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对许蔼无条件的好,让王佳雪疑惑不解,在她看来,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许蔼的世界是花岭村,瓦蓝瓦蓝的天,挂着丝丝缕缕的云,偶尔从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中传来牛的眸声,田埂边上捕蝶的孩童,长长的扑网,穿梭在蝴蝶织成的云朵中,没有捕到一只蝴蝶,却收获了欢声笑语,这些快乐并不是建立在收获的喜悦,而是单纯的,因为一个合适的天气,聚在一起的孩童,由山山水水养出的纯真天性,自然的显露在长长的扑网中。
白薇的世界是广阔的,葱葱郁郁的树林,总有光照不到的阴影,猎人藏在阴暗的角落,拉着弓,箭头对准猎物,不管是兔子,还是狐狸,只要是能让猎人饱餐一顿的,都值得猎人放箭,如果是一头鹿,哪更好。当然,如果一头鹿能引出另一头鹿,猎人会大发慈悲,暂且放鹿一马,然后伺机而动,一举拿下两头鹿,是的,猎人会为了利益最大化,施舍善意。
深黯此道的猎人,割下鹿的头,剥开鹿的皮,架起火堆,吞下鹿的肉……
王佳雪随口一说:“你跟班长玩得挺好啊!”
白薇合上王佳雪的言情漫画,慵慵懒懒的托着下巴,面上写着无趣至极,嘴上发出惊讶的口吻:“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和班长关系好,你观察得很细微啊!”
王佳雪悻悻笑了一下,她不是猎物,没有利刃,靠着对森林的一知半解,幸运地存活着,看见威猛的猎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跟猎人,分的一口肉。
“好无聊啊,”白薇饶有趣味地看着王佳雪,“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白薇仰着头,思索一下,笑着说:“下桩打赌,男生都爱玩,咱们也可以玩玩。”
“怎么玩?”
“就赌谁先获得一个忠诚的朋友,或者说,谁先捕获到宠物。”
王佳雪看着白薇充满笑意的眼睛,渐渐明白过来,“下什么桩?”
白薇好笑地看王佳雪,不明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花岭村像是玻璃瓶,生活在花岭村的人所有的行为逻辑,在白薇面前一览无余。她摆弄瓶中的小人,好奇地观看自己安排的木偶戏。
王佳雪见过不情不愿跟在石磊身后的陈敏,便把注意打在陈敏身上。陈敏敏感、自卑,不满身受欢迎、优秀的哥哥,常常忘记自己也是优秀的。王佳雪听着歌,出现在陈敏面前,宛如救赎的上帝,亲切地一笑,但是歌跳了,一首轰轰烈烈的歌,让上帝恢复高高在上的虚伪面貌。
一切都在按剧本来。
班上的同学对石磊心存芥蒂,许蔼却站了出来,主动和石磊搭话,谁都知道,许蔼是想表明相信石磊。同学们都在等出头鸟,枪要是打死了出头鸟,就是正中下怀,该好好嘲笑,出头鸟要是真出了头,是该想想局势了。
出头鸟悲催地从空中掉落,同学们站了出来,纷纷指责好心当作驴肝肺,和善可亲的拾起出头鸟,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一向不辞口舌之劳。
没有初三的中考压力,没有初一的懵懂无知,初二的生活绚丽多彩,流行着所有新奇的元素。
王佳雪用了点手段,赢了白薇,王佳雪想,白薇会恼羞成怒,可是她似乎沉住气,依旧在努力着,甚至还对赢了的王佳雪表示祝贺,没有下桩的赌,赢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喝彩的。王佳雪小心试探了一句:“你输了。”所以,没必要对许蔼好了。
白薇摊开手,耸了耸肩:“也许吧,真失望呢!”
说话间没有失望的表情,反而是由心的笑了,王佳雪对这个笑容感到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这熟悉而不属于白薇的笑容,让王佳雪起了鸡皮疙瘩。
许蔼抱着书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一眼走廊的白薇,下定决心般走过去,犹豫几秒,说:“白薇,你还没回家啊?”
白薇一眼看出许蔼的不对劲,明知故名说:“想在学校逗留一会儿,你找我是有事吗?我能帮上忙吗?有的话你尽管说。”字字情真意切,让王佳雪神色微微变了。
许蔼从书包里掏出一封粉色信封,递给白薇:“是有人拜托我把信交给你。”
冒粉红色的信封,怎么看都是一封告白信。许蔼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白薇,我想对你说,”许蔼面上是难堪的红色,她板正脸,有些严肃的劝告,“老师说早恋是不好的,我们现在的重心应该在学习上,我希望,你看了信件,能好好想想,不要太冲动。”
许蔼胡乱把信件塞到白薇手中,逃跑似的离开走廊。
“哈哈哈哈,”王佳雪憋不住笑,抽出白薇手里的信,“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是许蔼跟你表白,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白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佳雪。
王佳雪立马做了个“缝嘴”的手势,灰溜溜地打开信封。也不知从哪抄的情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还有错别字,王佳雪憋着笑,看到落款署名处,扫兴地说:“原来是他呀!”
“你认识?”
“见过几次面,就初三的一小混混,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我跟你说,这人贼不靠谱。”
白薇皱着眉,一脸煞气。王佳雪赶紧说:“要不喊人收拾收拾他,他这个人还挺拽的。”
“拽?”
“以前挺混的,现在收敛了些,不过也是能喊几个人的,所以大多学生都不愿招惹他,其实我也不大愿意招惹他,撕破脸这种事,还是尽量避免。”
白薇“嘁”了一声,讥讽着:“你不是要喊人收拾他吗?”
王佳雪笑脸相迎:“谁让他骚扰你的。”
一把凛冽的寒风吹过来,王佳雪立马瑟瑟发抖,她紧了紧酒红色的围巾,脸颊映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白薇抽回情书,折好,“真麻烦,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情书,你知道吗,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他是初三的学生,我是初二的学生,我们都是学生,真的能谈恋爱吗?”
白薇嘀嘀咕咕地往前走,从袖口里露出的手紧攥着信封。天惨白惨白的,完全没有要黑的迹象,学校里的那棵原本生机蓬发的槐树,如今光秃秃的,立在校园里。
学校对绿植这一块不上心,或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砍树建校,又为了建校而移树种木,折腾来折腾去,做好了盆栽花卉,就此打住,幸好当年建校时,村里老人死活不让砍掉老槐树,操场这块地,才不至于干巴巴的。
天越来越冷,年老的班主任松口,可以不穿校服,班上仍然有人穿着四季不变的校服,比起漏风的毛衣,这件校服算是密实的,裹着针脚粗大的毛衣,迎着寒风,不算太难熬。
许蔼收完书包,见白薇没有动静,稍微顿下,白薇低着头,脸几乎要埋进围巾里,“你还不走吗?”
白薇没有说话。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许蔼看了一眼窗外,雾气像薄薄的纱紧贴玻璃窗,外面的天像用旧了的白帕子,看不见一丁点舒服的白,暗沉的操场上,人影憧憧,都往校门口走。
许蔼坐回座位上,看向白薇:“有心事?”
浓密的睫毛一眨不眨的,看不清眼睛轮廓,但双眼似乎没有换过视线,像是在发愣,又像是在沉思。
“啊!我呀!没事,什么也没有。”白薇这么说,头一点也没抬。
“是不是在想情书的事?”许蔼温柔地说。
白薇动了一下,又继续专注地盯着桌面。
“其实,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很犹豫要不要帮他忙,我想……”
白薇打断许蔼:“他威胁你了?”
“是说了几句不太客气的话,”许蔼也跟着低下头,“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帮了他,但是我并不认可他。”
“你对他还说了什么?”
“就说早恋不好之类的,毕竟他都初三了,应该以学业为重。”
白薇抬起头来:“他怎么回的?”
许蔼静了几秒,才哑着声说:“也没什么,就别多管闲事。”
白薇用余光瞥见许蔼身子僵硬,垂眼哀思,她感到极大的刺激,这让她很兴奋,说实在的,她本来对许蔼快没兴趣了,许蔼柔软的性格,对谁都能笑呵呵的,这样的人,不难深交,却很难专属,这人她很为难。
她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喜欢我,这是一件令我很高兴的事,毕竟,没人会喜欢我,我太差劲了,母亲才会抛弃我,父亲才会不待见我。”
“怎么会,你性格温柔,待人以诚大方,大家都很喜欢你,”许蔼眼睛亮亮的,充满了真诚,“但是,男女的喜欢,在我们这个年纪,应该要慎重,我们不能担好责任的,只会让父母、未来的自己背负不该的责任。”
白薇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抓着许蔼的袖子,问:“所以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许蔼握住白薇的手,温暖的手心贴在冰凉的手背上,“拒绝他吧!至少以现在的年龄阶段,你应该说清楚,好好拒绝他,。”
“好,”白薇点点头,又擦了擦即将溢出的眼泪,感激道:“谢谢你许蔼,谢谢你。”
许蔼伸出手,拍了拍白薇后背。
白薇重整旗鼓般对许蔼微笑,许蔼有些担忧,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白薇摇了摇头,说:“不了,你先回家吧!回家晚了,阿姨会担心的。”
许蔼还是不放心,刚想说什么,不远处,苟安安缩着脖子,挥手喊:“许蔼,快点。”
白薇又说:“快走吧。”
许蔼:“好吧,但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白薇点头答应。
许蔼跑到校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白薇,见白薇走进教学楼,没了身影。苟安安冷得直跺脚,有些埋怨地说:“怎么这么晚?”
“我跟同学有点事,耽搁了。”
苟安安哈气搓手:“好想吃烤红薯呀!”
尤冰把英语单词本揣回兜里,笑着说:“走了,回家就能烤。”
许蔼看着苟安安冷得嘴唇哆哆嗦嗦的,突然说:“前面就有卖烤红薯,我请你们吃。”
苟安安不抖了,眼睛都直了,拉着许蔼的胳膊:“说好了,不许反悔。”
“走吧。”
苟安安没心没肺地笑了,拽着许蔼直直地走。尤冰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都说了,溺爱子女,就是害了子女。”
苟安安撑着腰杆:“嘿,我看你就是嫉妒了!”
尤冰懒得理会苟仗人势的安安,对许蔼露出“你看吧,我就说会”的表情,许蔼对这对活宝笑笑,不打算帮任何人。
烤红薯的老爷爷,打包好了较大的红薯,递到三人面前,许蔼在掏钱,尤冰说:“这个有点大,我吃不完,安安。”
苟安安上前接过,吹了吹,剥开皮,露出冒着热气的、饱满的“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嘴被烫得直呼气。
尤冰责怪她:“先吹一吹再吃,这个道理怎么到现在还不懂?”
苟安安咽下去后,毫不在意地说:“哎呀,知道了。”
许蔼把钱递给老爷爷,两手拿过红薯,把其中一个交给尤冰。
尤冰觉得苟安安不是冷才想吃烤红薯的,而是饿了才吃烤红薯的,见苟安安嘴糊了一圈,问许蔼:“有纸吗?某个饿死鬼原形毕露了。”
许蔼愣了一下,才从书包里翻出纸。
“有心事?”尤冰问。
“没有。”许蔼说。
“那就好,”尤冰盯着许蔼,突然放松地笑了,“我对你还是挺放心的,毕竟大大小小的事,你都游刃有余,不过我不希望天塌下来,你才跟我们说事,我能力有限,老苟没有能力,真的很怕不能力揽狂澜。”
许蔼会心一笑:“天要砸到身上才算塌,放心吧。”
苟安安朝后面两人喊:“你俩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快点走啦。”
尤冰看着苟安安有力的步伐、洒脱的背影,说:“真是吃饱喝足,人生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