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作者:苍白树枝 更新时间:2023/5/30 20:22:14 字数:9330

恐怖的压迫感挤了上来,我的心脏从来没有跳的那么快过。我很紧张,身子都快接近麻木的状态,我转头看了看格林,她倒是一脸平静,仿佛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是——瞄准镜的反光。

我想转头,想要扭动身子,但是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毫无缘由的,将所有不安和恐惧吼了出来。

“趴下!”

一声轰鸣,紧随而至的是子弹擦过气流,发出的破空之音。

我将格林推倒,她旁边的桌子被轰成碎渣,那颗子弹砸中了一旁的楼梯,那些阶梯惨叫着,被瞬间撕成了片状。那声音就像是锥子,扎入坚硬的石壁,又像是锤子砸入土壤,那种诡异的爆裂声,让我不寒而栗。周围扬起灰尘,我当时微张着嘴巴,所以有一部分木屑和烟雾溜进了嘴里,我咳嗽起来,咬了咬干涩的嘴唇,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一些,但耳鸣声并没有因此消失。

我回过头,看着破碎的地板,以及沿途被子弹撕碎的桌椅,烟雾散去,我看到了那个手提长枪,身上沾满油污的高大怪物。他放下枪的时候,我似乎能听见机械关节扭动的声音,以及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但我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的幻觉,因为我的耳朵早已被耳鸣侵占,根本听不见别的东西。

我的病犯了,周围就像是坏掉的电视机屏幕,亮着黑白的模糊雪花……我的脚底踩着一张脸,那脸柔软而又熟悉,它属于格林,地板铺满了新鲜的,刚被挖下来的脸蛋,我恐惧的抬起脚,然后因为身体失衡倒了下去,手正好压碎了一颗眼球。我尖叫着,在这样的地狱里翻滚着身体,脑袋最后磕到了什么,但是我却并不在意,直到一把明晃晃的餐刀插在我的眼前,我看到来到自己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灰色双瞳,我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我侧躺在一张椅子旁边,缩着身子,抓住了坚硬的椅腿,新鲜的血腥味,和后脑勺的剧痛,有人紧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又迅速松开,我看到一个扭曲的影子从我视野中消失,耳边传来一连串的轰鸣。

死亡。

我面无血色,心里颇受打击,我大概是要死了吧?我打从心里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地方,这个诡异的猎场,根本不存在让人活下去的机会……现在是白天吗?还是另一个黑夜?我不知道。

该死……他们有智慧……还会用枪……我拿什么和这些怪物战斗?我到底怎么活下去?

我呼吸着,疯狂的呼吸着,如果我再不试着努力去呼吸,我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就连恶臭是令人反胃的血腥在此刻也是那么甜美,我享受着最后可以呼吸空气的机会。

但是枪声依旧没有传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正低着头看着我。我正要倒下去,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那坚硬冰冷,宛若枯骨的手,狠狠陷入我的衣物当中,我抬起头,和那抹恐怖的红光对上了视线,它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模糊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

“欢迎来到奥格洛斯……咯咯……卡纶·非利格恩小姐……现在是您的活动时间,需要我带您参观一下吗?”

参观?什么意思……原来不是来杀我的吗?活动时间……对了,现在是白天才对。

“麻烦……你先松开手,你弄疼我了。”

那名女仆缓缓松开了她的机械爪子,它被擦的闪闪发光,上面没有锈迹,材质很有可能是黄铜。

我后退一步,然后感觉撞到了坚硬的墙壁,我抬起头,那个怪物低着头,我和它的视线撞在一起,我站在他身子底下,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没有区别。

我本该用最激烈的反应去面对这些家伙,但我心中只是平静,恐惧逼迫我要保持这样的状态,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我的大脑一阵混乱,格林是逃走了吗?

“他们……是什么……?”

我恢复了些神智,指了指眼前那个高大的人形问道。

“他们都是杰克先生。”

虽然已经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但在听到了以后,心里还是一阵抽搐。人的独一性被粉碎殆尽,怎么想也不会好受。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身边的人,她去哪里了。”

女仆那颗机械眼球诡异的旋转了一圈,然后说道。

“您竟然称呼她为人吗?”

不是人?那到底是什么,明明她有情感,而且会说话,身体也和人类一样柔软脆弱。我看着那些站在我身旁的怪物,然后摇了摇头,既然,她都已经不是人类,那站在我身边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要命……

但那个格林应该逃掉了吧?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家伙只是沉默的看着我,什么也没有做。毫无疑问,她大概是没死的,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会留下血迹或者是尸体,如果被那玩意炸一下能留下尸体的话。那光景,大概就像是从坏掉绞肉机里喷出的残渣,被扔进光洁的盘子里。

“那,像这样的个体究竟有多少个?”

“只要庄园主愿意,那就是无穷无尽。”

女仆答道,那冰冷的机械音让我不适。

“我还能见到她们吗?”

“当然,只要您有那个本事。”

“谢谢……”

我不敢与那个家伙对视,只能视线投向桌子,准确来说是将视线投向上面的餐具。真的会有人来这里做客吗?进来以后……大概就再也出不去了吧?我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那么,作为抵押物……作为商品……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

“您只需要在这里愉快生存就好,不用再做更多事。”

我注意到,她说的是生存,而非生活。

这样一来我依然有死在这里的可能,我必须保持警惕,就算是失魂落魄,我也要活下去……只是我为什么要活下去呢?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看了女仆一眼,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为了菲利格恩。”

到最后我还是摆脱不了家族的阴影,这是我唯一的归宿了。

***

我拿着铲子,来到了之前的屋舍旁,那些家伙并没有跟上来,所以最后一段路都是我自己走。我掌握了重要信息,他们可能惧怕阳光,又或者被什么古怪的事物限制着……对了,他们不是体内有机械结构吗?也许是被脉冲信号操控着?

我将铲子狠狠将其铲入坚硬的泥块当中,太阳洒在我的脸上,炎热的空气把大地变成了天然的微波炉。我没有精力去理会身上的浸透衣物的汗水,我只是抓着那把铲子,只是翻动着那些土壤。我的手心有些痛,但更多的则是痒和麻木,这种感觉顺着胳膊一直往上,直到控制住了我的脖子才善罢甘休。把坑挖完以后,我将铲子扔到一边,手臂几乎脱力,我坐了下来,地上的土感觉有些烫屁股。

要命的鬼天气……

那个人告诉我应该挖开涂有标识的地方,而标识呢,则是一个被涂至血红的邮箱,她说,里面有庄园主留下的礼物。

啊啊啊啊……不干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中暑。

我躲到阴凉的地方,然后用手扇了扇风,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予我一点心理暗示,我开始思考土里面会埋着什么东西——

总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带着可怕的余温,那是一种冷,但它却包含着暖的感觉,明明它会把你冻伤,但它的触觉竟然和火焰一样柔软,给人种想要扑上去的欲望。

回忆里,我在笨拙的填着子弹,这些子弹的瓶型弹壳似乎被刻意截短过,而且拉成了直筒型,弹头为9mm,质量比其他手枪子弹似乎都要重些。

手枪的设计也很特殊,采用枪管短后坐式原理,这种结构我似乎只在机枪上见过类似的。这种自动原理的优点是结构简单,可靠耐用,能有效减少后坐力,且造价低廉,缺点是影响射击精度。

我举起这把手枪,对于我而言这东西还是有些沉重,它的准心为片状,配有v形缺口式照门,以及标尺。这让视野比较宽广,方便在瞄准的时候同时观察四周,缺点嘛,也很明显,那就是准心必须对准中间,不能左右偏移,而且要和照门等高,眼焦距也必须要集中在准心而非照门上。

很明显,这可不是什么比赛用枪支,而是一把真二八经的军用制式手枪。

啊……想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摸枪的时候,可是为什么我会回想起这件事情。

组枪,拆解枪,然后又把它组好,一遍又一遍练习,整个过程枯燥而乏味,有个讨厌的家伙总是在旁边盯着,我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家族成员必须要学会的技巧,那就是开枪,但是在学习这个技巧之前,总是要从组枪开始,而且要动作迅速,非常熟练,做到记不清自己干了多少次为止。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我本以为我一个女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用接触这些东西,但我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老师,杰斯·菲利格恩则告诉我:“菲利格恩家,不需要无罪者。”

他那灰色的眼睛舒张着,瞳仁则缩成一条黑缝,像是把尖刀,刺的我整个人又缩小一圈。那眼睛隔着一副圆框眼镜,因为阳光的缘故,所以有一片镜片上铺了层银色反光,闪闪烁烁的,将他的左眼盖了起来,所以我当时就只看到了他一只眼睛。

“对……对不起……”

我的手颤抖着,弹夹掉在了地上,但一只手仍然紧握着手枪。

“捡起来。”

他的声音冷漠而严肃,这是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那年他只有16岁,而我仅仅只有9岁。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则是白色的衬衫,领带也是黑色的,当然包括裤子还有皮鞋,也都是这样单调的漆黑配色,我们家族所有人的衣物似乎都离不开白和黑,没有人敢违背这个规矩。

我的话则穿着长款白色连衣裙,这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单调而朴素,我光着腿,脚上没有穿鞋,至于为什么,这个原因我实在不想解释。

我颤抖着蹲下身子,想要取捡起那个弹夹,但就在这时我感到脚底板一阵钻心的疼痛,我抽了几口凉气,弹夹随之脱手,它掉在光滑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我知道脚底板此时已经皮开肉绽,但是依然不敢哭出声。我咬紧牙关,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慌乱间,我终于抓住了那盒弹夹,然后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似的,缓缓站起。脚上的伤口让我难以保持平衡,我努力撑着桌子,让那只受伤的脚尽量踮起来,嘴里隐隐发出不易察觉的呻吟。

那感觉就像是在刀子上面走,但是我又不得不依靠那只脚走路,没有人扶我。抽出血的地方特别痛,我还得给自己上药,只有嘴里咬着什么东西才能忍得住,心脏里就像是钻进了什么滑溜的东西,一直折磨着我。

在家族生活的日子简直就是地狱,无论做什么都要被严格要求,这里没有关爱你的长辈,只有想要把你逼入绝境的,看不起你的人,我不明白这样的家庭究竟有何意义。

我最后学会了开枪,后坐力伤到了我的胳膊,但我也因此杀掉了一个讨厌的人。当时我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也顾不得胳膊到底有多痛,那把杀人凶器就在我的脚边,看着它漆黑精致的外观,我只是沉默。

杰斯哥哥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那是我第一看见他笑,后来我才清楚,他们希望我这么做,希望看到我杀人。

但我的手只是在发抖,我抓不住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跑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扣下扳机的时候我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我果然还是没有杀人的才能,我只是被逼无奈罢了,后来我浑浑噩噩又生活了几年,最后就被送到了这个鬼地方。不过,在那几年中我没再杀过人。

昨天除外。

***

我打开邮箱,里面放着一把手枪,这把枪和我之前第一次碰过的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大概是同一个系列的。里面有八发子弹。我最后还是把那地里的东西挖了出来,那是一口木棺材,棺材板被死死钉上,没有一点缝隙,我想了好多办法把它打开,但都失败了。

谁会把礼物盒钉的那么死啊?

我回到之前的待过的屋子,惊奇的发现里面竟然被翻新了一遍,地板被更换成了光洁的黑白瓷砖,原本老旧的木质书桌也被玻璃质的透明书桌替代,就连那破旧的长沙发也变得精巧舒软像是白色的云朵那样,手按压在上面甚至可以深陷下去。长方形的观景窗的边框倒是没怎么改变,依然是黑色的,但被擦拭的很干净,而且也安装上了窗帘。书柜刷上了一层油亮的白漆,值得一提的是上面没有放书,空荡的让人有些难受。之前找到的猎枪,被安安稳稳的放在壁炉上面,枪架似乎是某种鹿的角,那角很锋利,不知怎的,我总是会幻想被它划伤皮肤的场景。壁炉上方还有一副油画,被周围崭新家具包围的它,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内容似乎是庄园的全景图,细看的话,能看到一个人影从塔尖跌落,画风很压抑,整体色调偏灰白色。

我想起了之前角落的那个画框,把它重新取了下来后,发现那个洞依然在那里,转过头去,原本的烛台都被拆了下来,铸排机也消失不见,我的头上多了一盏吊灯,墙上也安装了开关,而铸排机消失的位置则被一个白色大床替代,旁边有两个床头柜,墙上也安了一盏水晶小灯,开关为拉拽式。

打开书柜里面最下层的柜门,这里完全可以容下一个人,用力一推,里面果然还有一个通道,这个活板门里内外都可以推开,隐蔽而方便,之前格林大概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只是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呢?这还不是我能关心的事情,想到之前四溢的毒气,如果它们会定期清理这些通道,那可就糟糕了。探索至少要等到得到防护装备再说。

房间里还有三扇木门,分别是和浴室连在一起的卫生间,画室,还有一扇门打不开,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不过我总有预感,钥匙就藏在某个角落,但我可没去找钥匙的想法。

我卸除弹夹,将一颗子弹取了出来,这颗子弹是卵形被甲式弹头,弹壳为筒形,凭重量的话,能确定里面是铅心。

应该能将锁的结构破坏的差不多吧?毕竟,普通门锁又不是实心的,子弹进去以后,遭遇阻力会横向发力,理论上来说被击中的锁体是很容易开裂或者让钢圈脱落的。

我站开了些距离,然后对准固定门栓,缓缓扣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枪响,门栓剧烈抖动了一下,它耷拉着身体,只有部分结果还结构卡在门上,我试着用力踹了一下木门,紧接着它就被踢开了。它的身子撞到了墙壁上,发出凄惨的喊叫声。嗯,得多亏这扇木门依旧很老,不过只是刷了新漆罢了。

……

那我刚刚是不是用铲子就能把这玩意打开啊?要命,我浪费了一颗子弹。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手里的枪。把手枪上面的保险关上后,我把它放回了枪套,然后拿上手电慢慢的走了进去。这里是一间手术室,里面的设备很旧了,似乎还被人翻乱过。

房间内很宽敞,并没有亮灯,走进木门后,通过手电灯光能看到一扇滑板铁门,在里面有一个专门用来消毒的隔间,而在隔间外边,则堆放着整齐的防护服,还有口罩手套,穿过隔间以后,就来到了设施内部,里面的医疗器械可以说是品种繁多,不过这是属于哪个科室呢?

灯床塔,它有个通俗的名字叫无影灯,算是基本配置了,就和常规家具一样。值得一提的是,这件无影灯的连接线被人剪断过,已经无法使用了。

监护仪的屏幕也是熄灭的状态,部分金属病床上还有未来得及清洗的黑色血污。在手术床的旁边,有一台麻醉机,不过相较于普通麻醉机这个明显更复杂,因为它不仅结合了呼吸机,以及注射泵的功能,而且可以随时推动,这台组合机械可以随时拆解开来,变成独立的医疗仪器,也能像这样组合起来,同时承担多个工作,像这样的仪器有整整四个,这上面的针头和管道,就像是可以随意装卸的子弹,而供弹箱就在不远的铁柜里,不过在断电的情况下那些输液和零部件大概没办法妥善保养吧?

那些医用吊塔上面的管道以及支撑结构也都被损坏,上面看似乎被人用锋利沉重的武器猛砸过。对方是将斧子或者砍刀斜砍进去的,这样的痕迹不止一条,他大概是刻意想要去破坏吊塔,而不是和某个人起了冲突,误伤了仪器。

这个手术室有两扇门,一扇门就是我进来的入口,可以轻松打开,另一扇是紧闭的钢门,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上面的军绿色油漆已经掉了一半,要是把手放在上面,能感受到那斑驳铁锈中隐含的潮湿,这扇自动电门已经断电,所以就算找到门禁卡也无法进入,除非我能找到一台切割机。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铁柜上,里面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被人取走了,只剩下零星的瓶瓶罐罐,有些药物因为密封泄露,在接触空气后产生了一定反应以后结块成晶,包裹了浑浊的玻璃瓶身,那些紫色晶体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散发着妖艳的光泽。

有什么伤……需要药物结晶呢?或者这其实只是些材料。

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我伸手想去抓起那些瓶子,但在看到那些紫色晶体后,我还是放弃了徒手去拿起它们的想法。我戴上橡胶手套,然后试着触碰瓶身,那些晶块很脆弱,只要一触摸就会粘上很多类似盐晶的粉末。

我听到几声怪响,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甲壳动物在柜子里爬动,我将抽了回来,瓶子被我打翻在地,那些玻璃碎渣在地上闪闪发光,我发现瓶子里竟然意外的干净,这种感觉就像是里面的内容物自己跑出来了一样。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我发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大概有一只兔子那么大。

那是——

那是只类似昆虫的玩意,它的身体上也爬满了紫色晶体,整体长得就像龙虾,数不清有几条长腿,它的口器和触须张动着,眼睛被藏在头骨里,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手电筒的光芒照在它乌黑的外壳上,那外壳长有绿色的斑点,还有些许裂纹,那些紫色晶体都是从裂纹里长出来的。

它张开宛若刀子似的嘴,不少绿色是唾液正从里面溢出,被拉成细密而又粘稠的丝线。

噗——

那东西不知道吐出什么,还好我反应快,侧头躲了过去。

我抽出手枪,瞄准了那个嚣张的家伙,紧接着按下扳机,子弹穿过了它的脑袋,掀开了它背上的甲壳,那场景就像爆掉的西红柿,只不过这西红柿是绿色的。

不止一只……这里似乎是它们的巢穴,不少细小恶心的触角正在从柜子里往外面探出,就和蟑螂一样,而且这些蟑螂个头还不小。

我慌乱的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我脱掉手套,然后合上钢门,又跑回了舒适干净的房间,我瘫坐在地上,心想那生物实在是太可怕……如果是在狭窄的通道里遇见它们……

好吧,我现在已经明了探索密道的后果了。

对了……自来到这里我还没洗过一个像样的澡。

我方便了一下,然后花了大概三十分钟,清洗伤口还有身体,我没有换浴袍的习惯,所以就直接把要更换的衣物摆在衣架上,然后等擦干身体以后直接更衣。里面有浴缸,但是我暂时没有泡在里面的打算,所以洗澡的时候用的是花洒,还有一块白色肥皂,清洗完头上的灰尘还有身上的血污和泥渍后,我站在镜子前开始审视自己。

嗯……一如既往的瘦,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它们多集中于手臂还有肩部,胸口处也有一些,但至少脸是保住了。

看着自己的身体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感,也许长得好看是我为数不多的优势了,我试着对镜子里的我比了个耶,然后做了几个鬼脸,顺便说了些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奇怪台词。

拜托,对着镜子自娱自乐其实很有趣的。

我提前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白色短袖,运动短裤,还有白色运动鞋。

我花了一些时间去整理仪表,因为感兴趣的缘故,以前也倒是穿过许多奇怪的衣服。

我的身高是1m53,这套衣物还算合身。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和以前看到的自己不一样,这次脸上没有血,干净漂亮。

我对这套服装很满意,毕竟活动方便,而且宽松舒适。

据说这个世界被诅咒了,现在错乱的时间线就是最好的证明,在这个世界,你能看到现代的高楼大厦,也能看到农耕时代才有的屋舍田园,你甚至还可以和古人谈一场恋爱,用崭新的燧发枪去挑战自动步枪。各种时代的物品还有人和事都被揉成一团,我们管那一天叫大混乱。

我的家族似乎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它站在边界处,宛若行走的墓碑。关于家族的历史我对此知之甚少,不少人听说过菲利格恩的名号,但他们都认为这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用来吓小孩的传说。直到大混乱到来,我的家族从中世纪跃迁到了现代,那时我的家族还很低调,没有什么名号,直到后面重新做起了军火生意。

菲利格恩主要靠军火生意谋生,当然也倒卖过私药,做过烟酒生意,卖过毒品,统帅过黑帮,拥有过属于自己的雇佣军……我呢不是过去那个时代的人,是一名纯粹的现代人,但我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家族的衰落时期,所以就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这是错乱的世界,但错乱也意味着机遇。我的家族长者有多厉害呢?好像有一位只用一把弩械,就杀死了十位手持现代武器的士兵。具体过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按我家族那种铁血的教育方式,我一个病弱都拿起了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说实话,对于我的家族我既自豪又厌恶,这种矛盾的情感,一直延伸到现在,给我一种藕断丝连的感觉。

……嘶……等等……家族欠了债,我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吃债主的,睡债主的,拆债主的……总感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算了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反正是你们把我抵押出去的,我惹的麻烦就也算你们头上吧。

不过呢,运气好的话,我说不定能在这里狠捞一笔,等出去以后直接飞黄腾达,感觉这里会藏着很多好东西呢……但在那之前,我得找出杀掉那些仆人的方法,或者找到避开他们的办法。

关于赚钱的话,我没什么经验,毕竟是祖母带着我学习,她学什么专业我就学什么。她不会经商,但她在家族的地位依旧可以用位高权重来形容,我不知道祖母以前为家族做过什么贡献,她也从来没有向我谈过以前的事情。

***

天色已晚,我拉上窗帘,然后将窗户紧锁。关上灯以后,我的身子几乎要陷进床里,虽然盖的是被褥,但它却很轻很软,散发着凉丝丝的感觉,这大概是某种蚕丝被,天热时能排出多余的热量,冬天能降低热量的流失。这个床似乎还能吸收多余的温度,凉丝丝的,非常清爽。

咔嚓——咔嚓!

我握住了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枪,我不敢开灯,因为外面有可能会有东西游荡,这窗户可不能防弹,也抗不住撞击。刚刚的动静绝对不是老鼠可以弄出来的,不会又有人溜进来吧?

不一会,一把匕首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那家伙悄无人息的就来到了我的旁边……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会有人走路没有脚步?

“喂……你是醒着的吧?”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声音对方是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怎么又是少女?庄园主那个家伙到底抓了多少?

“你要做什么?”我尽量用冷静的语气回答道,毕竟她竟然会问话,那就证明暂时没有杀我的打算。

“你现在睡的可是我的房间,把枪扔掉……要不然这把匕首就会立马划开你的脖子。”

听到这句威胁我只好照做,毕竟被架住脖子的我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看到那把枪被扔掉以后,那名少女就将匕首从我的脖子上拿开了。突然房间的环境亮起来一部分,原来是那家伙打开了手电。可能是为了照顾我的缘故,所以手电灯光并没有直接照在我的脸上。

对方也是一头白发,眼睛和格林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她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夜视仪,手里正拿着之前对准过我的军用匕首。

“放心好了,我并没有杀人的打算,那么……我们来好好聊聊吧,你可以叫我怀特(white)。”

“你好,我叫卡纶。”我并没有直接报出我的姓氏,毕竟我家族树敌无数,如果这家伙刚好是什么青年佣兵那就糟了。

“这样看来你大概是最后一个了。”

“什么意思?”

那个少女疑惑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你不是来参加赌博的?”

“赌博?赌命吗?”

“嗯,你说的没错。”少女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那来参加赌博的人到底有多少?”

“少则数十,多则过千,今天是筛选月的最后一天,我几乎看完了所有人的名单,记住了所有人的样貌……总之呢,我没见过你。”

“你说这是你的房间?”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之前为什么这里那么破旧,夹在书里的纸条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啊?”

敏锐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现在是多少年?”

“乱纪元92年5月31日。”少女平静的回答道,但我的思绪可没她的语气那么平静,因为这个时间跨度可是有整整14年啊……

“没……没什么……”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林场应该封锁了才对,宴会当天我也没有遇到你。”

“我醒来以后就在这个房间了,什么也不知道。”

“你打坏了我锁上的门,还挖出一口我不知道的棺材,身上穿着我的衣服,用着我藏的武器,你竟然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抱歉,可事实就是这样……巧合,巧合啦。”

“你还真冷静啊,和其他同龄人都不一样。”

“你不也是……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在鞋底安了消音垫,只要放慢脚步,不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不会弄得响。”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可怕的赌博?”

“这个啊……我是一名小说家,来这是为了钱,其次是来找灵感。”

“嗯……啊……诶?那个?”

我从没听过这么古怪的理由,而且看你这身行头……你确定你是小说家?而不是什么佣兵吗?

总之我对这说法抱有质疑。

“那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我一开始……是为了治病,然后去了某家黑医院,醒来以后就在这了。”我编了一个稍微靠谱的理由来糊弄她。

“这样啊,那也够惨的,冒昧的问一下你得的是什么病?”

“思疮。”

“哦哦,很有趣的病呢,说实话我也想得一回,这样也许就能找到更多灵感了。”她露出一个活泼的微笑,但那笑容在我眼里竟是那么刺眼。

“我可不觉得有趣。”

这就是我和怀特这个疯子的初遇,跨越了时间的河流,命运将我和她连接在一起,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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