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星期四。
我没有等到回来汇合的同伴,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熟睡的赛利卡,还有一个猩红的瓶子。
瓶子里面藏了东西。我屏住呼吸,戴上了橡胶手套,最后用工具把里面的玩意捞了出来。很明显,这个瓶子里装的液体并不是维诺尔,里面藏的是一把造型古怪的透明钥匙。总之先带上吧
最坏的结果是外出的同伴已经出事了,所以我及时带着赛利卡转移了房间,门锁损坏的屋子也太危险了。
要命……谁来告诉我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诡异的梦……
该出去探索一下吗?可是赛利卡怎么办?算了吧,反正她已经可以说是个死人了。
说到底——就我个人而言,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没有义务继续照顾她。这个游戏终究是要死人的,要怪就怪她太鲁莽了吧。
食物、水源、武器,这些都是个问题。
还有一件事情不能忘,那个家伙曾经说过,我亲人的死和怀特有关。
只要不离开建筑外就可以了吧?把赛利卡藏在柜子里,然后在凌晨前赶回来吧。
如果我推测的没有错,夜晚是怪物的活动时间,它们只能在建筑外徘徊,凌晨是庄园仆从的活动时间,它们会出来工作,顺便杀掉在建筑内闲逛的人。
很好,现在才刚天黑……我还有大把时间,呼……放松,做好心理准备出发吧。
把医疗箱带上,应急用,我的子弹还有六发,需要尽量节省。
走廊里亮着灯,很安静,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我离开了原本的房间,这里的大部分房间都锁上了,能开的木门有限,而且摆设和之前待过的房间一模一样,朴素整洁。
这也许是给那些仆从准备的房间?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在里面找到有些有用的物资。我找到了一些压缩饼干,还有小部分现金,可能因为这些地方还算安全,所以能拿到的奖励非常有限,果然,想赚的多就得搏命吗?
也许现在早就有人开始行动了,并且丢掉了性命,但这样也好,能为我节省许多麻烦,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这两句话运用在眼下的情况正好合适。
太安静了……即使我已经很努力在放慢自己的脚步了,但踩在地上还是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不知道庄园主用了什么手段,这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而且装饰的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你觉得太奢华,给人的感觉就是整齐的可怕,地板也是黑白瓷砖,所有的布置简直就和棋盘上规整的棋子一样。
要是有手表和相机就好了。
走到走廊深处,爬上楼梯,这里的护栏是石质的,它们被打磨的很光滑,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用油光发亮形容,脚底的瓷砖也和镜子似的,可以从上面清晰观察到自己的面容。如果让一个穿着裙子的女性站在上面,大概会很危险吧?
到了二楼,这个楼层没有开灯,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可以勉强起到照明的作用,地板上像是铺了一层银沙,影子是最容易将它们玷污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联想到了探照灯,透过窗子往外望,能看见一座隐没在树丛中的高塔,上面果然有一盏大灯正在四处巡视,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苍白巨大的眼睛,在单薄的漆黑眼皮里来回滚动。
当然它注视的方向并不是这边,但就算那灯光能照到我,除非上面站了一名狙击手,不然我是不会怕的。
这里的环境很单调,已经到了让我困倦的地步,我在走廊里走,试图打开更多的门,但它们大部分都是紧锁的,我不禁感叹起学会撬锁的重要性。
前面出现了分叉路,我不禁开始好奇这座建筑的设计是否真正合理,这座房子里的路绝对可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我实在是不敢走的太远,如果迷路了该怎么办?
道路四通八达,甚至就连墙壁里都还有不起眼的小径可以通往别处,这种设计让我感到懊恼,我可不想在这些无意义的通道里浪费时间,就像是在某人的肠道里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确是肠道,屋子的肠道里。
我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窗户,熟悉的探照灯,熟悉的月光,仿佛我根本未曾移动一样。我回头望了望,没有楼梯口,所以我大概是没有回到原地的。这鬼地方真邪门……是我在这待久了产生幻觉了吗?
鸟兽的嘶鸣声响起,窗外有动静,我甚至能看见那还在拍打窗户的黑羽,那只漆黑的鸟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它拼命的扇动翅膀,开始敲打坚实的玻璃,它锋利的鸟喙大张着,胸口似乎被什么细长的东西缠住,干枯的影子死死扯住它的影子,即使它很强壮,体型足足有两只猫头鹰那么大,也没办法靠蛮力挣脱那个猎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看着它腐烂漆黑的身体,我心想,它一定是某种食人的怪物,很快……它的身体被压扁,有什么东西从它的体内爆发而出,接着它被压成了一个肉团,有东西把给它狠狠扯了下去。
窗户上被贴着一层模糊的血影,上面还沾着那只可怜动物吐出的内脏,那是肠子?还是被挤烂的肺部?我看到那些黄色,还有暗红的诡异肉块,它们将自己身体狠狠的拍在了玻璃上面,很明显……这只鸟可不是自然死亡,有什么东西杀掉了它。
我拿出手枪,开始思考刚刚那些和触手一样的,闪着猩红血丝的怪物究竟是什么,看样子就像是章鱼,但这可是陆地,而且章鱼的爪子可没那么细长柔韧,那会是蛇吗?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我可没见过能飞檐走壁的蛇。
我捏紧枪,然后在走廊里小心翼翼的走,当然了我是贴着木门走的,离窗户很远,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打过那些东西,只要不被这些诡异的玩意尾随,一切都好说。
屋外安静了下来,没了动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是我的幻觉……没错,一定是幻觉。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仿佛是卸下了什么千斤重的担子,就连周围的月光也变得明亮许多,我挺着背,然后伸了个懒腰,想着既然没有什么收获干脆回去得了。
什么情况……我明明是按原路返回,为什么路会不一样?楼梯呢?分叉路又去哪了?
前面是一个通道,很宽敞,周围没有木门,旁边倒是多了很多苍白的石雕,那些石雕大多为女性,手上拿着长剑或者天秤,要么断一只胳膊,要么没有头,它们的身体曲线很完美,衣服上面的褶皱像是老人额头上的皱纹,几乎拧成一块,它们就站在那里,宛若看守地狱大门的鬼怪,正向我微笑着,邀我踏入门内。
那是一扇玻璃门,它的周围亮着微弱温暖的灯光,而它的框架上则爬满了,与周围环境并不协调锈蚀痕迹,玻璃上黏有一些漆黑而又古怪的胶状物,上面应该也有奇怪的雕饰,不过它们大多都被污渍掩盖了起来,丧失了原本的光芒。
要进去吗?我好像没也有选择。
我看了看身后已经黑暗填满的长廊,又看了看眼前亮着温暖灯光的玻璃门。
Meglio avere le catene della luce che la libertà di una notte senza stelle.(比起暗无天日的自由,不如给我身负镣铐的光芒)
至少这扇门的金属把手还算干净,它并没有上锁,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那般,这种预感让我有些不安,仿佛是有一双没有眼珠和瞳仁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我现在正要透过这扇漆黑的窗户,陷入无法被填满的眼窝当中。
咔哒——我直视着那双眼睛,大门应声打开。
植物园……近乎被荒废的植物园,中间是一个还在工作的喷泉池子,喷泉的周围由石灰色的砖头堆砌而成,那些砖头看起来很光滑,棱角被打磨成圆润的样子。
在我左手边的花圃中,放着一个稻草人,它的肌肤已经萎缩,焦黑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惨淡,它的脑袋被麻袋套住,上面用炭笔画了一张诡异的哭脸,它的手臂伸的很直,一根木棍穿过袖口将把它支撑了起来,整体看来就如同一块锈蚀的十字架,又或者它也是一位替人类赎罪然后被钉死的圣人?
十字架总是会令人浮想联翩……不是吗?
稻草人就这样看着我,我就这样看着稻草人,即使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眼睛,我也能感受到它冰冷的视线。
事实上我见过很多稻草人,我也喜欢稻草人,但眼前的稻草人,带给我的感觉和其他普通的稻草人都不一样,仿佛它就是一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活生生的人。
是周围的氛围在作怪吧?瞧瞧这里,简直和之前在庄园门口看到的花园一模一样。
看来庄园主并不喜欢打理这些没有什么作用的植物,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喜欢杂草,所以多种了一些。
我走到稻草人的面前,嗯,它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稻草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这让我想起了之前收藏的鸟类羽毛,我看着它那双并不怎么栩栩如生的眼睛,那样子就像是某个卡通贴图,我在心里默念,稻草人先生眨眨眼睛吧~但它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它已经死透了。
哈,果然有发现我就知道这个稻草人不一般,它的手里正抓着一张字条。
我打开字条上面也沾了些漆黑的液体,但是并不影响阅读。
【名称:活死藤】
【强韧的编织材料,外皮色泽深黑,手感粗糙,弹性极佳,喜阴、厌光、无根植物、适应性极强,多分布于遭反复砍伐和遭受焚烧的林缘附近】
【对了,要当心树卵】
哈?没有根?
看着上面的信息我不禁眉头一紧……
无根藤吗……那它们就只能靠寄生存活了……可是它们靠寄生什么维持营养呢?无根藤不应该是丝状,只会盯上农作物或者观赏树的植物吗?
树卵又是什么?
突然,我听到了动静,是有人开门的声音,我钻进了旁边的铁柜子里,转过头,发现里面原来已经有其他住客了,这是一具保存的非常完好的白骨,身上还套着褴褛的衣服,它的眼窝死死盯着铁柜的缝隙,我顺着它的目光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植物园另一头的玻璃门。
那是五个疲惫的男人,他们进来以后就直接瘫坐在地上,其中一个似乎受了蛮严重的伤,看来这些冒失的家伙已经尝到其他玩家,或者建筑机关给的苦头了。
其中的一个男人左右看了几眼,嘴里正在念叨着什么,只是植物园太大,而且那个男人又比较虚弱,所以我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讲什么,贴着柜子的观察口,然后眯紧眼睛,只看见那个家伙好像正将手伸向口袋,不知道在拿什么。
突然他拿出一把手枪,然后用它抵住了自己的嘴巴,嘭的一声,绚丽的血花……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看,总之那人倒在了地上,因为距离远的缘故我也没办法看清地上的脑浆,只能看清溅洒在玻璃上的血液。
自杀了……还真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啊,但是看他同伴的反应,好像没什么人在乎他呢。
嘶——那把枪我认识,看外形一定是游骑兵红杉大型双动左轮手枪……它的体积庞大,因为它装载的子弹是步枪弹……没错,正儿八经的.45-70Gov步枪弹,可以说是一枪在手,可以干翻你在旅行过程中看到的任何一个讨厌鬼。啊……真是梦寐以求的收藏啊……这种资深游骑兵版本的手枪表面经过了深色的磨光处理,并且雕刻着精巧的花纹,枪管的左右两侧分别会刻画着“参军光荣”和“反抗暴政”的铭文,这是只在图书上见过的东西,第一次亲眼见到还真是让人兴奋啊!
咳咳……好像刚刚死了一个人吧?我表现的这么平淡会不会有失一位淑女的身份?
突然那具尸体重新站了起来,我心里一凉,想要过去捡尸的热情荡然无存。
那具脑袋开花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我也依然能感受的到,有什么漆黑细长的东西正从那具尸体的身体中钻出,那具尸体旁边的人,长大了嘴巴,眼神惊恐的滚离原地,然后慌乱的举起自己能使用的武器,但子弹打在那家伙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就算胸腔被击碎,就算关节被轰成肉沫,那些漆黑的长条也能替代那些组织的地位,子弹打在上面,就像是打在防弹陶瓷上一样。
那是某种藤蔓,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纸条,现在这东西不应该叫活死藤,而是杀人藤才对。
有两个人很快就被藤蔓捆住,他们的脚踝和手臂被360度旋转,锋利的骨头碎片扎穿了皮肤,红至深黑的血液,浸透了他们肮脏不堪的衣物,他们想喊叫,想要挣扎,但那些藤条很快就钻进了那些人的嘴巴,它们疯狂的想要进入那些人的体内。
另两个人很幸运,逃的比较快,他们跑到了我旁边的玻璃门疯狂的敲打着它,他们拿出了手枪,对着握把和玻璃疯狂射击,很快子弹打完了,但门却纹丝不动……看来玻璃是防弹的,而且门栓也经过了特别改造。这扇门大概从外面可以轻松打开,但从里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拧开握把。这还得多亏了我随手关门的习惯,现在有两个可怜人要因我而死了。
我闭上了眼睛,但是没有捂上耳朵,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捂住了,其实也没什么效果,干脆将就听着得了。
那是沉重的拖行声,一蹭一蹭的,还有人体组织的断裂声,利物刺入皮肉的滋啦声,我能联想到那种场景,毕竟我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幻觉,那是可怕的漆黑造物在吸取油腻的血液,那恐怖的叫喊声就像狂乱而又美妙的交响乐,在空旷的绿色地狱里来回荡漾,灯光依旧是那么耀眼,照的我只能看见眼皮上的白晕。
后来声音停止了,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和吸吮汁水的声音。
我好像知道这些东西靠寄生什么东西为生了……准确来说这根本不是寄生,而是自主的捕猎。我本来以为植物可以说是食物链的底端,但是想想,人虽然吃蔬菜,但是等你死在菜园里的时候不就是蔬菜吃掉你的时候吗?
想来还真是讽刺啊。
不过这些东西没有眼睛,到底是靠什么锁定猎物的呢?要么就是气味,要么就是听觉,很明显植物不可能存在这些器官。
“难不成真的有鬼?”我轻声念道,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尸体。
“这位绅士你怎么看?”
我恶趣味的朝这具尸体开了个玩笑,但就在这时它突然转了一个头……
细密的藤条正从它的嘴中钻出,从白骨缝隙中钻出,我吓了一跳,脑袋上撞到了柜子,发出哐啷一声,那声音几乎要把我的心脏提到天上,柜子里的东西还没解决,我要怎么打过外面的藤条?
就在我慌张之际,那诡异冰凉的触须已经缠了上来,我的四肢被死死勒住,血液几乎要停止流动,那苍白的头骨张合着狰狞的嘴巴,从里面伸出一根猩红的长管,那管子就像是花瓣一样,里面还有一根更加细小的花蕊,在里面来回蠕动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我尖叫一声,那恐怖的管子瞬间就找机会钻了进来,我的喉咙被这玩意填满,我胃里一阵抽动,酸液开始漫过咽喉。
我死死咬住这可怕的长舌,但是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坚韧,唾液不断从我的嘴角溢出,我的眼睛圆睁着,腿脚被死死按住,只知道有什么东西被灌了进来,那种刺鼻的腐烂的气味 钻入我的鼻腔,钻入我的肠胃……
最后那藤条松开了我,我跌跌撞撞爬出柜子,膝盖磕在地上却不觉得疼,我一直在呕吐 感觉身子重了不少,随我跌出柜子的还有那具尸体,我看了一眼它,发现它上面的藤蔓已经枯萎,我注意到那具尸体的手上套着一个黑色手环,鬼使神差之间我努力爬到那具尸体旁边,然后将手环拆下,固定了我自己的手上……
淡蓝色的光屏在我的面前铺开,上面写着。
【已登录信息】
【个体名:卡纶·菲利格恩】
【编号GA-19】
【生命体征正常】
【警告:发现寄生种】
【个体名达罗克利姆树卵】
【数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