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色大意了。
下水道的消耗，看到血魔力污染的愤怒让瑞菈的食欲大得有点夸张。
一口把星澜色吸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所幸没留下后遗症，要不然拖累了瑞菈，星澜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和柏梓果交代才好。
“总之我们要加快进度。现在有两项工作要做。”
酒店房间里，检查完星澜色身体的瑞拉将一大包血包塞到星澜色手中，随之拿出一张城市地图，用笔在外围画了个圈，
“简单的第一项，清除城外那些被血魔力污染的怪物，麻烦的第二项，想办法找到[圣罗兰教会]的核心区域在哪儿。”
“嗯.....”
变为血族形态的星澜色站在床边，一边憋着脸颊尽可能快地吸着血包，一边微微点点头，
“如果血魔力的来源在城内，我设计的超自然力量监视系统应该可以找到......”
“啊，没那么简单。”
瑞菈苦恼地摇摇头，用力锤了锤自己胸口，
“当初交易的时候为了防止血魔力泄露，我还傻白甜地送给他们一套遮蔽措施。”
“......”
“办法当然有，毕竟血魔力本质是生命力，只要我展现一下更纯粹完整的力量，那些从我身上分出去的零散血魔力就会本能地因为[向往]产生波动。”
“不过一展示，就跟拿着喇叭向全城宣告[我们要搞事了]没啥区别，极有可能遭到[圣罗兰教会]的围剿。”
瑞菈严肃地看向星澜色，
“禁卫小姐，我的助手，你确定接下来的行程还要跟我一起吗？”
“完全遵照您的意愿，瑞菈小姐。”
没有其他言语，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星澜色如之前无数次那样，语气带着几分谦卑，低迷而恭敬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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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旧城区。
一位身穿休闲服饰的白发少女扎着干练的马尾，独自走过沉寂的街巷，步入一处老旧的地下车库。
身份认证，魔法激活，空间转移。
电梯门再开时，一条黑暗而幽静的长廊出现在少女面前，遍布灰尘与蛛网。
与星澜色想的差不多，[圣堂]解散之后，禁卫体系也跟着解散，这处本就作为备用的监视枢纽便人去楼空。
“瑞菈小姐，我准备好了。”
星澜色找到监控室，打开系统，一张城市的三围立体图像便出现在电脑上。
“那我开始了。”
耳畔的符文传来瑞菈的声音，不一会儿，地图上最高建筑的楼顶上出现了一个高亮的红点，如星辰在夜空闪烁。
星澜色迅速扫了一眼城市的各个区域的数值，但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有反应吗？”
耳畔，瑞拉的声音有些急促。
“没有......”
“啧，我再试试。”
地图上的红点变得更明亮了，光芒几乎遮蔽了整个天台楼顶。
“呼，有反应没？”
“抱歉瑞菈小姐，还是没有......”
星澜色努力盯着各项数值，有些焦急地咬了咬嘴唇。
血族反应没有，但已经有人类的神秘反应零星向商场凑过去。
“别老道歉，烦着呢。”
耳畔忽然传出瑞菈有些暴躁的声音，随后又变得低沉，似乎是较上了劲，
“行啊，藏挺好哈。”
话音落下，星澜色听到了一股清澈而温柔的长音。
宛如是一位母亲在呼唤她的孩子。
连星澜色都听得一瞬间失神。
瑞菈，在以母体的身份[呼唤]。
地图上，声音指示随着一道魔力冲击扩散到了整个城市。
一秒，两秒......
各处街道有了反应，暗红色的粒子从地面流出，连成丝线向商场的方向凝聚。
“找到了，瑞菈小姐。”
星澜色按下激动的心情，麻利地翻着地图，很快，一个密集的丝线区域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新工业区，地下区域，规模不小。”
“嘿～不愧是我。”
耳畔传来瑞菈得意扬扬的声音。
“瑞菈小姐，请迅速离开，已经有人类的神秘力量正在靠......欸？”
星澜色扫视了一遍正在变化的地图，还未说完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地图上，原本向商场靠近的人类神秘力量标识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停下，随之开始向外城区的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
星澜色还未反应过来，耳际忽然传来了瑞菈惊恐的声音，
“我在做什么啊——”
随之是高速气流的呼啸。
星澜色呆滞地切了一下地图，只见外城区的郊外，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无数猩红的光点，正迅速向居住区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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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广场，酒店大楼天台，如若恒星般笼罩整个天台的血色光球缓缓消散。
一身虚汗的瑞菈放下自己冒着青烟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包将血包，用牙咬开袋子，撒了上去。
等干枯的体肤吸收了血液，重新恢复到白净，瑞菈才觉得缓过气来。
她有些后悔沉迷皇室奢靡，疏于了锻炼，一天内两次高度紧张的血魔力输出就让身子像要散架了一样。
幸亏不是一无所获。
瑞菈满意地看向星澜色所说的方向，现在不需要提醒，她都能感觉到那儿存在强烈的血魔力反馈。
存货还不少，那群人短时间内应该转移不掉，如果[圣罗兰教会]的家伙阻拦不力，自己明天就能去逮个人赃俱获。
正当瑞菈心满意足，打算撤离时，忽然间，视野的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些许带着血魔力的阴影。
一个，两个......随后是几十个，上百个......
并非人形，带着强烈的嗜血渴望。
就像是失控的......
忽然间，瑞菈反应了过来，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直专注于第二项工作的她忘了，那些被污染成怪物的人也拥有着她的血魔力，展示最纯粹的血魔力加上召唤无异于刺激它们的嗜血本能。
单独处理没有智慧的它们并不难，逐个消灭即可，但现在它们全部冲向城市，无异于一场灾难。
“我在做什么啊——”
一想象到接下来血腥的画面，瑞菈绝望地发出一声悲鸣，随之张开蝠翼，奋力冲向外城区。[四重吟唱][凛冬降临][寒潮][霜雪之域][锋锐附加]。
血魔力全力输出，两个血红色的魔法阵在空中成型，在地面展开。
晴朗的夜幕落下大雪，呼呼的狂风夹杂碎冰扫过土地，一层晶莹的冰霜在地面蔓延，蔓延向山林，蔓延向田野，攀爬到了黑色怪物们的身上。
大片怪物们的动作变得僵硬，迟缓，不少被前进的惯性拖倒在地。
手持血色大剑的瑞菈从天而降。
“安息。”
一声低微的声音，大剑利索地将一个怪物切断。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怪物身上掉了出来。
瑞菈用余光一撇，似乎是一张长方形卡片，上边印着[圣罗兰教会，猎巫LV1认证]字样。
“真恶心。”
瑞菈的心底燃起雄雄怒意。
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毒手，还是那些誓言为种群献身的战士。
剑起，剑落，怪物一个接一个被消灭。
但局势却不站在瑞菈这边。
有的怪物已经变异到了用剑内难以杀死的程度，可一使用魔法，拖延怪物群的冰冻魔法就会衰减，已经有漏网之鱼逃出了范围。
瑞菈豁出去了。
既然不能赌毁灭性魔法能不能一次性消灭所有怪物还不伤及城市，也不能保证最大增幅体质能在怪物闯入居住区之前处理完怪物。
那就故技重施，再用高纯度的血魔力输出把它们吸引回来。
血光凝聚，又是一声带着纯粹力量的[呼唤]。
于是，怪物们回头了。
冰霜化为血色的光粒收回，凝聚在瑞菈周身。
夜幕下，瑞菈的身体如一颗血色的星辰，在燃烧，在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血光中的怪物停滞了。
有一瞬间，瑞菈看到了怪物身披的布料上，印着一个熟悉的标志。
[禁卫]......
瑞菈想起了那位怪女仆，如果城市受到这样灾难，她一定会心如刀绞吧。
不知道聪明如她会不会有什么备用方案......不对，自己闯出来的祸，一定要自己收拾好才行!
瑞菈举起了剑，血色卷上剑刃，化作烈焰燃烧。
几千个嗜血怪物而已，也就挨个重伤。
要牢记，痛楚即是教训。
怪物如潮水蜂拥而来，瑞菈迎了上去。
但瑞菈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景象并没有到来，伴随头顶嗡嗡地飞过了什么东西，自己就被一股力量拽离了地面。
“？”
瑞菈疑惑地看向头顶，只见自己正被一架庞大的无人机固定在半空中。
“[战场救援用无人机]？”
瑞菈看着无人机底部的[禁卫]标识和名称，愣了一会儿，顺势默念出往下泛着荧光的字句，
“[安心，我们绝不放弃任何亦人]......？”
再看向周围，不知何时，外城区的天空已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无人机，每架都搭载着各类机械设备。
有一个淡金色的身影从夜幕中落下，冲向地面。
瑞菈听清了她经过时默念的声音。
“抱歉......”
似乎是对地面的怪物说，也似乎是对她讲。
金色光芒一瞬间淹没了地面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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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多辅助无人机的神秘增幅和配合打击下，一个轻微级别的城市威胁只是一会儿功夫便收拾完毕。
但星澜色只觉得压抑，仿若裹着一团湿漉漉的阴云。
她明白自己又失职了。
没能做到禁卫职责的防范于未然，另患难与共的战友，同事被血魔力污染。
没能做到女仆职责的协助分担，另处理自己过错的瑞菈身陷危险。
真是失败......除了抱歉，自己还能做好什么吗？
星澜色握紧了拳头，又叹息着一点点松开，随之隐匿行踪，飞向酒店。
瑞菈正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拆着那台送她回来的无人机。
从苍白的脸色来看，短时间内两次高强度的血魔力输出给她造成了不小的身体负担。
“瑞菈小姐......”
星澜色向瑞菈稍稍欠身，刚想解开遮盖脖颈的衣物，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瑞菈打断，
“城市没事吧？”
“没事，瑞菈小姐，只是一个轻微威胁。”
星澜色摇摇头。
“这套系统，不是[圣堂]配置的吧？”
“嗯。”
“你自费的？”
“只是一小部分......后面收到了其他禁卫的帮助。”
“原来如此。”
瑞菈站起身，丢下无人机，表情严肃地向星澜色走去。
“抱......呜——”
星澜色刚出声，就被瑞菈捂住了嘴，轻推着向后退去，直到星澜色单薄的身形结结实实地贴住了墙面。
“星澜色小姐，我，瑞菈.洛特莉丝四世向您致以真挚的谢意。我欠您一个人情。”
瑞菈单手提起裙摆，微微屈膝，低头，欠身，行了个干练而优雅的礼仪。
星澜色呆滞的目光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还带着自卑，愧疚与歉意。
“其次，我认可您是一位善良而称职的禁卫，所以，别给我露出这种表情。”
瑞菈盯着星澜色，重重地说道。
“唔，唔......（不.....我不是......）”
仿佛被触及了伤口，星澜色单薄的身形颤抖了一下，宝石蓝的眸中露出一抹灰暗的哀伤。
“给我记住，若没有您的努力，您坚持的信条，下水道会变成异类盘踞的巢穴；我会触发陷阱；这次的袭击也不会止于轻微威胁。”
“唔.....唔......（不......那只是......）”
星澜色努力地摇头，否认。
“但是，给我认清现实，您有的是做不到的事情。就像您预料不到您的战友，同事会被血魔力污染；也做不到时时让我远离险境。您只能做您所能，而注定做不到[不放弃任何一人]，那只是您的幻想。”
“唔......（所以我不是......）”
星澜色闭上空洞的眼睛，发出一连串轻微而低迷的反对，又像是哭泣。
“做不完美就要怀疑人生，您活在梦里吗？!”
瑞菈那犹如铁锤落下的话音在房间中回响，在星澜色耳畔久久不散。
渐渐的，星澜色挣扎的幅度小了下来，宝石蓝的眸子淌落晶莹，她尚存的理智，将胸腔里碎掉的心一点点拾起。
很疼，却异常清晰。
瑞菈，说的没有错.......
纵然自己把一切努力都放在了追逐理想的结果中，却依然一次次落空，失职。
现实总与自己的想象天差地别。
自己一直将此视为失败，然后陷入低迷，直至茫然，怯弱地远离。
自己，从没有做好接受失败的准备......
似乎是发现星澜色冷静了下来，瑞菈继续说道，
“当然星澜色小姐，在您理解了事实之后，也可以换个愿望，没人可以谴责您。”
换个愿望......？没人谴责.....？
星澜色想起，这句话似乎很久之前，早在自己刚刚成为禁卫时，师傅也对自己说起过。
“在你明白了事实后，也可以换个理想，没人会因此责怪你......”
但那时候的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现在，她理解了。
愿望，既是动力，也是束缚。
一直念念不忘的自己早就跑不了了......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星澜色发现不知何时，瑞菈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松了。
她正肃然地站着，像在等自己的回答。
“瑞菈小姐，作为前，禁卫......”
“我会把这件事调查到底。”
星澜色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有些释然。
“嗯，不愧是我的助手。”
瑞菈看起来很是高兴。
然后，一口咬了上来。
————————
次日深夜，星澜色从小小的头晕中醒来，却见瑞菈正站在自己床边，看着紧闭的房门，血红的眼睛里露着警惕。
“瑞.....”
“嘘。”
瑞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床头的血包，
“准备好，猎魔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