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起的时候，柏尔停歇了许久的头疾又重新发作起来。
她左手握拳，搭在桌上，她的薄唇被她硬生生咬出血来，她右手揉着额头的太阳穴，这一次的头痛，比起以往疼得多。
寻常只是阴恻恻的疼，此时她的脑袋像是又千万只虫子在爬行，啃噬着她的脑袋，若不是还在听着下属的报告。
她也许会支撑不住晕倒过去，她摆了摆手，“嗯，先退下吧，我知道了。”
下属退下，她便不顾姿态地趴在桌上，她痛苦地闭上双眼，疼痛难以遏制。
她藏匿在额前的银白色的蜘蛛印记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亡海的低语在此时趁虚而入，若是心性一般的人，说不定此时已经崩坏了。
“哈啊……”柏尔吐出一口热气，胸口有规律的起伏，丝毫没察觉到在她面前的灵体，倘若她闭上眼，使用她的异能是完全可以察觉到的。
但现在的她，连思考都费劲，疼痛像炽热的金属棍，将她的脑浆搅得稀碎。
新月主教见状大喜，他使用异能潜入到柏尔跟前，以柏尔这番痛苦的模样，用不了多久就会晕过去。
那时候的她，就会进入梦境，被他无声无息的杀死，陛下的宠臣，“鹰”的得意弟子，马上就要死在他的手中了。
柏尔的黑色皮手套的指尖缓缓渗出鲜血，她终于难以对抗头颅深处传来的疼痛，彻底晕倒。
-
诡异的怪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它类似于一种鸟类痛苦的怪叫，还有兽类的咆哮，但绝对不是任何一种柏尔见过的动物的声音。
以人类的喉咙，也是绝对无法发出这种声音，她站在一个古怪的城堡的塔楼上，往外眺望。
那是她曾见过的猩红色的，黏腻而又坚硬的血海，血海中波纹晃荡，惨白色的瘦弱怪物从中钻出，将几个怯生生的人形生物拽入海底。
柏尔脑内的疼痛来到亡海后就好了很多，至少只是留下后脑勺隐隐约约的微痛。
她闭上眼，透过她的异能去感知那些要被拽入鲜红色的海洋的人儿，还有那些从尸山中走来的迷茫的人们。
亡海并不是没有人。
但大多数都不是活人，那些人柏尔知道其中几个，便是前不久在帝都死亡的普通人，还有几个失踪的人。
来到亡海，便应该说是死亡了，毕竟没有谁能够像上次的她一样，回到现实。
这次她也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重新回到现实，她手扶在塔楼上射箭的缺口上，这一次并没有上一次遇到的硕大的银白色蜘蛛。
只是有一个闪烁着星光的台阶，一直从云端蔓延下来，她只要顺着那些虚化的梯子走去，似乎便能攀上云端。
柏尔抬起脚，试探性地踩了楼梯一下，脚下传来的触感，是一种既柔软，但又不至于让她落下去的感觉。
云朵应该便是这般触感，她的高跟鞋踩在虚化的楼梯上，楼梯便凹陷几分，她放慢脚步，去适应着怪异的楼梯。
越往上登，视线便愈发广阔，下方的东西一点点变成黑影。
一道像男人吐痰前喉咙发出来的怪响，再加上一声“呱”的声音从柏尔的右侧传来。
一个秃鹫似得怪鸟朝她飞来，那怪鸟竟长着两个人的脑袋，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男人满脸疙瘩，女人满脸浓疮，他们互相撕咬着对方，以至于他们的头发都缺一块少一块。
见到柏尔，他们短暂地放下了争吵，竟然齐齐地叫喊道：“看看你的脚下！看看你的脚下！”
柏尔的瞳孔瞬间放大，她在这一瞬间中了这怪物的异能了，她的脖颈出关节摩擦的酸涩声音。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按压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向下压去，她几乎就要顺从那股强大的力量了。
她幡然醒悟，这声音与那些亡海传来的低语，出奇的相似，这只是其中混乱的声音中的一种。
柏尔额前传来轻微的疼痛，她额前的银色的蜘蛛图案发出微光，那诡异的大鸟，竟然停下了叫喊。
两个头颅阴鸷鸷地望着她，围着虚化的星光楼梯转圈，脸上的表情，是像看生死仇人一般的表情。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发出怪叫，影响着柏尔的思绪，只要柏尔心一乱，一脚踩空，那么，她也将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柏尔继续攀登，作为久经训练的她，此时竟然走得双腿发酸，也许着高筒的黑皮高跟靴有一定的影响。
但好在前方便是云做的平台，云端之上，有一颗结着金色果子的果树，还有一张摆放着茶具的石桌。
修剪整齐的行道树，像低矮的墙，它组成一个迷宫，其中有小熊和兔子的绿植雕像。
柏尔见过相应的报告，这是上一个朝代的遗迹，在当时相当有名。
柏尔以为，这所谓的“空中花园”，最多便是利用空气的热度不一，产生的海市蜃楼。
这空中花园应该是有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金字塔形的地上部分，而另一部则该是倒金字塔形的天空部分。
但眼前的一切，与她的猜想完全不符，眼前竟然真的有一座空中花园。
这到底是不是前朝的遗迹，仍有待考证。
那只双头的秃鹫怪物见柏尔即将踏上花园，它不满地大叫：“真晦气！”便扇着翅膀飞离了。
云端的触感，柏尔并不好说，她明明脚下像什么都没有踩，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托举起来。
每一步她都迈得极为小心，若是胆识稍小的人，见到这般场景，双脚发软也该是正常的。
柏尔走到那颗果树下，这树竟结着些形状奇怪的果实，像新月般弯曲的金色果子。
亦或者是淡银色的半圆，赤红色的圆球，淡黑色的圆球。
从来没有任何一种果树，能够结处出如此种类繁多的果实，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这并不是梦，而是“亡海。”
从未有人归来过的地方，除了她，那么她或许可以称作“归来者”？
但那次归来后，她心中便一直有预感，她终会再来到亡海，她将与亡海缔结下难以解开的错综关系。
“你是谁？”有一声清冷的女声开口，柏尔竟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她是极其小心谨慎的，在一踏上云端的时候，便用她的异能检索了一遍。
从未发现声音的主人，可此时对方却站在她的面前，倚着那颗形状怪异的果树。
声音的主人仿佛一直在那，只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将自己屏蔽，以至于让柏尔未曾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