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醒来时已经上了两节课,她揉了揉眼睛,看石磊还在睡,她感叹道:“不愧是睡神。”
她揉过的眼睛渐渐看清虚影,许蔼站在她身侧,她故意装没看见,要上厕所,她就面不改色地穿过许蔼的身体,上数学课,她故意摊开语文书,许蔼跟她说话,她就打哈欠,装出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
久而久之,许蔼是真以为她看不见自己了,慌张地喊她。
喊的她耳朵疼,她捂住耳朵继续不搭理许蔼。这动作让她露馅了,她心大,没注意到,还在装,却发现许蔼神色自若。
她傻里傻气地问:“你怎么不喊了?”
许蔼:“喊什么喊,你又不理我。”
“你不喊怎么知道我不理你。”
“那我喊你,就理我了?”
“废话。”
许蔼脸上浮出甜甜的笑意,她欢快地叫了一声:“林子。”
林子抿嘴“嗯”了一声,又恼羞地埋下头,她没想那么快原谅许蔼,却不知不觉中了许蔼的圈套。
“林子。”
“干嘛?”
她抬起头,不耐烦地说,却看到石磊托着脸,用犀利的眼神看她。
“你在和谁说话。”石磊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质问着。
林子随口敷衍:“啊,没有啊,你睡糊涂了,听错了,不信你问赌神。”
前排的赌神正在睡觉,问了也是白问。
“你知道的,我能从第一节课睡到放学,却能持续保持着不错的成绩,不全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有少部分是我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较高的注意力,所以林子,我知道你心事,你可以向我倾诉,对我释放压力,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我愿意牺牲掉睡觉的时间,帮你渡过难关。”石磊一脸关切诚恳。
林子傻乎乎地考虑了一下,犹豫着开口:“这么好,你不会是有歧途吧?我没有钱,而且我年龄比你还大,个子什么的,你也能看出来,不是很合适,我对男生是没有什么偏见,但是男生会长大,我不是很能…,反正,就是,这样。”
许蔼抹了一把脸,提醒林子:“是企图,不是歧途。”
石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林子说这些,林子却和他说这些没头没脑的,他敲林子脑门:“你在想什么,我那种只顾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人?我是看你压力很大,想帮你来着。”
林子扶额,困惑地呼出声:“压力?什么压力?”
石磊“啧”了一声,食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你这个精神状态不好,经常自言自语,还做了一些不符合常规的举动。”
林子完全没往许蔼那方面想,她两手折叠相插:“有吗?比如说。”
石磊正襟危坐:“你经常望着窗户,然后傻笑。书本斜着放,像是给什么人看。最严重的是你上体育课,眼睛总在瞟什么,像疑神疑鬼,但又太牵强了。”
原来是这个,林子把手搭在石磊肩上,摆出阴森可怖的表情,压着嗓音:“我最近遇到鬼了~。”
石磊打她手:“我思想品德和生物成绩还不错。”
林子挠了挠头:“有这两门课?”她扭头看许蔼,想着许蔼会为她解答,只见许蔼眼眸低垂,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笑。她突然不关心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门课程,多出来又不会影响她睡觉。
石磊露出一副“老中医无奈”的神情,心想林子又傻笑了,林子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老愚把上次考的试卷发给大家。
“石磊。”
睡觉的石磊听到念了自己的名字,从桌子上抬起头,拿了试卷,又继续睡。
陆陆续续地念了其他同学的名字。
“林子。”
林子重复了石磊的一连贯动作,只是她并没有向石磊靠齐,拿完试卷,开始发呆。
“冯俊。”老愚顿了顿,把卷子抽到底层,继续念下一个。
显然冯俊没来,林子看着空落落的椅子,有些出神,她确信冯俊早上来过学校,并且手受了伤,但他为什么又回去了?对了,自己好像还存了一张冯俊的试卷。林子开始翻桌抽、书包,浑然未查她弄出的响声。
老愚看了多年的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说话总有一股江湖豪义的气味。
“林子,你在做什么?”
林子找得起劲:“我在找物理试卷。”
老愚露出正义侠士的…迂腐长辈脸:“胡闹,我讲语文试卷,你找什么物理试卷。”
林子一团糟的试卷里翻出一张没有叉的试卷,完全不知老愚震怒:“没事,我找到了。”
老愚顿时气血翻涌,但他还是很注重江湖礼节,没有扰乱班级“融洽的学习氛围”。
“下次注意一点,不要乱丢乱放。”
老愚本是眉慈目善地说,可越看就越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讲的场面话。
林子把物理试卷折叠成巴掌大小,往裤兜里揣。想着一遇到冯俊就赶紧还给他。
因为劳动委员请假,班里的值日卫生一时乱套了,谁都不知道轮到哪了,昨日大家都装傻充愣,视垃圾而不见,今天抱打不平似地争论到谁了。事实上,除了冯俊,谁都没有打扫过班级卫生。就在班里的人为此炸成一锅粥时,林子挺身而出,揽下今天的卫生,她并不是什么热爱劳动的好学生,只是想借此机会留在学校打发时间,毕竟她找不到什么去处。
她先去操场上(2)班负责的一片区域,托着扫把,横着走、竖着走、斜着走,七扭八歪地扫出几道痕迹,时不时像手拿宝剑的高手,气沉丹田开始运功,用一把破旧的扫把横扫落叶,气场之威严,气势之磅礴,一时尘土飞扬,不见天日。许蔼估计是被这架势给吓跑了。
林子一个人没什么意思,扫了几下,准备收“剑”、洗手。白薇三人不善地闯到这片只有林子的区域,白薇走在前方,笑吟吟地朝林子走。走在后面一点的陈敏提着垃圾桶,她手一松,垃圾桶“哐当”一声,掉到地上,里面的垃圾也撒了出来,她慢悠悠地弯下腰,把垃圾桶往后拖,里面的垃圾泄了出来,她才重新提起垃圾桶。
白薇自始自终都没回过头,却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歪着脑袋,笑着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同学手没拿稳,这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林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垃圾堆,转而看向陈敏,没分一个眼神给白薇:“没事,你把垃圾扫了就行。”
白薇:“可是我们没有带扫把。”
“我给借你。”林子流里流气地走到陈敏面前,扫帚一推,吓得陈敏赶紧护住自己。垃圾桶再次掉地,陈敏睁开眼,看见胸前的扫把,她没有刚才狐假虎威的神气,看起来像被戳穿了身份的狸猫,她一把抓过扫把杆,防备地盯着林子。
白薇保持僵硬的笑:“可是天色不早了。”
林子转身走,嘴里嚷了一句:“干老子屁事。”
王佳雪沉不住气,撸起袖子,要冲上去,陈敏拉住她,白薇看了她一眼,她才作罢,骂骂咧咧地拽回袖子:“我草尼玛,老人女还挺拽啊!拽你妈笔啊!”
白薇:“走了。”
王佳雪不解气,她扯过陈敏手里的扫帚,面露凶光:“你她妈还真打算扫啊!”她恶狠狠地往地上扔,才跟上白薇。
陈敏看着杂乱的地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赶紧跟上去。
林子刚爬上五楼,就见许蔼站在走廊上,她跟人没什么区别,微风拂过,揉着金光的碎发丝扬起来,像又明又媚金丝;整洁干净的花纹白领轻轻盖住半隐半显的锁骨,金色的发梢点在锁骨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白皙的脖儿直微微的,柔美的线条像是画在脖儿上的一样,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令人悸动的喜欢。顺着许蔼的视线,林子仰起头,橙黄的落日、静谧的山丘、乐谱似的电线、蜿蜒的小路,柔情的和蓝天化在一处,清清楚楚的画面,撷取下的总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你扫帚呢?”许蔼见林子空中手,问她。
林子手插进兜里,无所谓地道:“送给几个撒比了。”
她往教室里走,一想,那个破扫帚三块钱一把,就这么送人,太亏了,改口道:“借给几个白痴了。”
她有条不絮地扫完教室,把垃圾撮垃圾桶里,打算离开时再倒垃圾,她拉开椅子,捶着背,想着坐个几分钟,趴下桌子前还不忘翻开课本给许蔼看。
她就这么趴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许蔼借微弱的光读了一遍又一遍的课文。林子一醒,先去把灯打开:“这么黑看得见吗?”
“能勉强看清。”许蔼道:“我差不多会背了,不影响。”
林子倚靠着门框:“谁管你。天都黑了,估计校门早就关了,走,翻墙出去。”
许蔼乖乖地“哦”了一声,起身走到林子身边。林子一手掏出老人机,一手摁下开关,忽地看见后排有个黑影,她赶紧摁键盘,找手电筒的功能。
许蔼提醒她:“可以开灯。”
她这才想到旁边的开关,连忙打开灯,黑影一下变成了冯俊。林子抚了抚慢半拍的心脏:“你什么时候从后门进来的,踏妈的,吓死人了。”
冯俊低着头不吭声。
林子想到裤兜里有冯俊的试卷,走过去,把蹂躏过的试卷摸出,她边展平试卷边道:“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考的物理试卷,你没来学校,无理老师让我替你保管。”
林子看了一下,上面有自己的笔记,她不记得自己有听过无理老师讲题,不过这个蚯蚓一样的字,除了她,很难有人能写出
“哦,我还替你做了笔记,你回去可以看看。”如果你能看懂。
林子把试卷放在冯俊桌面上,视线往下一瞟,冯俊左脚踝缠有绷带,短短不到一天时间,这小子又添了新伤。
“我去,你的伤能从手隔空传到脚啊!牛币。”
冯俊浑身僵硬,脸色苍白,诡异的视线穿过林子,似乎在打量什么。林子往后看,黑板她擦过,讲台她理过,没什么问题,她手在冯俊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我跟你说,今天的教室是老子仔仔细细打……。”
许蔼打断她:“他在看我。”
林子一拍手:“我就说没什么问题。”
???
林子头在冯俊和许蔼两边来回转,好一会儿才从恍惚中回神:“你还阳了?”
许蔼凑近两人:“没有。”
林子头一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冯俊:“你死啦?”
“……”
冯俊的阴沉脸色稍稍添了些许颜色:“还没。”
林子:“哦,还没有啊!”
“……”
“不过,快了。”冯俊声音嘶哑地说。
许蔼微微皱眉,神情凝重:“为什么会这么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蔼把手搭在冯俊肩膀上:“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看着许蔼实打实地触碰到冯俊,林子惊诧地睁大了眼,她手一搭,穿过了许蔼的手和冯俊的肩臂,这种非自然现象提醒她,冯俊不是人。
“你、你到底,死了,还是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