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打开门,是将近六十岁男人,头发星白,满脸皱纹,胡子刮得干净,穿水蓝色的短衬衫、灰裤子,着老式皮鞋。
“还记得我吗?”他笑霭霭地说。
石磊眯了眯眼,不确定地说:“白警官?”
白舟笑着点头。
石磊立马请人进屋:“来来,白警官快进来坐。”
白舟腋下夹了一本崭新的书,坐下沙发后,把书放在茶几上。
石磊给白舟倒了一杯水:“白警官喝点水。”
有间屋子传来疲倦的声音:“谁啊!”
石磊脸上有点羞答答的意思:“我爱人,刚上夜班回来,现在在补觉。”
“我说几句话就走,”白舟端着水杯,压低声音,“别破事了。”
石磊对屋里人喊:“顺路来看看我的长辈,没什么,你睡吧!”
屋子里没传来声音,似乎睡下了。
白舟喝了口水,像聊家常一样,轻声说:“你和你爱人在一起多久了?”
石磊本来有些紧张,现在却放松下来,脸羞的通红:“八年了。”
“八年!”白舟微微皱眉,“看样子没有早恋,这么一算,上大学就在一起了,父母知道吗?”
见石磊面露难色,白舟温柔地说:“你们还年轻,拼事业打天下的,也累,这种事急不得,一辈子很长,慢慢来。”
“对了,白警官,您怎么来A市了?”
“我退休了,来A市转转,想了想,还是想来找你问几句话。”
“白警官想问什么?”
白舟叹了口气,说:“都退休了,就别白警官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叫我白叔就行。”
石磊老实喊:“白叔。”
“你还记得你在花岭村读初三下学期时,班上转来的同学吗?做过你同桌的,一个女生,比你大了几岁。”
石磊说:“记得,叫…林子。”
白舟点了点头,说:“她这个人怎么样?”
石磊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才慢慢说:“她转到我们班的时间很晚,离中考就几个月时间。”
“喔,这么会在紧要关头转校。”白舟嘀咕了一句。
石磊说:“不太清楚,她的性格有些怪异,不爱说话,和班上的人都不说话,差不多有一个月,我才和她说上话。”
白舟:“看样子,她和班上的人交情很浅。”
石磊:“好像是这样的,不过我好像依稀记得她和班上有个男生聊得来,叫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后来搬家了还是怎么的,中考前几个月就转学了。”
白舟绕有趣味地说:“又是中考紧要关头。”
石磊惨淡一笑:“那个年代不比现在,那时候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
白舟似乎又叹了一口气。
石磊继续说:“总之林子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学习。课堂上不捣乱,就安安静静的趴着睡觉。偶尔能和她说上话,但我那个时候,成绩一落千丈,专心学习去了,基本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在我印象里面,她会突然嘀嘀咕咕的,像在和什么人窃窃私语,前一秒还安安静静的,后一秒就骂骂咧咧的,情绪变化很大,但她不像那种情绪无常的人,白叔,你知道吗?她真的就是那种很闷很闷,不说话的人。”
石磊越说越激动,白舟“嘘”了一声,示意他降低音量,“我知道,就像你说的她没有朋友,很孤独,所以才会自言自语什么的,除了这,还有什么吗?你再想想。”
石磊放低声音:“她自残。有次天气太热了,她下意识撸起袖子,我刚好看到她手臂上有好几道狰狞可怖的疤痕……。”
白舟打断他:“手臂上有疤痕,并不能代表是她自己弄的,也许是被人欺负了。”
石磊说:“一开始我也没往自残这方面想。是有一天,我在写作业,她冲到教室里,夺走我手上笔,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像疯了一样,削我的笔,也不真的疯了那种,她平静地对我说帮我削铅笔,但是我那只笔是水性笔。”
白舟眉头那个地方皱了一下:“你没有义正词言地拒绝她?还是说根本就不容你拒绝。”
石磊苦笑道:“好好的在写作业,被她这么一搅,我那个时候也有脾气,说别闹了吧,记不清了,反正想拿回笔,继续写作业,手都快摸到笔了,她一刀削下去,差点花到我的手,我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她一个劲削笔,手上全是墨,还一直削,一直削,把我吓惨了,没敢动,生怕她突地一下刀口对准我。我那只笔壳被削到只有一半了,她又还给了我,还对空气冷笑了一声,我是又迷糊又害怕,她跟个没事人一样。她的那把小刀,跟刮胡子的刀片一样薄,割在皮肤上,是细长的疤痕。而且,有的学生喜欢用小刀在木桌上刻字,所以我想,林子会不会也有这种喜欢。”
白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语气陡地严厉:“你当时怎么没跟老师说?”
被吓到了,石磊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难堪地说:“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也没真伤到我,我也不想惹麻烦,这事也就没告诉老师。我是上了高中,选修了心理健康教育课才知道,原来…还有自残这种行为。”
白舟:“抱歉。”
“白叔,您不用对我抱歉,您的反应是正常的。”
“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理解,搞不清过去的自己在干嘛!”白舟老了,长时间的端坐,让他感到身体不适,“你还记得其他的吗?”
石磊认真想了想,大脑一片空白,正当他要放弃,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如灵光乍现,“她不爱看书,像语文书,即便上面有那种短篇小说,她都不会看,但是,她胆子很大,偷了班主任的一本武侠小说,那本小说,班主任经常看,放在讲台抽屉里。班主任请长假回家吊丧后,书不见了,其实不会有人注意到书在不在,因为不会有人拿抽屉里的书,我是无意间看到林子书包里装有那本书,我想,未经允许就是偷。”
白舟:“小说与课本还在有区别的,她也许对课本感到厌恶,反而对小说有兴趣,也不一定。”
“您说的对,或许她想看那本小说,”石磊继续说道,“但是,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偷,书大张旗鼓地摆在桌面上,当然是在我知晓过后两、三天,当时我特意看了一眼书,是倒着放的,她浑然不觉,还继续翻页,就这样翻完了一本书,然后像是看书看久了,犯困,趴在桌上睡着了。”
白舟往后挪了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总是想得到关注,做出不符合逻辑的事,譬如,按时吃药,让感冒早点好,孩子会排斥吃药,故意碰凉水吹风,延长感冒时间。又譬如,在课堂上,孩子会故意做“出格”的事,站起来,转来转去,突然大吼大叫,吸引老师的注意。我是说,也不一定,林子是……。”
石磊接过话:“缺乏安全感,渴望被关注。”
白舟话锋一转:“不好说,毕竟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石磊心中猜测,失踪的林子有线索了?白警官来,会不会是想了解什么,不对劲啊!白警官都退休了,为什么还对这起失踪案子穷追不舍。
“恕我冒昧,白叔,您今天为什么突然来访,问我这些问题,是不是……。”
白舟笑了:“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三年了。”
“抽个空回家看看,家乡的发展变得很快,也许,你会对家乡感到陌生的。”白舟缓缓站起来,“时间不早了,白叔就不打扰你了,我和几个老古董约好了时间,迟了要被念叨,走了。”
石磊跟在白舟身后,挽留着:“白叔,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多坐一会儿,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玄关处的置物柜上有张相框,照片中一张娃娃脸对着猪蹄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另一个青年男子,深情地看着娃娃脸。
白舟顿了一下,赞许地点头:“这照片好看,好看。”
石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白叔你的书还没拿。”
“书送给你了,”白舟不紧不慢地继续走,“我看是书店里积了灰的滞销书,想着会便宜一点,你也知道,人老了就爱贪小便宜,就买了,买回去一看,看不懂,我老咯,已经静不下来看书咯。”
“怎么会,白叔,您才不老,您身子硬朗结实,比我这个大小伙子还强健。”
“比不得咯,就送到这吧。”
石磊送别白舟,拾起茶几上的书看,《一木成林》,网络大神作家佳雪的封笔之作。
大地上的每一粒种子都是浪漫与惊喜
我的那棵种子偏了,在火星上
火星上独一无二的树苗,一开始就不是一棵完整的树苗
树苗茁壮成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高高在上
有一天,大树被人移植了,轰轰烈烈地,重返地球
在短暂的春天中,大树枯了,萎了,死了
春天也走了
青春疼痛文学一类的,石磊看了一眼,不感兴趣,把书放到书柜架子上,他轻轻拧开门把手,走进卧室,床上的人不好好盖被了,露出大片肌肤,他宠溺地看那张熟睡的娃娃脸,掖了掖被子,他坐在床边,听爱人软绵绵的呼吸声。
………………
有些交代
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构思,所以都在挖坑,结果挖了林月的坑,太偏激、狗血,三观炸裂了,所以避开不写的。
白舟在离职前,顺着花岭村的一件无名女骨案,查出了档案室里尘封已久的案件的真相。(两件案子有联系)
冯俊没有考上大学,开了间小买部,安安稳稳过了一生。
赌神杳无音信。
尤冰一路硕博,当了科研人员。
除了尤冰,苟安安回到花岭村见到了昔日小伙伴,王雪雪已为人妇,且记不清童年伙伴了。梅倩身患肝癌,享年三十五。
其余人物结局均在正文中……
番外心血来潮写(也可能不写……)
文可能在闲来无聊的时候改(有可能号都不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