列到后脑勺的位置。头盔上部鼓起的中空部分是被设计来容纳她的那对龙角,幸好这两个小家伙不像山羊那样夸张,仍然维持这幼鹿的形态,不然面对龙娘为脖子减负的要求,还要顾及装饰和防御力的工匠们可有的愁了。
跟着骑兵大队一起冲锋,当战马奔跑起来的时候,苏帷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往外泵出更多的血液,据说在以屠龙为目标的英雄把祝福的宝剑插进龙的心脏时,巨龙可以命令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如石头般将剑卡死,来让英雄失去那唯一能杀死它的武器。等到欣赏够了英雄那茫然绝望的眼神,再心满意足的吐出火焰,送他最后一程。苏帷的心脏比一般人要强劲许多,这几乎成了一种负担。苏帷在平时的骑马射箭中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周围的骑兵有的骤然加速,有的仓皇落马。在战场上,她能感觉的自己的心脏在不断的泵出血液,却堵在脖颈处上不去下不来,巨龙有着用来喷吐火焰的腺体,但龙娘并未发育完全,这些血液在这时只是徒劳的汇集在脖颈处,仿佛在寻找着一处无望的容身之地,它们的情报已经过时了。
真正的战场上,原来是这种感觉。被骑兵相冲人仰马翻的大场面激发,第一次进入战斗状态,苏帷感到喉咙灼热无比,与巴塞丽莎抱着她,指尖在她小腹上烘焙出的热氛不同,是那种让龙也能感觉到的灼热,想要大吐一口冒着硫磺味的吐息的灼热,苏帷在这战场上第一次感觉到危险,这危险不来自于敌人,而来自于她自己,就好像忘记如何喷火的龙被自己的火焰烧死,苏帷感觉到自己喉咙在好像被某种无形之物压迫,气管在挤压下变得狭窄,尽管并非内出血,却要被自己的血液呛死。就好像沙漠中干渴的人渴望水泊来润湿自己干裂的嘴唇子,她渴望着排解这股灼热的方法,现在,立刻。
随着她身体前倾贴近马的脖颈,马匹感受到龙的气息,变得更加惶恐不安。苏帷夹板靴里的脚尖冰凉,喉咙灼热,而龙心仍然不停的向外泵出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