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叮叮”地响起，林子睡眼朦胧地伸手关了，但“闹钟”再次响起，她只能软绵绵地爬起床。待她武装完毕，就下了楼。
她良心未泯的亲妈给她留了饭菜，她用白菜汤泡了一碗白米饭，实在是收获不菲，她见好就收，迅速撤退。
吧唧几口就见了碗底，她把碗扽在地上，火速离开房间，像小学生上课要迟到了一样，不过，林子完全不担心迟到，更多的是厌恶，她不想和楼下男人撞面。
是没正面相撞，离开家没几步远，就见到了前方披着格子衬衫的男人，大老远能闻到烟味，和熏鼻的酸臭味。
男人很瘦，两条腿像弯曲的老树枝，动一下好像要折在路上。林子站在路上，等男人走远了不见踪迹才肯动脚。
这只是糟糕的开始。冷汤泡冷饭，让林子肠胃不适，两三头往厕所跑，她的同桌破天荒地关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林子来不及回他，感觉又来了，她夺门而出，留下桌椅“吱吱”作响。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臭着脸，举着三角尺直画了一个钝角三角形，然后拿尺直“啪”地一声打在讲台上，全班同学齐齐地看向讲台，这一举动只留下前三排愿意听数学老师讲题的人同学，其余排的同学天花板游神、打牌、编花篮、睡觉，五花八门的，只要不影响前三排的同学，数学老师也就默认了这种混时间的活动。
学校厕所独立地修在教学楼一侧，林子来回爬五楼，是真的虚脱了，她手撑着水泥修的围栏，一步一步地爬楼梯，刚爬上二楼，许蔼担心她，嘟囔着：“都说了会拉肚子，这下好了。”
林子不是懒得怼许蔼，她是虚得没力气，不想费那点劲，但又不想失面子，板着一张厌世脸，故作从容地爬楼梯。
下课铃声响起，一节数学课，她跑了五、六趟厕所。许蔼估计是被她那张痞子似的脸吓跑了，她刚想卸下“包袱”，一拐，在二楼楼梯间遇到了昨天操场上抽烟的那几个女生，其中那个很漂亮的女生很直白地盯着林子。
面对这冷冷的眼神，林子也不甘示弱，她无所谓地往前走，肩撞过陈敏，挺拽地擦身而过。陈敏毛躁地摔头，长马尾打到了白薇。
“陈，敏。”白薇不满地念陈敏名字，口气像生气的主人，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利。
陈敏回过头，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白薇。”
原来她就是白薇，林子想着，声音甜美，长相乖巧可人，成绩优异，难怪数学老师总是提她名字，不过林子并不喜欢她，她圆溜溜的眼睛看似无辜，却暗藏吃人的阴影。林子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她亲妈，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是一条冷血的蛇，那时，她十六岁，正是离经叛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却对她妈感到头皮发麻。
林子脚步发虚地走到座位，许蔼弯着腰站在她身旁：“没事吧？”
她有点烦躁，除了这句，就没有别的了？
许蔼的确没有别的，她不能给林子揉肚子，也不能给林子买药，更不能劝林子去诊所看看，她知道林子没有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那套校服和键盘脱了漆的老人机。
后面几节课，林子似乎好了，不用再跑厕所，她空瘪的肚子以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赢了。
她趴在桌子上，浑身无力，连腰都直不起来。前排打牌的赌神应该抽到了一副好牌，他激动地甩出王炸，“啪”地一声在教室炸开，英语老师拐弯抹角地说：“打牌的同学不要影响后排睡觉的同学学习。”
赌神静了一下，又刷刷地洗牌。
林子只是趴在桌子上，没睡觉，书打开的内容正是英语老师讲到的地方，当然她也没学习，是许蔼要看，她才翻开书的，甚至还好心地帮许蔼翻页。
虽然是鬼，但是勤奋好学的三好鬼。
中午放学，林子实在吃不下什么，干脆继续趴在教室里，许蔼坐到她同桌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与她面对面。
许蔼的五官在林子眼中放大了，她没法不去注意许蔼的眉、眼、鼻、嘴。渐渐的，她感到尴尬且羞涩，她挺直腰，避开许蔼的脸。许蔼纳闷地抬起头。林子手足无措地端坐着，目光往下移，是看不懂的英语书，但她把书往下拉，似乎要看。
瞟了瞟，实在看不懂，她只好看图片人物、边框、甚至页码。
“其实我有听老师讲课，你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许蔼善解人意地说。
林子头脑一热，推书横过楚河汉界，置入两人中间：“那你给我讲讲这个。”
许蔼耐心且细致地为林子讲，从单词、时态、语法、发音，讲完一篇纯英文对话。
林子听得很认真，并且做了笔记，主要是她一时半会记不住许蔼说的，索性拿笔记下。看着密密匝匝的笔记，她心底生了一股成就感，为此，她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虽然发音很蹩脚，许蔼还是鼓励地夸她很棒，林子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捧了，整个人骄傲的不行。
这骄傲在下午的物理课被挫得一干二净，她，林子，还是那个学废，学什么都废。她也不垂死挣扎，直接放弃，该睡觉睡觉，该发呆发呆，是许蔼叫她，她才看一眼书，翻了一页，继续颓废。
讲完课本新知识，物理老师把上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考的试卷发给大家。林子通过蒙B选C的方式以十六分拿下倒数第三，赌神运气不佳，十四分位居倒数第二，学渣照常发挥，以十分稳居倒数第一。
物理老师：“林子，冯俊的试卷先放在你哪里，等他回学校，你再交给他。”
物理老师这么说，不是因为林子和冯俊同学之谊多好，纯粹是因为她坐在最后一排，且是唯一叫得动，不会驳了物理老师的面子。
很快，林子收到了两份试卷，与林子几乎是叉的试卷不同，冯俊的试卷是两个大大的勾和几个长长的斜杠。林子想改冯俊的试卷一定很简单，填的地方打勾，其余空白处就打斜杠。
考完试，只要问冯俊写了几道题，完全可以估算出最低分。
林子对这种二十以下的加减很擅长，为什么不加上乘除，她试过，脑子差点火花四射。
紧接着，物理老师开始讲试卷，林子虽然不听，却摆好试卷给许蔼看，不过，她摆的是冯俊的试卷，不知为何，她有点嫌弃自己的试卷，胡乱地塞到抽屉。
物理老师问：“前五个选择题很简单，你们有没有不会的？”
会做的不会做的都不吭声。
物理老师：“后五个选择题对你们来说比较复杂，不是得分点，你们只需要把基础的分，该拿的拿了，后面几个选择题不看也行。”
不会做的觉得很有道理。
物理老师接着问：“选择题还要什么问题？”
“……。”
一阵默契的沉默，物理老师翻了面试卷：“好，我们来看填空题。”
许蔼急了，她说：“老师第十二题！”
只有林子听得到，她了一眼焦急的许蔼，罕见地举手发言：“老师，选择题的第十二题，我不会，能讲一下吗？”
物理老师不确信地看最后一排：“你有哪里不会？”
林子如实答：“哪里都不会。”
物理老师摇摇头，终于移开凳子的屁股。这道题，一讲就是半节课，第一排的同学似懂非懂，第二排的同学脑容量超载，第三排的同学神游了好几遍天宫，后面几排的同学该打牌的打牌，该编花篮的编花篮，该睡觉的睡觉，完全不受影响。
物理老师问：“同学们懂了吗？”
除了许蔼，没几个回物理老师，可惜只有林子能听到。
物理老师又重复了一遍：“同学们懂了吗？”
林子大声回：“懂了～。”
物理老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最后几分钟大家重新看看这道题，有什么不懂的再来办公室找我。”
下课铃一响，物理老师前脚刚走，林子的同桌后脚就睡醒了，他转头看向林子：“你真的会了？”
林子虽然不会，但胸有成竹：“会了呀。”
同桌的眼神从质疑变成欣赏：“这道题费了我不少时间。”
不巧，林子没花几秒就填下了答案，不过她没蒙对。
她没怎么注意过她同桌，因为这人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话也少的可怜，林子与冯俊说的话加起来处以二都比同桌说的多。
这么想着，林子把自己逗乐了。
她一垂头，目光刚好穿过分界线，看到试卷上刺眼的红勾，笑容瞬间凝固。没看错的话，选择题第十二题，填空题，第一道大题，同桌全对。
“我去，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学霸。”
“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满分吧？”林子不可思议地连环问。同桌没理她，把卷子塞进抽屉，埋头睡觉。
林子正值惊讶高峰，忘了伪装：“许蔼，他……。”
许蔼打断她：“我知道，石磊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许蔼的措辞很微妙，是石磊的成绩，而不是石磊单独的某一科成绩。
林子差点忘了同桌叫石磊，她眼珠一转，很快想到了什么：“你认识我同桌？”
还没等许蔼说话，石磊再次吭声：“你在跟谁说话？”
林子这才注意到场合，她难得心虚：“没，自言自语呢。”
石磊明显不信她，却没剖根问底，继续睡觉。
她憋到放学，又等同学们散去，才出声问：“你认识石磊？”
许蔼没瞒她：“石磊是我初中同学。”
石磊是我同桌，你又是石磊初中同学。
“原来你是（2）班的同学。”她恍然大悟，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你是三好学生，怎么混到（2）班的？”
许蔼：“我不是（2）的，我是初三（1）的。”
“我就说你是好学生。”她收拾书包，准备走，却突然顿住：“石磊是一班的！？”
难怪他的卷子全是红勾。同窗三月，竟不知高手在身边。
“（1）的好学生怎么跑到（2）班来了？难道他上课睡觉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最靠谱。
许蔼：“应该不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应该是这个学期才转来（2）班的。”
“他转到（2）班，无理老师就没抱他大腿痛哭鼻涕？”
无理老师就是物理老师，同时是（1）班的班主任，与（1）的班主任愚文老师不同，前者可是优秀模范教师，凭一己之力拉高了学校的升学率。这么说吧，（1）班升学率是百分之五十，而（2）班的升学率是百分之五，实际上没有这么高，这个数据只是为了让教师栏看得过去，两个班级的差距就是两位老师的差距。
她感叹道：“老愚捡了个大便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