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林钊阳深吸一口气，用原诗的开头句收束故事，而身旁的秦涵已是泣不成声。
“呜......呜......为什么他们都......都死了啊......呜呜呜......”
林钊阳默默掏出纸巾递给秦涵。可是秦涵哭得泪眼模糊，此刻也完全沉浸在悲伤当中，对对面递来的纸巾根本毫无反应。
“啊......没事没事，都是......一千年前的故事了。”
林钊阳轻叹，凑上前去为秦涵擦去泪水。
“呜......可是还是好可怜......”
嗯......
感觉......眼睛好好看啊，睫毛很长，目光清澈又透亮......
“好美......”
林钊阳无意识地小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嘛......”秦涵突然瞪大眼睛，情绪更激动了，“明明，明明很让人难过的......”
“啊啊啊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钊阳自觉失言，“我就是觉得你......”
不对劲。
这怎么跟表白似的？
说她眼睛好看什么的，就是类似于表白之类的话语吧？
诶诶诶，难道......
“我，我怎么了？”秦涵逼问。
好，好害羞......
不敢说出来......
“你说不说，呜，说不说？不说我就要好好地，呼，好好地教训你了！你这个思想扭曲的家伙！”
秦涵腾地一下站起来，俯视着林钊阳。
小学的秦涵个子就很高，对于身高平平的林钊阳来说压迫感十足。
“我我我我我......”
被骂了吗？
好像接下来还要挨揍啊。
林钊阳回想了一下脑中对秦涵和男生打架的印象。
一挑二还打赢了......嗯......
可是我明明没错啊！我，我就是......
就是太害羞了......
但，怎么说呢，被她打好像也不是不行？
被她用粉拳痛殴到求饶，趴在地上看着她帅气地一甩马尾辫......
诶......
不是，我在想什么啊！
可是......
望着秦涵那红扑扑还挂着两行泪痕的脸蛋、好像大雨洗濯后透亮的双眼，以及嘟起来的桃红色的嘴唇......
“你好好看啊......”
不由得脱口而出。
欸？
诶诶诶诶诶诶？
说了不得了的话？？？
林钊阳当场大脑宕机，只能怔怔地看着秦涵的反应。
听闻林钊阳的夸赞，秦涵的脸立马涨的更红了，但是强势的气质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是......是吗......”
秦涵低着头，小声道。
“啊......是......”
见没被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秦涵武力制裁，林钊阳的大脑恢复了一点自由的思考功能。只是剩下的一部分在不断纠结：
我刚都干了什么啊？
她这情况是什么意思啊？
搞不懂啊！
秦涵重新坐到林钊阳旁边，尴尬地拨弄着头发。
“对.....对不起......”
林钊阳又看呆了。
虽说体格上明明够格当自己的姐姐，但是真得扭捏羞赧之后的样子......
也太萌了吧！
“没事没事。”
他伸手抹抹秦涵的头。他看见秦涵瞪大眼睛，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没什么，就是因为好萌，想揉！
“你是不是故意给我讲这种故事，然后看我出丑的啊......”
“哎呀那不可能嘛不可能的”
“欸，那你为什么摸我的头啊，好像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对待......”
“不不不就是因为......你可爱嘛”
一颗心脏砰砰地跳。
下一秒，两颗心脏砰砰地跳。
“呜哇，油嘴滑舌的，没想到天天读书的人就是这样吗，”秦涵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气鼓鼓地摇晃着拳头，“下次......下次再这样就要挨打啦！”
“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的......求求你不要打我啦。”
“哼，那你叫我一声姐姐吧，我就原谅你啦！”
“欸......”
“你好滑头啊，明明刚才都占了我的便宜了，现在还......”
突然，窗外阵风呼啸而过，吹起窗帘滚动，吹起书页疾翻，吹起发丝飞扬。
“没有啦，秦涵姐姐。”
“......哦。”
风止，唯余沉默。
良久，林钊阳有些忍受不住这种微妙的尴尬。
“我给你......”
“你给我......”
异口同声。
两人张着嘴巴对视。几秒后，秦涵点点头，示意他先说。
“那我......就讲讲梁祝的故事吧。”
结果可想而知。
“林！钊！阳！还说你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啊我错啦我错啦，姐姐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
从此之后，林钊阳和秦涵每天中午都会很默契地溜进图书室，然后再掐准午休吹哨时间匆忙跑回各自宿舍。
虽说两人都不事宣扬，但毕竟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秦涵的小闺蜜们在她鬼鬼祟祟消失了几个中午后还是发现了端倪。
“我说秦涵，这几天中午怎么都不见你人啊？”
这天中午，秦涵刚准备溜走，就被一群闺蜜似笑非笑着拽住了。
“啊，啊哈哈，放松，放松心情转转......”
冷汗不知缘由地冒出来。
“诶，真无情，和我们一起转不好吗，还是嫌弃......”
“不不不没有没有，”秦涵急忙摆手，“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最爱你们啦，哈哈......”
嗯？
怎么都在凝视我？
搞什么啊！
“撒谎。”
“骗人。”
“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哼！”闺蜜们把手一插，“老实交代！”
“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拜拜啦！！！”秦涵见势不妙，敷衍两句拔腿就跑。众闺蜜自然忙不迭地去追，可秦涵腿长优势毕竟明显，本来也是班里的运动健将，哪里是她们追得上的，一番左绕右绕三五下就把追兵远远甩开。
“呼......”回头确认已经安全，秦涵俯下身子，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差......差点被发现了啊......”
秋转冬的天气，虽说不是寒风料峭，刮在脸上也不免带来冰冷和通红。
还有点疼…….
突然，脸颊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为什么要跑啊？”
“欸？”
抬头一看，林钊阳正举着两杯便利店热奶茶站在那里。
“给你。”
一杯奶茶被塞进秦涵手里。林钊阳拧开瓶盖，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谢谢……”
秦涵直起身来，低下头捧着奶茶瓶，
而林钊阳边灌着奶茶边盯着秦涵看。
“脸很红哦。”
一瞬间，女孩瞪大了眼睛，缓缓移动视线看向身旁的男生。
短暂的沉寂过后……
“才……才没有呢！”秦涵跺着脚喊起来，小皮靴踏在地上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林钊阳握着瓶子，脸上逐渐浮现起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在秦涵的死亡凝视下……
笑出了声。
下一秒——
“笑，笑，笑，让你笑，让你再逗我，让你再逗我！”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救命救命别别别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哈哈哈哈哈！”
林钊阳梦想成真，被秦涵摁着头痛殴了一顿，然后又被拽着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望着那依然红扑扑的脸蛋、圆睁的凤眼、嘟起来的红唇和略显凌乱的刘海，林钊阳竟感到一种别样的满足。
“喂，愣着干嘛，好好给我求饶啊！”
秦涵抬起另一只拿着奶茶的手撩了撩头发，眼神稍微别过一点角度，脸更红了。
林钊阳看眼前人看得入迷，愣是没听见秦涵的命令。秦涵见状有些恼，便伸手捏住林钊阳的脸使劲往开揪。这招果然管用，不出两下就让林钊阳的眼神从绵软的陶醉变成了锃亮的痛苦，附带着几轮被秦涵三下五除二压下去的张牙舞爪的反抗。
“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林钊阳的脸被揪成了橡皮糖。
“你……你欺人太甚……”
“什，么？”
秦涵下意识地把林钊阳揪得离自己更近，以此来增强威逼感。在她的记忆里，一般小男生在这种压迫之下通常只能声泪俱下涕泗横流，然后自己就能顺势以压倒性优势赢下战斗，可是这次……
为什么这个人脸上只有被揪的疼得不行的痛苦表情啊？
为什么这个人的表情仔细看还带点窃喜和享受啊？？
为什么……感觉离得好近……
为什么……脸好热……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服不服服不服！！！！！！！！！！！！！！！！！！！！！！”秦涵心底升起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燥火，只能通过疯狂地捏脸来降降温。
林钊阳这下彻底破防了。
其实一开始被揪到秦涵近前的时候，他心中更多的还是惊慌，可是……
为什么感觉多少有点享受……
秦涵……虽说也有“暴力女”的令名，但在班里无论是男生女生中声望都挺高的。
毕竟美女学霸谁不爱呢。秦涵作为次次数学满分的班级数学制霸者兼男女生共同的体育委员，荣登全班女生的大姐姐和班里三分之一男生初恋情人的双重宝座不说，就算是因为各种捣蛋而经常被她制裁的男生，其中也有几个最后被打服而成为她迷弟的人物。
对于小学生来说讲什么争权夺利、类似于室町幕府那种你架空我我架空你之类的话还实在为时过早，可在非主流小学生林钊阳过去偶尔思考到同班同学的关系时，也会得出“这个秦涵果然把班委整个架空了啊”的结论。无他，秦涵的武力、吸引力和号召力使得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比各种委员一起扯着嗓子喊有用。
当然，对林钊阳除外。
曾经的秦涵在班里唯一有些怵的人就是林钊阳，因为……
感觉他不太正常的样子。
在第一次讲故事之前，秦涵也好几次试图接近过林钊阳。但是每每瞟见他桌上厚厚的书堆和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秦涵就又下意识地敬而远之。
何况这个人给大家的印象也向来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样。要是过去主动套近乎却热脸贴上冷屁股，秦涵的脸就搁不住了。
虽说秦涵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若是被摆了脸子就上手直接揍、最后把那个冰山书呆子男揍成自己的小弟这种事情，但毕竟......这种事停留在脑海里就最好了，现实中哪怕迈出接近的第一步都是很难的，尤其是在全班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接近一个堪称素昧平生的男生难免会被人说闲话的。
或许也是处于对知识的天然崇敬，秦涵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对林钊阳宽容一点。两人值日不同组，但同样都负责换水桶；林钊阳组值日时，他偶尔会忘了换水直接回家，而这时都会由秦涵顶上。不过等到轮到秦涵组时，秦涵本人就很少能碰到水桶了——只要她去了水房，水房师傅都会告诉她：一个小男生已经跑过来领走了他们班水的配额。
林钊阳当然是奉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行动派，不过搬水这种事真的给不善体育的他累得够呛。每当此时，想起一只手拎着水桶追着跑过来恶作剧的男同学满学校打的秦涵，林钊阳心中都会泛起一种莫名的笑意和浓浓的酸味。
“真是......相当厉害......”
“不过......其实还是个温柔的人吧......”
嗯，虽说经常打架来着......
但内心还是有相当柔软的部分。
幻想着用语言和文字的力量感化秦涵后班级女神对自己星星眼的场景，林钊阳顿时感觉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身体倍有劲。
然而，现在的状况......
我就感觉到疼.jpg
根本无暇思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了，真不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投了吧投了吧！！！！！
“饶饶饶饶了我吧，我我我服了，服了，真服了，我错了，我认输，我投降……”
“叫姐姐。”
“......”
“叫姐姐！”
完啦，我要被收为小弟啦！
“女体委武力驯服了班里最冷漠的男生”这种桥段能不能别发生在我身上啊！！！！！！！！！！！！
虽说之前也不是没叫过姐姐，可当时又不是在打架，性质完全不同啊啊啊啊啊！！！！！
“你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秦涵等得有点无能狂怒，疯狂地继续揪脸。
林钊阳最后的心理防线破灭了。
“啊啊啊啊啊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小弟再也不敢啦！！！！！！！！！”
“哼，算你识相！”秦涵最后狠狠捏了一把林钊阳的脸，然后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他摇摇晃晃着试图站稳。
“你真是……给你买了奶茶都落不着好……”
林钊阳揉揉脸，低眉顺眼着小声抱怨道。
“嗯？”
“不不不这是小弟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哈哈，哈……”
而这一切，都被追上来躲在墙角观察的闺蜜团看在眼里。
目送着秦涵转身离开、林钊阳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当跟班的场景，闺蜜们面面相觑
“秦涵喜欢那种类型吗……”
“早就感觉这俩人不对劲......”
“呜哇，能不能别当着闺蜜的面打情骂俏！”
“好像是真打......”
“看来那个林什么应该是被打服了，下一步就应该是疯狂爱上秦涵......”
“不过这跟其他男生被打服完全是两码事哦？”
“欸？为什么？”
“秦涵这次完全是在掩饰自己害羞哦？”
“噫！”
“噫噫噫！”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呜哇，那个姓林的有什么啊，凭什么抢走我的涵涵，呜呜呜......”
“好啦好啦，脱离组织的账，下次找她再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