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地上,看着那漂浮的字母我不禁感到天旋地转,我当然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看着那红色的倒计时,我的心脏仿佛就是倒退的钟摆声,在原地疯狂的摇动旋转着,这是梦吗?还是又一个幻境……我还是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我努力爬向一边,身体像烧着一样,手指也要陷到地里,唾液已经干涸,挂在嘴边凉凉的,下巴靠在地板上,几乎要被磨破。我滚下台阶,腹部里面有东西在里面乱撞,那些藤蔓没有再继续追击我……因为它们明白,我的肚子里是它们留下的子嗣,一股莫名的耻辱和愤怒烧灼着我,但我面色只是苍白,没有一丝红润……这可不是什么,属于少女的羞涩,而是类似于一种被**的屈辱。
要命……
我该怎么办?用刀子把它们取出来吗?那样我也会死掉吧?
不……不!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异物在我体内诞出!
我取出刀子,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腹部,我吸了口凉气,眼泪不断从眼睛中溢出,像是决堤的海水,它只是肿胀,宛若被活体标本撕碎的琥珀。我无法想象自己的模样,我掀开衣服,然后将刀尖对准了腹部……当然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是死,我也得死的体面。
刀尖陷了进去,刺破了皮肤,血液从我惨白的皮肤中缓缓渗出,它是那么耀眼,是那么璀璨,宛若生命最后发出的嘶鸣和残响,宛若我那颗在腐烂泡沫中蠕动的鲜红心脏。
刀刃慢慢没入其中,我的皮肉在吞咽它们,在渴求它,我与剧痛战斗,和求生欲战斗,和死亡战斗……但就在时我想到了格林,是啊……格林我还没有找到……我还不能死啊,只是……被玷污的我真的还有机会站到她的身边吗?反正我要死了……
谁都好,求求你了,赐予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吧……哪怕我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时间。
电话铃,那是电话铃吗?
仰起头,顺着声音尽头望去,那台电话我认识……只是它更加崭新,如同被刻意摆放,它在灯下发光,就和黄金一样闪耀,气味诱人而又香甜,即使这一切都是幻觉,即使这一切不过是我死前所见幻影……我也想去抓住它……
我扔下刀,然后死死按住伤口,缓缓站起身来。我扶住栏杆,踉跄中带着混乱,脚步早已癫狂,如同故事中,红舞鞋永远不会停下舞步一样,脱离正轨,永远滑出了舞台中央,消失在灯光之下。
拽过电话,整个身子瘫软在桌子上,血液变得粘稠,只是稍微挪动一下,我就能感受到它正在被撕裂,那些生理组织和蝉翼相似,柔软而脆弱,但我没有更多精力去关注它们,我只希望话筒对面那个人,可以救救我。
怕死……我当然怕死,因为格林还活着,既然她活着……我不可能放弃……
Aiutami, Dio.(救救我吧,神明)
植物园内很安静,我能听见流血声,滴答滴答滴答——这是倒计时。
【哦,看来你遇到了点麻烦,我可怜的小白鼠】
一位少女在说话,听声音,她年龄也不过12-13岁,但是她现在有资格骑我头上,毕竟我要死掉了。
“帮帮我……”我用尽全力喊道,声带已经干瘪,就像是有藤条在抓挠挤压它,不受控制,不受约束,如同被烙铁烫至坏死,我快感受不到它了。
【用你古怪的想象力——那个充满诡异幻觉的小脑瓜思考一下,你不就能立马得出答案了吗?你那敏感的神经已经支离破碎,虽然你摇尾乞怜的样子很可怜,但是很遗憾,我没办法帮你,你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刚刚差点就死成了!”我怒吼道,血液从口腔里溢出,我哆嗦着,伤口似乎又被撕开一点。
【是你自己不珍惜生命,现在还好意思责怪我吗?刚刚是谁……在用刀子给自己做剖腹产啊?我可爱的小医生,这是不是比过家家要有趣的多?还是……你终于想要开始理解你母亲的痛苦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答的好,亲爱的,逃避果然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不是吗?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才能独善其身】
她笑了起来,听这口气,她就是庄园主本人没错了,那笑声可并不动听,就像是用铁器在玻璃上来回划动,声音刺耳尖厉……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我的想象,她听起来很虚弱,声音比想象中要软不少,如果她放下身份,以一个可怜女孩的身份,站在我面前,我说不定会去上前抱住她。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是来给你选择机会的,小卡纶,接下来你只需要再等等,当然了,不会让你等太久,你手腕上的控制器会给你答案】
【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至于你在这出戏剧里扮演什么身份——呵呵,当然是指挥家啦,举起你那根锋利的断剑,朝着天空望去吧,卡纶,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好好思考】
电话没再传出声响,我将它重新塞回基座上,然后从桌子上滑落下来,失去支撑以后,身子很快就没了力气,血液似乎在被什么玩意抽离,肿胀感、燃烧感、刺痛感……说实话混杂在一起以后,它们的性质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光屏再次亮起,这一次像是隔着电视屏幕一样,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夏,她看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房间内缓缓爬动,她断了一只手,身上都是被整齐切割的痕迹,血液拖的很长,她看起来就要死掉了。
手环上面浮现出很多透明的悬浮零件,它们缓慢的旋转着,像是某种投影,一副设计图铺展在我的面前……
光屏们围绕着我……里面的场景都是我相识不久的同伴。
琳达,她被锁链吊了起来,身身子上爬满了紫色淤青,还有黑色伤口,她被一根铁钩贯穿了脖子,血液顺着衣物和裙摆缓缓低落,一个小水潭在她脚底缓缓汇聚,闪耀着暗红,弥漫着腐烂,就像我曾经见过的那样。
诗,她被撕成了碎片,肉块被人分食,内脏静静躺在地上,似乎被什么压扁过……那些黏块诡异而另人作呕,我分不清那是什么组织,但很明显它们已经不属于人,我能看见那颗浑浊眼球,她盯住的位置,是一扇敞开的大门,她的手正要朝那伸去。
赛利卡死了,衣橱里只剩下血迹还残留在那里,衣柜中有还一道暗门,边缘有被利爪攀缘过的痕迹,有怪物溜了进来……我看不见赛利卡的惨状,但应该和诗差不多。
屏幕的边缘都被血液浸染,散发着温暖的红光……
不对……有一块是蓝色的。
我将视线缓缓偏移,那是怀特还有纳西,白发柔弱的少女将那名小女孩护在怀里,但是她并没有死,只是看起来又受了点伤,她们在狭窄的通道里穿行,突然一道锋利的寒光略过,摄像头出现些许裂纹,怀特抱着纳西迅速滚到一旁的隔间,才没有被锋利的箭头撕碎。
“怀特……”我轻声念道。
【卡纶……吁……咳咳……是你吗?怎么会?】
【姐姐……呜呜……帮帮我们……我好害怕……】
她们回应了我……只是……这怎么可能?
我试着触摸屏幕,那副醒目的地图再次填满了我的事业,在那些错综复杂的通道内,有两个红点正在缓缓移动……
我想到了之前庄园主说的控制器,似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听着……我能帮你……在你右侧有一道门……”
【可是里面会有机关,进去就是送……等等,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道门?】
“听我说……我拿到了立体设计图……还有便携式通道控制器……我会试着关闭你那的机关……听我指挥……”
【你的声音怎么那么虚弱?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那么多了!你是想带着纳希死在那里吗?!就和其他人一样?!咳咳咳……!听着,我能救你,按我说的做……”
【好……我相信你】
“听我说……这些古怪的机械机关都是联通在一起的……关掉一个,另一部分就会被激活,重新开始工作……你需要快速反应,明白吗?那些闸门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说的倒轻巧……】
我移动控制杆,那扇铁门自动打开,怀特带着纳希钻了进去,锋利的圆锯朝着她们嘶吼袭来,我死盯住屏幕,然后按下旁边亮着红光的透明标签,圆锯停止了工作,从地面陷了下去,但一道红光的消失,就意味着原本灰色的标签又会重新亮起,怀特的退路被封上了,苍白的毒气被灌了进来,狭窄的通道瞬间就被填满了。
“捂住口鼻……向前前进大约……10米……在你的前面有魔术线布置,趴下……不要误触人工陷阱……”
从摄像头很清晰,甚至可以自动帮你辨识周围的危险因素,像是某种高科技战术模块,原本透明的锋利魔术线,在这眼睛中无所遁形,被用醒目的红色标注出来。
好了,她已经走到预定位置了……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输入暗门编号后,怀特身下突然出现一个缺口,她带着纳希掉了下去,我趁机合上了铁门。
***
她们在通道里行走,进入一扇未锁的铁门 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中要大,似乎是某座广场,位于建筑中心位置,有四条道路将其联通,就和十字路口一样。
【这是防空洞吗?】
“看来……暂时安全了……你们是怎么和我进行通话的?”
【你不就在我的脑子里吗?】她笑了笑,似乎完全不把生死存亡当回事。
“我的时间不多了……动作快……在周围的控制台上有四个拉杆……现在那些路口是绝对不能去的……你得先让它旋转……明白吗?纳希……得让你帮怀特姐姐一个小忙,我会帮你们固定住一半的机关,剩余一半就只能靠你们打开了……去拉住那些拉杆……”
【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帮我们搞定一切?】
“废话!咳咳……我要是能这么做我不早就做了……还用得着你教吗?这些结构都是联通的……”
【要做到同时拉动吗?】
“如果需要这么做,我就不用帮你们固定住另一半了……听着,你们脚下就只有一个小圆锥支撑,你们两个就站在一块薄铁片上,如果不固定住那些卡扣,只要你们稍微移动,底下的平台就会开始倾斜……你猜怎么着?关于这底下的介绍黑色的……”
整座空间是封闭式的,周围有应急灯亮着,周围墙壁都是用类似反应装甲的军绿色金属铺成,在她们头顶是,许多长条形的细小通道,密密麻麻像是蛛网一样,如果你对自己体能有自信,我想你可以试着借助那些细窄的金属凹槽爬上去,但我想世界上应该不存在这类超人。在更上方,是巨大的通风管道,有一个老旧的黑色扇叶还在继续工作,在那里面还有一个更为巨大的空间,但是没有必要进入里面。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可以进入的通道调整到正确位置。
纳希和怀特走到了既定地点,她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静静等待着我的指令。
“好我们开始吧……首先是怀特。”
她握住控制杆,然后用力将其拉下,周围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然后顺时针旋转了半周,周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然后缓缓停住。
“然后是纳希……”
她因为力气不够的缘故,所以只能将体重也搭了上去,虽然很吃力,但总算还是成功拉动了开关。
第二层墙壁开始逆时针旋转,有一块棱形铁块被从高处拽了出来,紧接着,其他位置的金属铁块又被推了进去。这些大概是某些子机关,但只要让那些红色的古怪关节变成蓝色就好,这样就代表它们是安全的,上面的机关很高,连接的大概是其他通道。
就在这时周围的闸门重重合上,十字路口的所有通道都被封死了。
【卡纶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现在才是关键时刻……开启大门的条件是松开所有卡扣,但是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在这狗娘养的古怪平台上保持平衡……”
【那么该怎么做?】
“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场合,所以本来就是要通过分工打开的……但是我们作了弊,所以直接快进到了最后一步……那就是需要有人利用体重来保持平衡,来让另一个离开……不过呢,就在那人离开这个平台的时候,平衡就会打破,那么至少会有一个人跌落平台……当然了,这个东西很狡诈,它们称量的不是体重,而是人命……”
【这么说它不会受体重影响】
“只要有个人站在一侧保持平衡就好了……但是只要你离开平台,那么另个人就会立马跌入深渊,想好牺牲谁了吗?”
【该死!你就不能想一个我们两人都活下去的办法吗?!】
“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怀特……这里已经是整座地下设施最安全的地方,离开这座天秤,有一个电梯可以直通地面……你能活下去……或者可以纳希活下去……但是你们不可能一起走……”
【……】
“听好了,掉下平台以后也许并不会死,它的资料只是空白而已……怀特,我已经尽力了这是我能为你做是最后一件事……答应我,替我找到格林,替我照顾好她……”
【你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眼手上的倒计时,然后说道。
“出了点麻烦,总之我活不过三分钟了。”
我看了眼伤口,几根像是蛆虫一样的黑色嫩芽从里面长了出来,伤周围的血液已经干涸,或者说已经被它们舔干净了,腹部早已麻木,被异物填满,什么也感受不到。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替我止住了血,不过我马上就要被这些东西弄死了。
“仅凭纳希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她只是一个孩子……但是怀特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你可以走出去,我相信你……”
“纳希……求你了……帮帮怀特吧……”
我苦苦哀求道。
【怀特姐姐,你先离开吧……纳希会照顾好自己的。】
纳希点了点头,她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睛,一股负罪感爬上我的心头,但是我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生命趋利避害,生命自私无情……纳希……这里真不该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按下开关……没敢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只听见一阵轰鸣,翻滚声,衣物摩擦金属的声音,以及肢体攀住平台,向上爬动的声音,再次睁开眼睛,怀特已经来到了新的通道,在她的面前是……温暖的通道,它散发着金色的生机,只要乘上电梯,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当然这是在她看来……
在我的视角……在屏幕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
我想开口警告她,让她不要再继续前进,可是我的咽喉怎么也发不出声,像是有什么在里面蠕动一样,我掐住脖子,感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破了喉管内壁,抓住了我的声带。
我只能看着她……往前……往前……直到撞到透明的蛛网……
第一下……锋锐的流光击穿了她的肩膀,那高速飞来的不明物体,留下了拳头大小的伤口,将她贯穿。第二下,她睁着空洞眼睛,看向飞行物飞来的方向,半边脸被撕碎,脑浆和血花飞溅,像是绚丽的烟花……第三下是倒地的声音,她就像是烂泥一样躺在地上,血液从她的身体缓缓渗出,她最后盯住的位置,是在旁边的摄像头,也就是正好和我对上视线。
我们的姿势一样,处境也一样,我翻了一个身,然后用鼻腔缓缓吸入一口冷气,那些藤条从我嘴里爬了出来弄的嘴唇很痒……
青草漫过原野,风从另一头吹到另一头,无视了季节还有体温……你所说的春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可能再也没办法知道了。
Come la luce della redenzione e la cenere cadente(像救赎的光,又像坠落的尘)
Dio, perdona i miei peccati in questo giorno(主啊……请在这一天宽恕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