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娜小姐…醒醒啦！”
唔…这里是哪里，脑壳好胀…
“莫琳娜！”
咿！谁啊，吵吵吵，没看她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嘛？
少女如是在心中抱怨着，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破浪不堪的甲板顿时映入眼帘。
“喂喂，小娜你没事吧？”
一位披头散发的骑士姬走上前来，朝她伸出了手，帕蒂斯见状也下意识伸手迎上去，不料对方却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咳咳…我没事，你们有看到他吗？”
“抱歉，并没有。”
“但也不用太当心啦，他好歹是四大殿堂圣骑士之一，黑潮什么的哪里奈何得了他？”
这声音，好熟悉啊。
帕蒂斯愣了一下，蓦然转身，只见身后贴着变形船舱壁坐着的蓝色长发少女，正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儿。
“莫琳娜…”
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不由颤抖地抚向对方脸庞，手掌不出意外又穿了过去。
“唔，那安妮…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校长也没事，大家都好着呢。”骑士姬一手扬起红色长发，另一手叉着腰，脸上充满了开朗与乐观。
“总之你可别这副模样啦，要是帕蒂斯那家伙砍完黑潮回来，见你这副模样，肯定又要嘲讽你的。”
“嗯…”
“哎你看呐，阻拦我们的不过是个连骸灵都没有的准灾厄级黑潮，那便说明偷袭我们的那个，顶天也就灾厄级多一点了，他要没法独自处理那样的黑潮，更本就拿不到枪圣称号好吗？”
“好吧…但愿如此…”
虽然安妮的分析属于主观臆断，但身为秩序铁骑的一员，莫琳娜很清楚地知道这么沉沦下去的话，除了拖累别人便毫无意义，于是尽力打起精神，接过安妮递来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随她朝悬梯的方向走去。
帕蒂斯独自站在原地，目送她们走远，心中忽然冒出一团怒气，令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呐，你不跟上去康康嘛？”
“够了！”少年蓦然转过身，对上那消失已久，而现在正飘在头顶的虚空上看他笑话的黑裙少女，“你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嗯哼？”
“你到底对他们，还有对我，做了什么！”
“啊哈，咱真没做什么啊。”
少女从虚空上跳了下来，俏皮地背着手一蹦一跳朝少年走来。
“不过是对你的身体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改造，然后营造了几个幻境来迫使你接受新生的力量。”
少女停在少年身侧，凑近脑袋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嗯，味道很纯正，看来你的人类身体已经彻底死掉了，龙族身体与黑潮造体都与灵魂完美契合。”
盯——
“呐呐呐，别这么看咱嘛，咱也想保留你的人族身躯的，可是……”
少女抱着自己尾巴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黑潮力量太过强大，唯有让你以龙族直系皇室的血脉与之结合才有一丢丢机会，嗯，成功主导它的机会。”
“要换成其他种族的血脉话，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沦为它的傀儡，也就是被它拆了当零件拼成骸灵。”
“那他们呢？”
“他们？”少女挠了挠脑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咱记得说过，咱为了造就你几乎耗尽了力量，哪还有余力去调动毁灭阶骸灵？”
“最多来一只准灾厄级的黑潮意思意思。”
“呵…”帕蒂斯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如此大费周章又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好玩？”
“当然咯…”
少女立刻应声道，而后看着少年越发漆黑的神色，调皮地吐吐舌头，“哈，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因为只有把你逼到绝望，再让你心甘情愿使用黑潮的力量，你的身体才能完全与黑潮核心物质结合。”
“然后呢？”
“然后……嗯，把你彻底变成维利斯坦龙族的小公主，和他们的女皇陛下玩过家家。”
“……”
“呐，都说了憋用那种奇怪眼神看咱，咱没疯！”
黑裙少女见帕蒂斯像看沙子一样看着她，气得在他面前狂挥手臂。
“龙族公主二十年前就被那场世界级黑潮吞噬了，而且她运气不好，没有咱的帮助，在黑潮深处苦苦挣扎一个星期后，身体与意识都已经彻底被炼化为黑潮的傀儡了。”
“可是龙族女皇塔佩拉不相信自己宝贝女儿就这么离开她了呀。”
“所以她天天带着龙族四处讨伐黑潮，即便后来被其他种族怀疑动机，只能在极北大洋内搜寻黑潮，她也没有放弃，就是希望能找回她女儿。”
“哈哈哈，堂堂龙族女皇可真是愚蠢呢，居然为了所谓的亲情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还真以为她女儿身上那一丁点群星之息，可以抵挡黑潮侵蚀二十年？”
“所以你打算把我变成她女儿的样子，送回龙族，以此欺骗她来达到你某种肮脏下流的目的？”帕蒂斯抱着手臂，冷眼打断了她的话。
“聪明！”黑裙少女朝帕蒂斯竖起了大拇指。
“我要说不呢？”
“呵呵，你没勇气说不哦。”
少女小手一摊，露出一道充满邪性的笑容。
“你以为咱为啥留着你亲朋好友的命？”
“你？”
“咱是放走了他们，但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黑潮印迹，所以他们的生死，不过在咱一念之间。”
少女说着舔了舔牙尖，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如何，答不答应咱呢？”
“……”
帕蒂斯将拳骨捏的咔咔作响，这对他个人来说，是一道两难的抉择，他不可能看着菲滨西点学院的各位去死，但也不想因此伤害无辜的人。
不对，他为什么非得顺着这魂淡的思维走……
直到到刚才为止，他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从他作为新晋枪圣被这只来自黑潮的龙娘形生物打败时，他的思维就一直跟着对方走，智商宛若不存在了。
比如之前他看见菲滨西点学院的船只残骸，再比如他在幻境中看见铁甲舰覆灭，亲朋好友被黑潮吞噬，这些画面一出现，他的大脑就自动且毫不犹豫地接受，并且放任负面情绪蔓延，完全不做任何考量。
这完全不像他自己，他从来不是别人给什么就信什么的笨蛋，否则也不会通过层层考核，成为人类史上最年轻的神庭圣骑士。
“怎么，这是道很困难的选择题吗？”
少女望着少年紧紧皱成一团的面色，嫣然一笑，下一秒忽然用龙尾缠住了帕蒂斯脖颈，不顾后者痛苦的喘息将他粗暴地拎到自己面前。
“罢了罢了，咱赶时间没空陪你慢慢玩呢，既然你做不出这道题，那咱就帮帮你吧。”
“呃呃…唔…”
少女身后再次放映起画面，仍然是菲滨西点学院的铁甲船，不过此时甲板上的人群完全慌乱了起来，有两位学员倒在地上，墨水般的液体从他们七窍迸出，流淌了一地。
“咳咳…你！呃唔…”
“放弃一切守护，让咱进入你身体，不然下一个就是你妹妹！”尖锐的话音从耳边传来，已经不复原先的甜美。
话音落下，画面中果然出现了莫琳娜的身影，此时的她正愣愣地站在人群边缘，望着倒在地上的学员，黑色的液体已经不知不觉从她耳朵中溢出。
“咳…不…住手…啊咳…”
“放弃守护…放弃守护…放弃守护…”
沙哑难听的声线，尖锐可怕的声线，极度沉闷的声线……无数不同的声音同时在脑中响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撕碎少年的灵魂。
……他的身体已经不是人了，那么现在还维持人形的他就是自己的灵魂吧，所以放弃守护，指的是任由她控制自己的快要四分五裂的灵魂吗？
少年在犹豫，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可眼前画面中的少女的样子，却又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
妹妹真的会死……
啪——
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心脏位置便蓦然一痛，接着快要断气的帕蒂斯就被狠狠甩到暗黑之墙上，力道之大，令他半个身子都嵌入墙体。
“真给你脸了，早这样不就好了…省的咱花这么大力气。
“咳咳咳…”
少年卡在墙体中，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犹如被殴打过一遍似的疼得发颤，肺部更是犹台破败的鼓风箱赫赫赫地抽着空气。
此时的他意识已经很淡薄了，属于人类的灵魂正一点点化作光点消散，而一丝丝洁白的未知物质则在同步修补着灵魂。
而与此同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他，将他的身体往外拽，黑暗之墙以少年为中心，不断散射出蜘蛛网般的裂痕，透出一缕缕洁白的光线。
“你这个魂淡…”
“咱早晚要…扬了你！”
“呵，咱倒希望那天能早点到来。”
咔擦——
裂缝进一步扩大，墙体也有了明显松动的迹象，似乎快要卡不住他了。
黑裙少女盯着破裂的墙体，忽然恢复了贼兮兮的神色，见少年还强撑着精力瞪她，嘴角微微一扬，忽如鬼魅般闪身贴脸，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墙体彻底破碎，娇小的身影立刻向外倒飞而去，眨眼便被耀眼的白光吞没。
“……去吧，吾之子嗣，克里斯蒂娜·诺琳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