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门卡吉恩首都的东城外围,上午。
亚普洛奇无精打采地拖着行李走在碎裂的石板路旁。
相比繁华的商业区,这里地上随处可见废弃的零件,废弃的生活用品和或酗酒或药物而倒在地上的废人。
他马上要搭乘首都台地的锚定飞艇前往苏拉索尔地区执行任务,在此之前要来这里接早上和他分开的搭档——辛西娅。
东城外,或者人们更多将这里称作贫民窟。首都附近竟然还有贫民窟?这是让很多人甚至老卡门人费解的。可长久在这一带混就会明白,这座城市需要东城外这样一个能处理巨量工业废料和转移贫困人口的地方,或许政府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有另一个人们抬抬头就能清楚的原因……
亚普洛奇轻车熟路的往贫民窟深处走,零零散散的砖屋逐渐变成了密集的木板搭成的半永久住所。道路变得狭窄,头顶悬挂满了晾晒着斑驳的破旧衣物,时不时滴下一两滴乌黑色水珠。小路两边还时不时能看见有狗伏在地上休息。
就算亚普洛奇略带挑衅意味故意从狗身前踩过,狗也很少敢站起来,更没狗朝他叫喊。
亚普洛奇觉得,狗总是比人更能感知到危险,所以亚普洛奇只砍过疯人,还没砍过疯狗。
这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没有铺地板的沙土地小广场,妇人们在废旧的燃料桶中熬煮些什么,男人们则坐在一旁的垃圾堆上畅快得聊天。聊天的和做饭的大人们之间隔着两张长木桌椅,衣衫褴褛的几个小孩坐在椅子上嬉闹。
其中领头的妇人注意到了广场外的亚普洛奇,放下手头的工作,脸上挤出疲惫的微笑,赶来迎接。
“空先生,辛西娅小姐盼您很久了,她和往常一样在帮忙照顾孩子们”
亚普洛奇朝妇人点点头。
随后他定睛一看,辛西娅混在了小孩子的队伍里。
“阿空,我这边面包已经全部发完啦!”辛西娅也注意到了他,朝着他撑开一个棕色背包,里面只有一些面包碎屑。
“赶紧收拾东西走,赶飞艇呢”亚普洛奇没有放下行李,只是朝着辛西娅喊了句话。
一个高个子男孩从位置上跳起来:“呀,辛西娅姐姐今天不留下来吃中饭吗?”
在辛西娅一旁的女孩翻找辛西娅的腰包并撒娇地说:“姐姐要走也得把电子蛐蛐留下吧。”
“呵,你们的辛西娅姐姐要被我带走了。”
亚普洛奇挺直了他的身躯,托着他巨大的身影朝着孩子们袭来。
那个高个子男孩毫无畏惧,朝着他冲刺:“我要保护我们的辛西娅姐姐!”
下一秒,男孩天旋地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他被亚普洛奇一把提到头顶,随后他被翻过来背部着地。
垃圾堆上的男人们将目光向这边转移,却丝毫没有生气。
其他几个男孩随即从他们誓死守护的“公主”辛西娅身前退让,承认这场战斗的胜者。
不!此时突然出现转机,“公主”竟然站起来主动挑战恶龙!
辛西娅迅速脱下厚重的斗篷,站起身活动了几圈胫骨。
“在我的地盘打伤我的骑士们,我要拿你的头盖骨当碗使!”
孩子们眼中浮现出一个伟大的身影。
下一秒,辛西娅以同一个姿势被放倒在男孩身后,甚至更加狼狈。再次感谢北川鞘花部队的军装发的是裤子,保护了少女的绝对领域。
小孩们见胜负已定,打出了终极绝招……
亚普洛奇一只手扛着武器匣,另一只手抱着亚普洛奇走了,身后是一群需要大人安慰,正在嚎啕大哭孩子们。此时男人们才意识到这场战斗中他们并非隔岸观火……
“还坐在那里干嘛!哄哄孩子啊!”一个妇人最先发话,随后男人们接二连三的从垃圾堆里下来,把哭个不停的孩子抱在怀里。
“那个老头总是欺负我们,还抢走我们的辛西娅姐姐!”手里拿着电子蛐蛐的小女孩哭着说。
“我长大以后一定要从那个老头手里救出辛西娅!”另一个男孩发话。
亚普洛奇身后的广场热闹起来。
辛西娅咧了咧嘴,朝自己身后的众人挥手道别。
“呐,我刚刚是放水哩,想着我们要赶紧走又不好跟孩子们分开!我是不是很聪明。”辛西娅贴着亚普洛奇的肩膀。
“于是你让我演黑脸。”
亚普洛奇将辛西娅放下,朝她屁股狠狠一拍。
“好痛!”
“全是灰尘,坐飞艇前先去换套衣服吧。”
还未离开东城外,亚普洛奇遇到了一位落魄的老友,缓慢地开着一种运货的蒸汽板车走在贫民窟路边,身后全用蓝色橡胶布随意盖上的画。
“哟,这不是努马尔嘛!”亚普洛奇看到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你是?”那位名叫努马尔的老者听到了问候,却一时记不清是谁。
亚普洛奇抓住辛西娅后衣领提起来说:“这会认识了吧。”
辛西娅像猫咪一样缩着手。
努马尔突然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哟,阿空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沦落到贫民窟了吗?”
“是啊,您老近来可好?”亚普洛奇上前扶住车上把手领着车子缓缓前进。
努马尔摇了摇头说:“我这一行在城里干不成了,负责绘画的机械人偶完全能够取代我的工作了。”他拿手指了指那些起灰的画。
“我怎么不记得您在相机问事时这么沮丧。”亚普洛奇接着问道,“这机器怎么能取代艺术家的地位呢?”
努马尔摇了摇头,说到:“或许我从事的不是艺术,而是商业。”
努马尔哽咽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安全得到保障的世界,拥有足够资源和人才的工业社会和还有什么不好呢?”
亚普洛奇哼哼的笑了两声,随后问:“您老的白袍还留着吗?”
努马尔一把推开了亚普洛奇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瞪了亚普洛奇一眼,随后看向一旁的辛西娅,说到:“我也还有失业的儿子和孙女要照顾,他们是我这个屏障外出生的人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此时,努马尔将目光移到天空说到:“这是我来到首都见到的最让我震撼的东西,我想为它们做最后一幅画。”
“核电站吗?”辛西娅随他的目光看向远处。
“人类历史的终结,我们这些活了百年的怪物或许只是跟历史脱节了,但我真的感受不到这十几年来科技发展给人类带来的好处。”努马尔低着头说。
“对了,好心提醒你们,最近抓外境穿屏者比较严,不要和他们勾搭上,会闹出人命的事少碰。”努马尔仿佛想起什么严重的事情,警告他们说,“特别是其中被称之为外道勇者之人。”
“啊,我又说多了,希望别被管这些事的人听到。”努马尔突然踩了一脚油门,不辞而别了。
望着努马尔的背影,二人沉默了片刻。
“五十多年,已经够一代人了吧。”辛西娅眼神中流露出某种失望。
“毕竟不是我们的时代了,我们只是些早该入眠的老家伙……”亚普洛奇说,“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学会融入现在的社会吧。”
“你注意他最后扯到的那些话吗?”辛西娅问,“外道是什么?”
“只要并非凯门卡吉恩所选人类勇者而觉醒某种勇者才有精神特制的人,都叫外道勇者。”亚普洛奇解释,同时扯着辛西娅藏起来的尖耳朵,“你只是哥布林勇者,这事情和你扯不上关系的。”
回城时,卫兵们将二人放行,返回城中的升降机缓缓升起,最终没过了核电站顶部的黑烟。
辛西娅向下看,指着电梯左侧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下说:“那里好多人啊。”
亚普洛奇看向那里,随着它们上升,垃圾便从另一台升降机上倾倒而下,很明显这一次海量的工业垃圾掩埋了刚刚守在山坡下三分之二的人们,可紧接着的不是恐慌,而是拾荒者们的狂欢。
辛西娅便转过头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