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中途离席这句话在叶之白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偌大的场馆里,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
播报的语音也显得这么空洞,环绕在场馆之中,就好像是关于末日的通报。
叶之白的视线仿佛是被强行投射向了舞台上,他坐在茫茫众多的座椅之中,是最孤独的那个。
可是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开始亮。
升降机缓缓的升上来。
叶之白看过去。
而背景音乐在这里舒缓的响起,似乎是自己没有听过的歌曲。
那声音安静,安详。好像是一个孩子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在阳光下奔跑,寻常而美好。
当舞台上的升降机升上来,出现的,却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小女孩。
穿着简单的衣裳,显得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
“噌!”
就在小女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另外一束灯光打了下来。
那是出现在了舞台另一边的一对成年男女。
这对成年男女看不到脸,但是脸上却各自挂着一张愤怒的面具。
一个写着大大的‘爸爸’。
一个写着大大的“妈妈”。
然后在舞台上,在小女孩的凝视下,争吵。
“砰!”
他们摔碎了花瓶。
“这个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大不了就离婚!”
音乐开始变得不再舒缓。
而小女孩伸出了手,朝着两人伸出了小小的手。
但是两个成年人却没有任何搭理她的意思,只是继续的争吵,只是继续的摔碎一切东西。
花瓶、电视、水壶。
掀翻了桌子、床铺。
小女孩的身边越来越乱,小女孩的身边堆积了无数的垃圾。
直到——
“离婚吧。”
“离就离,羽青我来带。”
戴着‘爸爸’面具的男人牵着小女孩的手。
站在了舞台的中央,灯光变成了暗黄色。
音乐变得冷清。
叶之白静静的看着,虽然看上去一头雾水,虽然这不像是什么演唱会,但是叶之白似乎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那是颜羽青的小时候,在剧情里叶之白就知道,她的父母是从小就离婚的,但是并非是像神宫凛月那样,父母过早的去世。
而是先后各自离开了颜羽青。
舞台上很快发生了变化。
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她的脸上戴着新的面具,显得妖艳的狐狸面具。
上面写着:‘继母’。
当那个女人出现,就牵起了‘爸爸’的手。
然后在小女孩抬起的头,看上去无助的目光和表情下,缓缓的...男人松开了手。
和那个女人一起走在了另外一束灯光下,灯光一点点的熄灭,男女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来了小女孩孤独的站在了那灯光下,无助的举着自己的小手,却是空空落落。
直到一个显得背影佝偻的老人出现。
她颤颤巍巍的牵起了女孩的手,她脸上的面具叫做:‘奶奶’。
“以后,就跟奶奶一起生活吧,小羽青。”
两个人一起站在了灯光下,直面叶之白所在的位置。小女孩的眼神里没有神采,她微微低下头。
灯光很快熄灭,场馆一度黑暗了很久。
当再次亮起的时候。
女孩已经长大了一些,她穿着洗的很干净的校服,舞台上出现了很多的课桌椅。
有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不同的课桌椅上,他们嬉笑嘈杂,却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叶之白看到的是女孩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始终低着头。
直到两个女孩子从不同的课桌椅上站起身,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她们的脸上戴着不同的面具。
一个叫做:‘同学A。’
一个叫做:‘同学B。’
她们一左一右站在了女孩的身边,低头看着女孩子,没有说话的审视,让人下意识感觉到毛骨悚然。
在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沉默之后。
“砰!”
她们将女孩桌子上的书本全都扫落。
女孩无助的抬起头。
同学B拿起了她的书包,将里头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零零散散,全都掉落一地。
同学A:“我的钢笔为什么在你的书包里?颜羽青!”
“我...我不知道,明明没有在我这里的啊。”
女孩显得十分无助,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同学B:“一定是你偷的吧?你买不起钢笔,就偷同学的钢笔对不对?!”
“我没有!我没有偷...”
女孩想证明什么。
可是同学A一把将其推倒在地。
女孩狼狈的瘫倒在了地上。
同学B双手叉腰指着地上的女孩子:“大家都快来看小偷!快看看你们的东西被偷了没,一定是她偷的!毕竟是没有爸妈的孩子,没有一点教养!”
“不...我没有,我不是小偷...”
小女孩摇着头,眼泪弥漫了整个脸庞。
越来越多的同学起身,他们围着倒在地上的女孩,伸出自己无情的手来,没有面目的面具,布满他们的脸庞。
他们开始齐刷刷的指着女孩。
“小偷!”
“小偷!”
“小偷!”
很快又变成了。
“没有爸妈的东西!”
“没有爸妈的东西!”
“没有爸妈的东西!”
这如同一句咒语。
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
叶之白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当他看到了被围在中间哭泣着低着头,却说不出任何求救的话的小女孩,他想要起身冲到舞台上将那些人都推开。
他想要拉起地上的女孩子。
可是在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在自己的座位两侧却是伸出来了无形的手,就像是有这自己生命力的藤蔓一样,牢牢的抓住了叶之白的手。
叶之白睁大眼睛看着舞台,他没有办法冲上去。
只能看着那些暴行还在继续。
他现在仿佛明白了不能中途离席的意义,而在舞台上呈现的,他也明白这是颜羽青的学生时代。
只是她在学生时代碰到的事情,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像是没有任何靠山的弱小者。
成为最好欺负的对象,因为欺负她的人知道这一点,所以就不用担心出现任何后果,因为颜羽青无依无靠,就算是误会,就算是...
这次舞台上的灯光只是黯淡了一瞬间。
然后是穿着校服的少女低着头站在了类似办公室的地方,在她的面前,坐着一个傲慢的女性。
她脸上的面具叫做:‘班主任’。
她抬头看了一眼颜羽青。
“我知道钢笔不是你偷的了,这是一场误会。”
“...”
颜羽青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身上的气质显得很低沉,仿佛没有了任何情感。
“这件事情就算了吧,毕竟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听到这句话,叶之白不自禁的脖子冒出青筋,太阳穴都胀痛了一些。
就这样吗?连道歉都没有?
这么污蔑一个孩子,而且是群起而攻之的霸凌,为什么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因为什么?
颜羽青缓缓抬起头看着‘班主任’。
“他们不用向我道歉吗?”
班主任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嗤笑。
好像在嘲笑一只蝼蚁的不自量力。
“这件事情差不多就行了,就这样吧,别胡闹了。”
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叶之白在挣扎着,他想要离开位置,他想要冲上去说些什么。哪怕知道自己在游戏里,但是有些感情不管是现实还是虚拟,都能共鸣。现在一股无名的愤怒,几乎冲到了他的头顶。但是他不能动弹,那些无形的‘藤蔓’牢牢的抓住了自己。
而舞台上的颜羽青看着班主任。
“为什么是我胡闹呢,是因为...我没有爸妈么?”
而班主任看了她一眼,便很快的转过头,她似乎是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对身边的女孩不闻不问。
当颜羽青低着头离开,她就像是通往了漫长的隧道。
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人。
他们戴着不同的面具。
有的叫做‘同学’。
有的叫做‘朋友’。
甚至有所谓的‘闺蜜’。
还有着所谓的‘追求者’。
他们看着颜羽青在漫长的通道中行走,但是他们却在两侧不断的说着什么。
“没有爸妈的野种。”
“她虽然这次没有偷,但是她下次就不会偷了吗?而且她不是经常借东西吗?”
“整天也不说话,谁稀罕跟她做朋友啊?”
“长的漂亮怎么样?穿的这么老土,看这鞋子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
“是啊是啊,我才不想跟她一组呢,我要找班主任换人。”
没有音乐。
只有冰冷的语言。
在座位上不能离开的少年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一幕一幕。
看着那个无助的女孩低着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她的眼神里越来越没有光。
她的步伐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人生这条道路上继续的行走。
可是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的叶之白,却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光是这简单的几幕,几乎让叶之白喘不过气。
这不是生活,这不是童年,这不是青春。
而是一场灾难,一场暴行,一场无声的杀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