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淡紫色的眸里逐渐失去光芒，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咯噔，咯噔。”姐姐的高跟鞋声，像小孩子摔倒时同伴的嘲笑声那般刺耳。
但她已经不想动了，她淤青的手腕，也懒得忍着疼痛去将破了几个洞的紫色长裙穿在身上，反正……她又输了。
而且输的这么丢人，勉强将衣裳打理整齐乔纳森，更将她心中的讽刺放大了一个层次。
她痴痴地望着天花板，身上被人覆上了一层黑色的外套，她噙满泪珠的眼眶呆呆地望向那位光彩动人的姑娘。
是姐姐啊，她还是那么光彩夺目，她找到恢复的方法了……
“别怕，我来了。”莫妮卡将黑色的斗篷盖在她身上，贴在海伦娜的耳边柔声说道。
海伦娜看见姐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与愤怒，她的心中竟莫名地暗喜起来，难道说，她才是一个贱人吗？
明明很讨厌姐姐，现在却因为姐姐的一个动作，心中窃喜。
她听见姐姐握拳时发出的脆响，心中又闪过些许担忧，她不该如此的。
莫妮卡深吸了一口气，她谨记着灵均先生的教诲，她要向月亮那般无暇，要孤独和疏离，不该有什么东西能够触动她的情绪的。
可是现在受到伤害的人，是那个小时候抓着她的手，甜甜笑着说：“我最喜欢姐姐了。”的小女孩。
现场寂静地只能听见她的粗重的呼吸声，乔纳森在公爵的地盘上也不好闹事，而且他望着神色平静的莫妮卡，心头升起一分歉意。
“抱歉，莫妮卡。”乔纳森浑厚浓重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发出，如炸雷般响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莫妮卡神色淡漠。
乔纳森眼前似乎不是莫妮卡，而是一片深黑色的海洋，风平浪静，但下一秒随时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但乔纳森是谁？他已经放下面子，道过一次歉了，如今还让他再道一次？还是用那种语气？做梦！
“哈哈哈哈哈，莫妮卡，我和你道歉是给你脸，别太得寸进尺，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收了你！”
乔纳森此时虽然没带着他的方天画戟，但他并不认为莫妮卡能够威胁到他。
他肩上的肌肉发红鼓起，热气从中不断散出，有要砸了公爵府的势头。
莫妮卡眼神一睨，她又一次用出了本该是“魅惑”的异能，但此时的韵味完全不同。
乔纳森的眼中，是那漆黑的深海中，忽然升起半轮明黄色的圆月，温暖而危险，他浑身的肌肉不停打颤。
小腿不断鼓动的肌肉像笑话般战栗着，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着，仿佛想要像那轮估摸不透的月亮下跪。
“开什么玩笑！我，是乔纳森，帝国的战神，没有人能打败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你……想让我下跪？怎么可能？就凭你那不入流的幻术？哈哈哈哈！我可是啸月之狼！怎么会跪你这区区月亮？”
乔纳森的声音大声到破音，他竭力用他的声音来掩饰他内心深处的心虚与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那轮柔和的月亮，就有无尽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公爵家錾制的石砖因乔纳森脚尖不断地用力而碎裂，他的膝盖也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乔纳森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下跪，但他的本能，却像不受控制地弯曲，他的膝盖也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地接近地面。
他弓下身子，用双手撑住身体，不让自己的膝盖砸在地上，他的指节和肘部也发出咯吱的脆响。
一时间，公爵府内竟是让人牙齿生寒的声音，关节的摩擦声让人牙龈发酸，乔纳森在和他的本能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他听见那清脆的高跟鞋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接着他的肩膀和脖颈处便传来一抹寒凉。
莫妮卡将她的细剑抵在他的脖间，“道歉，或者死。”
“咕噜……”乔纳森以极其丑陋地姿势费力地趴在地上，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可……能！”乔纳森紧紧咬住他的牙，鲜血从牙龈渗到嘴角，脸上青筋暴起，好不吓人。
死亡的恐惧感协同着未知的恐惧，一同向他裹挟而来，但他的倔强仍不允许他下跪和道歉。
周围那些女仆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天呐，那是乔纳森将军吗？莫妮卡小姐竟然……”
终于，乔纳森的关节不堪重负，森森白骨从他的关节处破出，鲜血汩汩流淌，暴起的青筋也因过度膨大喷涌出鲜血。
乔纳森趴下了，四体投地，膝盖跪在地上，双手杵在地上，这是比下跪更屈辱的姿势。
“对不起，海伦娜。”乔纳森的声音里有他从未发出过的屈辱，他的牙齿甚至崩飞了一颗。
接近一米七的少女，用她的细剑抵在这跪伏的长宽两米的巨兽脖间，这一瞬间带来的视觉冲击，足以让整个帝国陷入轩然大波。
有不怕死的女仆，竟悄悄用投影水晶将这一个画面录了下来，成了明天报纸的头条。
“滚。”
乔纳森拖着残破的身躯，逃离公爵府，每走一步身体的便传来剧痛。
今日之耻，乔纳森记下了。
莫妮卡收回她的剑，扫了周围的女仆一圈，示意她们退下。
莫妮卡走到床边，看着失神瑟缩着的妹妹，莫妮卡俯下身，温柔地将她抱起。
现在莫妮卡要带着她去浴室，洗去妹妹身上的污浊。
如果不是杀掉乔纳森的影响对于公爵家来说太过恶劣，也许她真的会动手。
怀中的少女有些抗拒她的怀抱，推搡着她。
莫妮卡望着妹妹柔嫩地脖颈和手腕处深紫色的淤青，眼神中是满满地怜惜，她不顾少女的拳打脚踢，吻在少女的干净的脸庞上。
“别怕，我在你身边。”
海伦娜再也遏制不住她的伤心，为什么，明明她这么糟糕，姐姐还要这么对她？
“对不起，姐姐……”海伦娜声音哽咽，将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全都交代出来。
莫妮卡有些讶然，她没想到她的发福竟是妹妹的手笔，不过，毕竟是她的妹妹，而且情有可原吧？
海伦娜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莫妮卡，她忙抱住姐姐，“别丢下我，姐姐，求你了。”
她在莫妮卡的怀中，像刚被主人抛弃的重病的可怜小猫。
莫妮卡正欲开口，海伦娜又抢着推了莫妮卡一下，她眼底的畏惧深深刺痛莫妮卡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快放我下来，我身上脏……”
莫妮卡浅笑，一只手抱住海伦娜，一只手弹向少女的琼鼻，“别说胡话。”
海伦娜痴了，莫妮卡的笑容，已烙进她的心底，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姐姐，不该被任何人夺走，明明以前最好的东西就在她的身边，她竟然没发现。
不管如何姐姐如何优秀，但姐姐是她的，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