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少女已在床榻上睡着，听到门口声响的陆久安从院中石凳上站起身，向打开房门的疲惫妇人打了声招呼。
看到陆久安的妇人微微一愣，但还是笑着应了一句，听着少年解释缘由。
听完，妇人连声道谢，并邀请陆久安留下吃饭。
可陆久安只是摇了摇头，便背起他那空荡荡的竹篓回了隔壁屋子。
看着少年背影，又看了看屋中床榻上熟睡的女儿，美妇人眼中流转出一抹幽怨。
她并不是讨厌这个邻家少年，只是这少年身世太过惨淡，作为母亲自然不想自家女儿未来跟着受苦。
所以比起这个苦命的邻家少年，她更喜欢书院里那名不知家出何处但对女儿心有好感的书生，那小子……看着就富。
……
出了门，陆久安便回了只隔着一面围墙的茅屋。
茅屋中东西很少，大部分已经被陆久安变卖，只剩下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个水缸一个灶一口锅与他背后的一个竹篓。
就这模样，就连巷口偶尔会趴在院墙上和陆久安聊天的小乞丐都蹦出了一个成语，家徒四壁。
陆久安不以为然。
陆久安喝了口腰间别着的水壶，将竹篓放至房间角落，摸了摸肚子。
作为午饭的两个果子一个给了赵癸一个给了桃夭夭，晚饭又因为要守着桃夭夭所以也没吃，感觉有些饿了。
重新走出家门，尽管家中已经穷到小偷都觉得可怜的地步，但陆久安还是每次都将房门锁好。
做好一切后，陆久安看了眼腰间另一边那袋邋遢汉子给他的一整袋钱币，好像他现在也不算穷了。
由于时候太晚，镇上的餐馆大部分都已经打烊，有少部分旅店和青楼还在挑灯夜营，但陆久安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
所以少年走向了小镇门口，那名邋遢汉子已经趴在树桩上鼾声如雷，一旁放着几坛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宜黄酒。
邋遢汉子几乎每晚都这样，但这么多年来小镇夜里却无一外人能偷偷摸进镇。
陆久安向睡着的邋遢汉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轻声越过木栏所做的围墙。
出了镇，陆久安顺着九曲河向上游走去，直至河流变成小溪，少年才停下脚步卷起裤管，走进溪中夜里摸鱼。
而就在这时，在陆久安守着桃夭夭时不知跑哪去的青铜剑悄然而至，入水轻轻一晃，便插起四五条半臂长的大鱼跑到少年面前邀功。
可少年视若无睹，只是弯腰继续在石缝中摸鱼。
这让青铜剑有些不高兴，但也只能将鱼重新甩入水中，陪着自己的新主人。
大约一刻钟，陆久安摸了六条巴掌大小的鱼才走上岸。
在岸边找了块相对锋利的石头处理完鱼内脏再用树枝穿起来后，陆久安熟练的堆石生火。
夜幕中，少年开始烤鱼，偶尔抬起头看着天上星河。
过了许久，篝火上发出了阵阵鱼香，陆久安拿起一条享用起今日晚餐。
吃饭本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很快陆久安就皱起了眉。
因为他身旁的青铜剑不知何时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裙少女坐在他的身旁。
“陆久安。”
“有事？”
“你是我的新主人，当然要打个招呼。”白裙少女笑着晃起光洁的小脚。
“那现在招呼打完了，能变回去了么？”
白裙少女有些幽怨，撑着脸颊，想当初多少天姿绰约的青年才俊想获得她的青睐，她都不曾多看一眼，现在居然还被嫌弃。
“知道了。”
白裙少女应了一声，便要变剑身，可就在这时，少年却再次开口。
“你现在的样子不好看……”陆久安犹豫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很钝。”
白裙少女微微一愣，但很快不怒反喜，因为这代表眼前少年承认自己是他的剑了。
“晨晓山那里有块不错的天然磨刀石，我去磨一下，三十……不对二十年就够。”
陆久安咬了一口鱼肉淡淡道：“不急，慢点没关系。”
陆久安话外音很明显，但白裙少女却像没听出来一样，因为这个少年承认自己是持剑人就行。
“磨剑期间我帮你找把其他的剑吧，两个甲子前那个兵家铁匠留了四柄不错的剑在这，姓乌的带走一柄，姓王的带走了一柄，还有两柄。”
“不用。”
陆久安眉头微微一蹙，白裙少女立即闭口不语。
陆久安知道，能被这名剑灵称作不错的剑，那必定世间珍宝，但他不需要。
半响后，白裙少女才再次小心开口道：“剑不要，方寸物总可以收着吧。”
白裙少女白皙的手掌微微一翻，一枚小巧的红色剑穗便出现在掌心。
陆久安犹豫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他可能马上就要出一趟远门，确实需要一件方寸物。
陆久安接过剑穗，收入怀中。
白裙少女疑惑问道：“你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怎么看？我现在又不是修士。”
白裙少女哑然，他本以为少年只不过是用了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方法隐秘了气息，没找到真不是。
但白裙少女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是笑了笑道：“那我去磨剑了？”
陆久安喝了口水，道：“去吧。”
“先说好，等我把剑磨完你可不准再嫌弃我。”
“嗯。”
“磨剑期间你用了其他剑也不能忘记我。”
“嗯。”
“还有……”
陆久安再次皱了下眉，白裙少女连忙闭嘴转身一步消失不见。
此刻，河岸旁再无少女与剑，只剩少年篝火与鱼。
……
很快，两条鱼入腹陆久安拿起了第三条，算是为又能安稳二十年庆祝一下。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条鱼突然架在了腾出空位的篝火上。
那是一条腹部被刺穿，手臂粗壮的鱼。
一名少女坐到了陆久安身旁。
少女梳着一根高马尾，身着黑袍，纤细的腰间佩戴一柄狭刀与一柄短剑，英姿勃发的脸上眉如远黛，格外好看，就是一身英气遮住了了本该属于她的美丽。
陆久安见过这名少女，白日桥头一战，这名少女就在对岸围观人群中。
“我能在这烤鱼么？”少女笑了笑，手上拿着已经开烤的鱼。
陆久安看了看少女手中的鱼，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少女见状，便将视线放到烤鱼上笑着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柊芸，柊叶的柊，芸草的芸，和你一样是名剑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