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高挂中天,温和的阳光撒在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克桑科斯海域是圣地大洋被陆地包围的地方,位于人族四大王国之一巴利斯顿的西境。
这是本是一处美丽富饶的海域,海水平均深度只有二三十米,每当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之时,可以清楚地透过清澈碧蓝的海水,看见海底五彩缤纷的冷礁珊瑚群,挂满金丝的海底桑树,以及其中穿梭的黑白双色千面鱼群。
可如此海底美景,现如今却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如墨水般翻腾的漆黑海水,以及飘荡在海面上的那充满死亡气息的黑色水雾。
这是黑潮留下的杰作。
黑潮,犹如这个世界的癌症,自某片深海中产生,带着可以污染一切的黑水,凭借洋流与风带肆意扩散,为所经过的地方带来崩坏与凋零。
为了抵挡黑潮侵袭,世界各族都做出了巨大牺牲,数以千万的战士为守护身后的家园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那场面还只是二十年前黑潮作为天灾初次降临大陆的时候,现如今随着它的出现次数不断上升,黑潮也逐渐变得不像单纯的天灾了。
它们似乎拥有了智慧生物才有的思维,不再无意识地随波逐流,而是有选择地袭击生灵聚集的区域,通过吞噬生灵之息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并利用死去生物的遗骸,拼凑成一种名为黑潮骸灵的类生物体来隐藏核心,同时也充当自己的打手。
更有一些强大的黑潮,不仅可以调动其他黑潮为自己所用,甚至已经学会利用智慧生物的谋略来发动奇袭,比如眼前这个……
轰隆隆——
惨白的闪电时不时自翻腾的乌云间落下,带着仿佛不可抵御的力量,狠狠砸向海面,激起冲天浪潮。
一位黑发人类少年拄着半截圣枪,单膝跪在海中礁石上,浑身上下只剩下几块残破的布条,狰狞的血痂与伤口遍布全身。
他的正前方是一座缓缓蠕动的黑水雾牢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将是他的归宿了,不过他从不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他是人族新晋的枪圣,四大神庭圣骑士之一,守护人类不仅是教会赋予他的神圣使命,更是他自身的信仰与追求。
黑潮很强大,非人力可以抵抗,但他,决不会后退一步。
“咳咳…哼,有点意思…”
少年面无惧色,仿佛听不见那震耳欲聋的雷鸣,目光也始终停留在黑水牢笼上,极其稀薄的淡金色鎏光笼罩着他的身躯,尽力修复他身上的伤口,缓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拔枪起身,用那仅剩半截的圣枪指着不远处盘旋的黑水雾。
“我承认,你与其它黑潮骸灵不一样……咳,你有它们所不具备的智慧,甚至是情绪。”
“但即便如此,你别妄想伤害人类……咳咳咳,伤害其他生灵!”
哗啦——
盘旋的水雾蓦然散开,同一时间,四周漆黑的海水也刷地向两边分开,让出条直通小岛的旱路。
“哦哦,缩头乌龟…终于要出来了吗?”
少年不屑地嗤笑一声,他虚弱地握紧断枪,抬头向水雾中心望去,可就是这么一望,令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猛然紧缩。
那里没有想象中面目可憎的怪物,而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
她慵懒地靠在一块未经雕刻的岩石上,过膝长靴包裹着的纤细双腿随意地翘在岩石凸起的地方,黑色连衣短裙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修长的龙尾盘绕于胸前,尾巴尖还挂着一个金色头盔。
那原本是他圣御的一部分,可如今却像个玩具似的出现在对方手里。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骸灵怎么回事,不对,他应该问这是骸灵吗?还是什么新的黑潮生物?至少到他们出发之前,各族都没有任何记录关于这种黑潮生物的记录。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惊讶?”
少女玩够了头盔,随手将它抛到海中,两只猩红的瞳孔带着某种异样的情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精致可爱的小脸如瓷娃娃般干净。
“你是…黑潮骸灵?”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它,“怎么可能呢,黑潮也能有你这样的…”
“呵,比起关心咱,你难道不考虑下你的同伴吗?”少女轻轻地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什么意思…”少年回过神来,警惕地望着眼前的怪物。
“你不会真以为,咱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吧。”
少女缓缓走下岩石,一步步朝少年走来,小脚每踩过一个地方,周围的岩石的颜色就立刻变成诡异的猩红。
“没错,你是为你的同伴争取了不少时间,可那又如何,一艘满载食物的铁甲舰能开得了多远,又能躲过几次伏击?”
“你...”
少年握紧圣枪,爆起的青筋从手臂一路延伸至太阳穴,眼前少女的笑容如牡丹般娇艳,但在他眼中看来,却好似恶魔狰狞的邪笑。
“你还埋伏了其他黑潮?”
“不可能…你在骗我。”
以目前联盟军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黑潮之间的相互联系是需要通过某种特殊的魔能触角进行的,为此研究院还发明出用于警示的罗盘,就镶嵌在圣枪末端,而且他可以肯定那玩意从来都没报过警。
“哈!人类呀,果然只愿意相信自己想接受的东西,呐呐呐,你看看咱身后的是啥?”少女面露讥讽,侧身让出了空间。
帕蒂斯本不想理会,但心中强烈的冲动又迫使他顺势望了过去。
只见那黑色海水中竟浮起了铁甲舰的残骸,而那独属于菲滨西点学院的标志,以及密密麻麻漂浮着的人类尸体,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按你们的划分等级来算,咱可是在你们的逃跑路线上安排了三个毁灭级黑潮,每个黑潮都配上一只S级骸灵呢。”
少女的笑容越发放肆,好像在谈论什么好玩的事,嘴角都裂到了耳根。
“哈,你们天真的以为只有你们才能充当猎手的角色,但却忽略了身为猎物的咱们,也是会进步的。”
“这是假的吧…”
“你的老师,你的学生,还有你的妹妹…他们都已经死了,很快就要成为黑潮的一部分。”
“不…”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少女软糯甜美的嗓音似乎带着一种可以操控情绪的魔力,她停在帕蒂斯身前,嘲讽地仰头望着他。
“…很可悲。”
“闭嘴!”
少年猛然爆发出绝望的怒吼,瞬间将手中的断枪送进少女咽喉,残破的圣枪嗡鸣着,迸发出比以往都耀眼的金芒,最后在轰地一声巨响中撕碎了它的身躯。
“啊啊啊!”
少年被圣枪自爆的余波震飞,自觉飞了有八九秒钟,又翻了十多个跟头后栽入海面,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粘稠的海水立即将他吞噬。
他这是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呐,都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没能守护住他想守护的人。
曾被视作人类希望之星的他,面对黑潮,就只能做到这里了吗?
“啧啧啧,不愧是咱看上的人类,居然可以打坏人家的玩具。”
“呐么咱们来做个交易吧。”
“只要你接受咱的力量,成为咱的一部分,咱不是不可以放过他们的灵魂。”
他的意识已经陷入模糊,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低语。
“你不会拒绝咱的,对吧?”
“那咱就私自替您做出选择了哦,伟大而又勇敢的枪圣大人~”
“放心,一下就好,不会疼太久的…”
话音落下,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便卷袭而来,犹如千万毒虫啃食全身,令他本就脆落的意识彻底陷入了虚无。
“哈,一切都结束了,这次总算没搞砸。”
“那么接下来,这只小家伙就交给你咯,咱亲爱的姐姐大人~”
“出走多年的乖女儿终于要回家了,姐姐,你一定很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