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后悔了,她想,如果当时,她能利用许蔼的愧疚,也许,她能掌控许蔼,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大可能,一个好到没谱的人,不大可能有污点。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许蔼只是外表上看起来很好拿捏,但是,就是过于温柔的外表,纯真的眼睛,让她捶死挣扎地想,也许可以试一试。她有点不服输,于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在一个适合堆雪人、打雪仗的日子,她把许蔼拐到精挑细选的屠宰场,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她的心情止不住地好。
没想到许蔼竟然在跟她道歉,她对这出乎意料的事,不是特别震惊,反而有些厌恶。心情真的糟糕透了,她下意识想逃。
许蔼像是盛宴开场惊艳众人舞姬,轰然一声响,开幕了,许蔼站在舞台中央,穿着火红的舞裙,头上披着红纱,被风雪掀起,露出一张驯静的脸,仅一瞬间,白薇感到热血沸腾。
这完全是意外,却让白薇感到惊喜,像过生日一样。尝到甜头的她,开始希望每天都是生日宴会,但这场生日宴会,需要一个卑躬屈膝的许蔼,她的念头算是落空了。
不得不说,许蔼惊艳了她,她开始怀念许蔼,贪婪地回味许蔼带给她的惊喜。
似乎已经有很久了,她对什么都感到无趣,直到遇见林子,明明是卑贱、粗陋的女人,却和记忆里的那条黑狼犬一样,骨子透一股咬碎一切的疯狂,这让她难得兴奋起来。她曾经驯服过一条黑狼犬,她觉得林子要差不差的,值得一试,当然,她心中也有最坏的打算,不能驯服,那就揉碎。
雷北在他哥面前,”良心未泯”,她只是提了一句雷南,雷北就屁颠屁颠的为她办事,她心中哀叹了声,对雷北鄙夷的同时,也掺杂白眼狼的不满之意。
好在,雷北的办事效率很高,还没睡,就收到雷北的消息,白薇很满意,手指不断敲击桌面,过了好一会儿,她发了条短信给雷北,才察觉困意,舒爽地躺在床上。
吴仁义的声没了,林子仔细听,只有一小股细细的风,她不知道自己听吴仁义讲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听完后,沉思了许久。
林子还是不敢相信,她看见的许蔼诞生于白薇变态的念头,许蔼知道吗?也许不知道,有白薇的地方,许蔼都会像白薇说的的那样,绕开,太荒诞了。
林子突然有个想法,在生命末前,就一次好心,帮帮许蔼。
剧烈地,林子在挣扎,在大吼大叫,但嘴上的胶布,使声音模糊不清:“许蔼~,我知道你一定在我身边,你回我一声,许蔼~,许蔼~…”
黄毛猛地惊醒,脑子还在昏昏沉沉的,声嘶力竭的喊声贯入耳,他哆嗦了一下,手足无措,叫得太大声了,会不会被人佃农听见,他想出声制止她的喊叫,又怕自己的声音被听到,他想,要不打她一顿?好像只有这个法子了,他抡起木棍,往麻袋上擂。
林子吃痛一声,没再喊了。
黄毛长舒一口气,说真的,黄毛想跑,真出了什么事,一张嘴说不清的,全是他扛,他害怕了。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又时不时到屋外,贼头贼脑地看有没有来接替他,真跑吧!雷北那边不好交代,不跑吧!提醒吊胆的,只能求神拜佛地祈祷赶紧来个人。
铃声远远地传来,悠悠的在耳边荡漾,林子立马判断出,这里是学校后面的小山——魂归故里的地方。
屋子里有个人,不说话,走来走去的,林子搞不清这人的目的,她摸出折在篼里的小刀,一边割绳子,一边注意这人的动静。
眼睛被蒙的紧,有些疼,她拿刀子小心翼翼地割,怕男人看出端倪,动作幅度极小,小刀跟钝了一样,老半天了,绳子一点没松,小刀擦过手腕皮肤,又尖锐的要喝血,真是该中用的时候不中用,不该中用的时候中用起来。
铃声又响了一道,屋子的人坐不住了,走到屋外跺脚,林子见机会来了,拿刀子使劲锯绳索。
白薇和王佳雪还没走到木屋门前,黄毛一疾风似的飞过去,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鸟,他仅可能的维持面子,一双闪烁不定的眼、一把发炎似的嗓子眼,出卖了他:“你们终于来了,没人看见吧!”
黄毛的窝囊样,让王佳雪想放肆地嘲笑,“你怕什么,一点小事都搞不定。”
王佳雪拽得就跟大哥的女人似的,黄毛不喜欢她,但畏她:“人就在里面,我可以走了吗?”
白薇定定看黄毛:“晚上记得来送饭,三份。”
这两女的,真是胆大,死人的地盘也敢撒野,黄毛点头哈腰应下,快速离开。
“一个大男人,畏首畏尾的。”王佳雪朝黄毛离开的背影不屑地说。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子动作顿了一下,应该是有两个人进来了。
“这里好脏啊!”声音很耳熟,林子想了想,是王佳雪,那么另一人是白薇。
“讲究那么多干嘛!”果不其然,是白薇的声音。
白薇搬了张勉强能坐的小椅子,用眼神示意王佳雪,把林子身上的黄麻袋取下。王佳雪走过去,揪起黄麻袋两个角,发现徒劳无功,只好翻出书包里的水果刀。与此同时,林子把小刀折回兜里,手指按压住有刀痕的绳索,她只要轻轻一挣,就可以挣脱手上的绳,但她不能在短时间内揭开眼睛上的布、解开脚上的绳,还是见机行事吧!
王佳雪划开黄麻袋,像剥黄豆一样,林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头没有触碰到地面,脖子微微伸着。
“原来你早就醒了。”王佳雪把紧在林子眼上的布往上扒,“还在这装死,挺机灵啊!”
见到光的那一刻,林子的眼骤然一眯,适应片刻,眼睛往木屋转了一圈,没见到许蔼的身影。
林子瞪眼看王佳雪。
“瞪吧!反正你已经落入我们手里。”王佳雪挑衅地对林子笑。
白薇撕开零食袋,聚在脚下,耐心地剥了根火腿肠,轻轻地扔到林子面前,这动作像在讨好一只野性难驯的畜生,实际上,是在玩弄一脚就能被踩死的蚂蚁。
林子半卧半跪,看见滚在面前火腿肠,极大的羞辱感,让她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对白薇砸拳脚踢,撕烂那张干净、漂亮的脸。
林子恶狠狠地瞪着白薇,白薇半点儿不在乎,自顾自地吃起了零食,又会慢条斯理地剥火腿肠,扔到林子面前。
林子的肚子不争气地饿了,她吃过饥饿的苦,在食物面前毫无抵抗力,她也想过活活饿死,但这是穷途末路了才会用上的手段,不自觉的,她吞了吞唾沫。
白薇拍了拍手,笑了,不是以往那种甜腻的笑,也不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笑,倒像是意料之中的笑,对自己准确把握的事情,予以肯定、赞许的笑,“王佳雪,去给她把嘴上的胶布撕了。”
王佳雪有些迟疑,顿了顿,有些僵硬地走到林子面前,林子眼睛都瞪红了,王佳雪报复她,撕胶布的劲贼大。
撕下胶布的一瞬,嘴唇像要飞了,虚惊一场后,林子的嘴唇火辣辣的痛。
林子还没说出话,白薇又扔了一根火腿肠:“饿了吧!快吃吧!”
泥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火腿肠,乱飞的零食袋,像大人不在家,调皮捣蛋的孩子把家里弄的一片狼籍。
明摆着的,要林子像狗一样东西,“草,你踏马是不是撒比,挺有这种啊混蛋。”
王佳雪跟个热气球似的,一戳就炸,正要上前与林子骂战,白薇心情不错的,抬手拉住她,深明大义似地说:“跟她计较什么?”
王佳雪有点摸不着头脑,微张着嘴坐在一旁。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白薇对林子有无限的耐心,从容的温柔,王佳雪不是不相信白薇,只是,她不喜欢会咬人的狗,她喜欢温顺的,乖巧的。
让王佳雪大吃一惊的是,林子没有大喊大叫呼救命,也没有挣扎一下,而是靠着墙,有不对眼的,就痛快淋漓的骂几句,累了就合眼休息。白薇摸出作业,淡定的在这间虫蚁到处爬的木屋写作业,这是王佳雪没想到的,她带了吃的、随时听、防身利器,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可以带作业。
王佳雪与林子也激烈地对骂过,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骂着骂着,发现对方的这句脏话没听说过,可以为己用,后来发现,骂来骂去,无非是问爹问妈问你全家,在不动手的情况下,也没动力骂了。
三人在木屋里,乍一看互不打扰,相处和谐,再一看,诡异至极。
白薇施舍的东西,林子一口没吃,她休憩养神,尽量让身体里的能量消耗最少。闭上眼,思绪就开始飞,抓我来,不对,是绑架,为什么?讹索钱财?怎么看这两位都不像缺钱的,应该是想殴打我,但是两人又迟迟不动手,最大的可能是要禁锢我,理由嘛!是为中考少一个竞争对手。倏地,她想到考试的时候脑子都没转过,怎么今天大脑能飞速转,难道自己开窍了?可惜太晚了,已经没用了。
“几点了?”
看着林子睡了很香的一觉,王佳雪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五点四十二。”
“啊!都打过铃了!”要不是林子双手被绑住,她会伸个懒腰。
黄毛来送饭,没敢进来,朝屋里两人招手。
处于林子的视野盲区,林子看不见黄毛,心里也能猜出,是早上离开的那个人。
王佳雪走了出去,白薇随后跟上。几人像是走远了,林子开始喊:“许蔼~你快出来,赶紧的,我跟你说明天你可就见不到我了,我回心转意了,同意帮你忙,赶紧出来,许蔼~”
“你快逃吧!”许蔼从林子身背后的那间阴暗的房间走出来。
搞了半天,两人就隔了一道墙。
“我问你,昨天晚上吴仁义给我讲关于你的事,你是不是在场的?”
许蔼点了点头。
“所以你知道现在的你和白薇的关系?”
“知道,之前不知道,后来多少猜到一点。”许蔼的声音很轻,像雪飘飘忽忽的。
不知道林子在想什么,静了一分钟,她说:“你还想对白薇道歉?”
许蔼不说话,像被人堵的哑口无言。
“明摆着就是白薇和王佳雪在搞你,结果还害死了你,你看看她们现在的样子,哪有什么反思的,我就不明白了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跟白薇说对不起。”
一句小声的嘟囔:“可我不是真正的许蔼……。”
是啊!她不是真正的许蔼,她的诞生完全不由她,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刚才还气得磨牙的林子听到这,彻底没气了,她心平气和的对许蔼说:“我说了之后,你会怎么?”
“和他们一样消失不见,我们的存在本来就不符合世界规则,这样也算是圆满。”
“这样也好。”声音里有几分惆怅,林子蜷曲双腿,背直直的靠着墙,“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也不麻烦。”
“谢谢。”许蔼说的话和她站立一样拘谨。
“话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许蔼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你身上有把小刀,你找了一找,没准能割断绳子,逃出去。”
“我知道,放心吧,我有数。”不在乎的口吻,让声音多了些清冷。
许蔼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正好能直面林子,眼睛有些湿。
“生日快乐。”
林子一瞬发愣,许蔼继续说:“房间里的挂历,你圈了一张,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一天,我猜应该是你的生日,所以提前几个小时祝你生日快乐。”
见林子还在发愣,许蔼以为自己猜错了,她说:“不对吗?”
林子摇了摇头,说:“谢谢你。”
“我给你唱生日歌吧,“许蔼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许蔼如一缕烟,在王佳雪迈步进来时,散了。
王佳雪手里提着吃的,一脸古怪的看林子,白薇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她们在门口听见林子喊许蔼的名字,两人身形一滞,紧接着,林子在自言自语的说话,白薇按住王佳雪,听了几句话,悄声地拉走王佳雪。
离木屋远了些,白薇才说:“我查过她,她基本上没有亲人,倒是有一个妈,母女关系很糟糕。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话,估计精神也出了问题,真可怜,要是死了也没人伤心。”
王佳雪恶狠狠地说:“死了才好,这种人活着也没用,你也听见了,马德,太毛骨悚然了,她不会疯了吧。”
“不好说,咱们先看看,”白薇冷静地说。
王佳雪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水,拧一拧,灌了一口,见林子头抵着墙,蔑视自己,心中发堵。
白薇打开盒饭盖子,在离林子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放下盒饭。林子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王佳雪抱着盒饭要去门口台阶坐。
白薇转身要走,林子懒散地说:“许蔼对没有和你一起去见瞎眼男感到对-不-起,另外她也没收到瞎扯的求救短信,还有,老子不吃你的。”
王佳雪抱着盒饭要去门口台阶坐,听到这话定住了,白薇震惊地看林子,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林子捕捉到两人的闪过的表情,邪邪的笑了。
白薇拉着木僵的王佳雪往外坐。
两人一走,林子敲了敲后背的墙,见木屋里没什么动静,她心中有了数,苦笑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隐约能看见天上冒出几颗星星,风凉了些,舒舒服服的吹,把残留的云缕吹走了,露出深蓝色的天空,像无垠的深海,沉在海里网一收,星星被捞了出来,悠悠的飘在神秘的水域中,毫不吝啬地发出闪闪的光。
一桩烂木柱子上挂着钨丝灯,昏黄的光线与阴影相接相错。王佳雪咬着指甲盖,眼睛暗暗地瞄林子。
白薇从包里拿出一卷胶布:“我们回去吧!”
王佳雪连连点头:“好、好。”
白薇用刀划下一节胶布,走到林子面前,还没弯下腰,一动不动的林子挣开绳子,扑在白薇身上。
白薇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冷、尖锐的小刀抵在脖颈,刺痛使白薇本能推林子。
小刀尖口一点一点进入皮肤,血冒出来淹了小刀一角,白薇的力气小,徒劳地挣扎,她看见林子的眼睛刀子似的尖利,还冒着火。
“啊!!”林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
王佳雪看着林子后背插了一把刀,愣愣的,浑身都在抖。白薇猛地推开林子,咬牙拔出刺进皮肉里的小刀,对准林子的左眼刺进去。
白薇双手握住沾满血的小刀,看着地上林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的背上衣服被血浸湿了,左脸血糊糊的,白薇丢下小刀,对惊恐的王佳雪说:“走,赶紧走。
林子痛的冒汗,牙齿直打颤,她拖着身子,摸索着离开木屋。有些看不清了,长长的黑影越来越多,密密匝匝的围住她,她倒在一颗树下,偏了偏头,将右眼模糊的视线往上移。她爬不起来了,稍微一动,身体就痛得不行。
她喘着气,声音极弱的喊:“许蔼,许蔼,你在吗?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我撑不到十二点了,对不起。”
许蔼,你还唱完生日歌呢!”
奶奶,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见你,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来见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
透过暗枝,有几颗星星,亮亮的,在眨,忽然,暗淡了一些,弱弱地眨,很可怜,就那么一点光,明明灭灭,明明……灭灭。
……
……
……
……
……
……
……
……
……
……
完(看到这一定要看番外二,觉得四十三不吉利,所以有些剧情写在了番外。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