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曾经的记忆里,神明大人曾告诉我,只有当她旅行,世界上的科学家们才能想出新点子,理论知识才会有突破,只有当她旅行,人类的文明才能发展,社会才能进步。
那么神明大人要怎么才能穿过屏障呢?或许【奈特】世界的历史已经随着人类文明的屏障真正故步自封了……
身高和路边告示牌平齐的娇小亚人少女,独自走在城市远郊的晴空大道上。
视野很好,身一侧的道路旁,几米外的麦田里蒸汽机们发出轰鸣,整齐有序的播种麦子;几公里外云雾压得很低,笼罩了整座吞云吐雾的工业城市,几千里外隐约看见淡蓝色的细线由南边的地平线拔起,降落在最北边的世界最高山峰上。
少女身披着亮白色斗篷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在太阳下格外晃眼,斗篷下最引人注目的,引发人无限猜想的单边羽翼如新雪般反射着阳光。
纯白色的刘海,质地柔软而在走路时不时晃动。腰间背着一个小包,没有别的行李。 身上的连衣裙也是白色,仿佛她曾经生活的世界只存在这一种颜色。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渐渐变得破碎,杂乱的枯草沿着小路向前蹒跚,留下自然的痕迹。机器的轰鸣声渐渐被孤单的风声取代,最后消散于天边。
女孩驻足,呆呆地望向道路最远处,湿润的嘴唇微微抬起,终于得以窥见,她帽檐下那凝固的琥珀般双眸流露出的细微神情,似哭非哭的神秘,孤单与迷茫,又或许更多是被麻木填满。
今天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相反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和杰玛央宗先生约定好今天要在他的酒馆见面。我的手紧紧握住包中的盘香龙石。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走过了头顶,少女加快了脚步。
亚人,人类,精灵或魔物,万物都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可如今,它们中的一些去了哪里,生灵们曾在苏拉索尔起舞,如今却只剩下我独自一人穿梭在这片黄褐色野草裹挟的残垣断壁间。
战争让历史的痕迹渐渐被埋入了更深的地底,灵魂们在等待自然吹来的风,让他们真正的分解,真正的回归。
葬身苏拉索尔的灵魂向我诉说了曾经的故事。
千年前,大地曾经经历过一场浩劫。百年前,魔物与以皇女为首的人类展开大战,最终人类获胜并对欺压人类已久的魔物实行灭绝政策。十年前,被人类奴役许久的亚人掀起了一场革命战争,其亚人的统领被世人冠以魔女之称,人类战后对亚人采取种族隔离的政策。而这片平原同她的孩子们亲眼见证了这些灾难与战争。
路的尽头,是一座销声匿迹的古村,见到陌生人到来,青苔躲进了石砖间的缝隙中——新芽发源的地方。
村口唯一的树已经枯萎了,放眼望去,方圆十里也见不到第二棵依旧站立着的树,而它身上遍布烧焦的痕迹,宛若独自守在村口的老人,弓着腰,以残破的身躯维持着龙钟老态。
这里曾经是清湖村,除了远处那条若隐若现的小河,怎么也找不到湖泊存在过的证明。
少女摘下兜帽,环望四周,曾经的杂草丛生的麦田方向,村子的另一端,离古树最远的几栋废墟中有一座石砖垒成的两层高房屋,是整座村子里最后屹立着的建筑。
那便是酒馆,那个名叫杰玛央宗的男人曾经的家。
女孩好像是内心在犹豫什么,神情透露出一丝悲悯,她短暂的停下脚步,在自言自语了些什么。
片刻后,她选择了走向那间小屋。
那间酒馆废墟没有门,可少女站在门口,目光低垂着,她没有往里面看,而是一直数着由自己的脸颊上滚落到地上,浸湿了沙土的汗滴。
“请问杰玛央宗先生在吗?”她内心在期待着什么。
半分钟后无人回应,或许这是少女想要的回应,她脸上原本复杂凝重的神情却宽松了许多。
她抬起视线,昏暗的酒馆中只有碎玻璃,断裂的木板和到处都是的石块。
她心里默念:“果然我的信很可疑吧。”
她正打算进去这间房子里看一看,也许房子的卖家还没有回来。
此时,她注意到了二楼的窗户里有人影的移动,随后发出更大的声音
“是杰玛央宗先生吗?”
“上来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而少女毫不迟疑地走向二楼楼梯。
少女向二楼望去,烛火的光芒从二楼印出男人的身影,打在楼梯间的墙上,二楼的楼梯口被好多把椅子横七竖八地拦着,其中大多数缺胳膊少腿,被很好的叠放在一起。
“请问是杰玛央宗先生吗”少女已经重复多遍。
“我是杰玛央宗,这家酒馆的主人”当少女翻过最后一节台阶,楼上一个红褐色头发的男子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桌上摆放着一支快要烧完已经见底的蜡烛,他好像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少女留意到那个男人紧张的神情,椅子下藏着一把火枪。
“我就是那封信的主人,您可以称呼我艾尔塔丽娅”
杰玛央宗透过椅子堆看到了少女上半身,这孩子看上去年龄不过12岁,因为曾经长期和亚人交战让杰玛央宗注意到这孩子是亚人,固然身高不能评判其年龄,原本保持戒备的杰玛央宗看到这样一个娇小萝莉之后,更加戒备了。他记得曾经某个已故战友告诉过他的名言:“黑夜中在怪物群中出现了一个闲逛的女孩,那她一定是个高威胁目标,因为没有女孩会独自闲逛在怪物群里。”
“艾尔塔丽娅是吗,你要怎么确保自己没有敌意”杰玛央宗也不敢轻举妄动。
艾尔塔丽娅翻开自己的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一举起来给杰玛央宗过目,借着已经见底的一点点蜡烛发出的昏暗的光线,杰玛央宗看到了交易中说好的四块龙石,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地图。
当艾尔塔丽娅确定杰玛央宗看到了所有物品后,将包从椅子堆的缝隙中丢过去。
“杰玛央宗先生,您既然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说明您至少有和我交易的意愿对吧”少女自觉将双手举起来。
“我没有在包里看见食物,连水瓶都没有看见,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开车过来也要大半天,你是怎么过来的”杰玛央宗保持着警惕。
“这些我待会会细细说明的!请相信我”艾尔塔丽娅扑腾了几下翅膀。“央宗先生,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先朝我四肢开两枪把我放倒,我真的需要和你谈谈!”
“身上没藏别的东西吧,把斗篷脱到衣架上,进来吧”央宗被她的真诚说服,或者说再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他更不可能先动手伤人。
少女笨拙地抽离了倚叠如墙的椅子,好不容易扯出一条,其他的椅子又全部掉下来砸到一楼。
“对不起,我待会一定会修的”艾尔塔丽娅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又站在原地不敢动。
“啊,坐吧,不用管它们”连央宗都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碰了下枪。
她刚坐下,就听见央宗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艾尔塔丽娅,你身上怎么全是湿的……这大热天怎么穿着那么厚的斗篷,不会中暑吗”
眼前这个少女,连衣裙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她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此时搭配她脸上面无表情的神情,凸显出某种独特的生动活泼。
此时,杰玛央宗留意到这个孩子身后只有单翼,想必这之间必然有故事。在他的记忆里,某个神话故事里说过,鸟儿如果在雷雨天依然在高空飞翔就会引来雷神的怒火,被落雷击中并从此失去一只羽翼再也无法飞翔。当然现实有很多种可能,战争才结束不久,或许她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啊,不必在意,不必在意”艾尔塔丽娅本想把手搭在桌上,却发现手上的汗水吸附起了好多灰尘。又把手放下去搭在自己两腿间。
“央宗先生,我……抱歉有些奇怪打扰到你”少女看向桌上的蜡烛,“希望您愿意听我把事情缘由娓娓道来”
杰玛央宗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人们都知道吟游诗人擅长讲故事,而故事能讲好的前提是擅长听别人讲故事。
“当然,我有充裕的时间,你讲到有意思的部分我还能弹几首助兴的小曲”可以说,杰玛央宗本就是为了听故事而来,在此之前他早就想好了今天至少二十种今天剧情的走向。
“杰玛央宗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少女捋了捋思路,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来自遥远的天空!可是因为……”
“你真被雷劈中了!?”
“呀,别打断我呀,央宗先生”艾尔塔丽娅抱怨一句。
“没,你继续”
“咳咳,我得从头开始说起:这个世界有一位神明大人,她创造了思维,智慧,并通过自己的神力让生命之间彼此产生联系最终形成文明。”
杰玛央宗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这勾起了他作为吟游诗人的职业病——记录从未听说过的故事。
“神明大人需要通过不断旅行来施展自己的神力,只有当她不断旅行文明才会更迭,进步。而当她大约每旅行一千年,世间便会产生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意志,这种思维之间和神明大人产生共鸣,并被称为【世界意志】”
杰玛央宗瞪大了双眼,听得聚精会神,而少女也把头贴近还有半截的蜡烛,讲得愈发起劲。
“强大的【世界意志】在持有它的生物肉体死亡后,其精神意志会一直影响文明且独立存在于所有人的精神世界,大概和鬼魂类似吧”
“我听神明大人说,我是其中一个世界意志所创造的孩子,如果说神明大人是世界意志的母亲,那我便是她的孙女啦”艾塔骄傲得挺起胸膛。
“什么,你竟然和你口中的神明对过话!”央宗如同一个听故事入神的小男孩,发出欢呼声。
“嗯,我原本在天空上发挥着某种作用,后来因为意外坠落到了地上,却发现这里被屏障所包围,之后就没办法回去了。”艾塔摆了摆手,“然后我询问了神明回去的办法,几经转折最后找到了你”
听故事很认真的杰玛央宗显然不乐意了,拿食指叩了几下桌子
“喂,你这个‘几经转折’也省去太多东西了吧!这我完全没办法当故事讲出去啊”
少女听到央宗说要把这个当故事讲出去,马上严肃地指着他的鼻子说:“这个故事!绝对保密!”
应该没有哪个凯门卡吉恩人能相信一个女孩这么离奇的发言,甚至这有可能背后有个为女孩写诈骗剧本的诺梅斯人!用假龙石作为诱饵把冒险者喊到荒郊野外搞传销!
可惜这人是杰玛央宗,他不仅为少女精致的外表所吸引,他还认为这孩子有当吟游诗人的天赋!
“所以你还是没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找到我,拿价值不菲的龙石换本来换一间本来就已经没人搭理,占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废墟呢?或者假如说我拿了你给的龙石跑路了,如果龙石是真的,我岂不是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吗,谁还在乎你”杰玛央宗说。
一瞬间,杰玛央宗看见少女皱了皱眉,可下一秒少女起身,指着天花板对他说:“没错,所以只是打着买房子的名义找到你是因为另一位神说过,杰玛央宗先生会帮助我完成我的伟大事业!”
居然是无法反驳的理由——“神说过!”哪怕杰玛央宗是在和少女比谁更能讲故事,他也陷入了逻辑闭环!
对啊,面对一个热情的小女孩的邀请,一个正常男人绝对难以抗拒,更何况是——“神说过!”这无比正当的理由,虽然央宗是个无神论者,但此时此刻他却暗地里无比感谢神明大人,能让一个女孩闯进他平静的生活。
“所以……”央宗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只见女孩向他投以真诚与期待的目光
“求求您,杰玛央宗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无论什么样的请求我都会答应您,请您一定要帮助我回到天空!”
昏暗房间中的唯一还剩大半截蜡烛发出的烛火如同一盏聚光灯,聚焦废墟内上演的一场喜剧间男女主角的对白。
杰玛央宗生活如同死水一般平静且枯燥,而一颗石头投入了他生活的那一摊死水,当然不是龙石,而是少女发来的邀请。
“话说这些龙石是哪来的。”央宗捡起地上的龙石,虽然他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但那颗石头看上去确实既精致又美丽。
“几经波折,先生”少女俏皮的吐出舌头。
央宗突然察觉到刚刚一直有一个被忽视的异样!他刚想开口,蜡烛熄灭了!
杰玛央宗一惊,从地上猛的起身,走到桌旁,蜡烛完整的插在桌面上,仿佛没人点燃过它。他回想起刚才自从艾塔坐过来之后就完全感觉不到烛火有温度。
“这是什么情况!”杰玛央宗惊慌地看向艾塔,可她那双水灵灵的双眼和娇小的身躯让人很难对她产生恐惧之情。
“呀,我一不小心就……”艾塔好像刚刚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特殊能力,我好像能让水无缘无故的结冰,让蜡烛一点点烧回来,这些违背自然归律的事情会随我的主观意志无条件发生”
突然,杰玛央宗想到什么,奔到楼梯口看向一楼,自昨天他到这里就已经搬空了一楼,按理来说已经没有完好的家具了,如今凭空多出六张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