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我回家

作者:盐舟 更新时间:2023/5/27 23:42:42 字数:2495

镜九御剑凭虚,所见一切山川大河深谷人家亦或繁华闹市皆只是过眼云烟,手中罗盘指针直指向前方,未曾有一丝偏转。

镜九在枯燥沉闷之余,把玩着师傅所赠玑衡博览星象,等到再次拿出罗盘时,指针竟然早便倒转过来,顿时如梦方醒,慌慌张张回头绕了广阔一圈,发现指针指向已是南北不定,无法再有更高的精度。

于是镜九落地。

罗盘再次有了指向,其所指向的,便是大梁京师。

腊月冬寒,雪后初霁,洛阳城外的官道上铺了层薄薄的积雪,其间遍布杂乱车辙,车辙处凝实的冰雪在温吞白日下熠熠生辉。道路旁侧偶然瞥得数具冻毙的尸首,镜九没有理会,他先前将外袍送给了师妹,经过长途跋涉已是衣衫褴褛,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脚底沙沙地踩着薄冰,行步间却是如松如竹的青年姿态。

一阵车轱辘声渐行渐近,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驰行而过,镜九偏头看那两匹骏马乌黑锃亮,马夫气宇轩昂,车厢镶金裹玉高大阔气,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婢女掀开窗纱道:“小乞儿,我们家小姐准你上车来,可载你一小段路去。”

镜九定睛分辨了一会,暗叫不好。

她是女子,师姐说了要小心女子。

镜九出门在外总算多了个心眼,忙掩着侧脸匆匆走过,只当听不见那婢女呼唤。

“你这乞儿,莫非是个聋子?”

此话一出,引起车厢中一阵微小骚乱。

“不是,我不是聋子。”

另一边,镜九一脸认真地停住脚步作答,有问便有答,这是师傅的教诲。

镜九此一回头,当下引得那婢女惊为天人,尖声喊道:“小姐,小姐!这乞儿真乃天生丽质,不如咱们携她一道回宫去吧!”

车厢中有稚嫩之声斥责:“多嘴,在外头便不罚你了,回京后切忌这般喧宾夺主。”

“啊……是!”

婢女忙不迭退回车厢里去,过了一会,换“小姐”在窗纱上掀了个缝儿。

“我以为这洛阳城中再找不出比我更美的女子了,谁曾想回京路上遇见的一个乞儿便有此等姿色。”

大小姐依着窗扉伸出一截纤嫩藕臂,青葱指尖掂起镜九的下巴,浅浅笑道,“上车来吧。”

镜九皱眉,这女子乍一看不过十二三岁,哪敢自诩什么美貌无出其右者,自家师傅师姐师妹哪个不比这小儿好看。

“不能上。”

大小姐嗤笑一声,竟是名男子。

“为何不能上?”

镜九实话实说:“因为师姐说要小心女子,特别是女子中的女子,是为尤物,要格外小心。”

又问道,“你是女子还是尤物?”

大小姐蹙起眉,刚想问话,却听“戳”的一声,天外飞来的一支细箭,折作两截落入了雪地。

此时镜九已收起竹剑。

“尤物和女子,都是需要避讳的东西,你既不答,我便先行告辞了。”

告别生人无须行礼,镜九拖起步子径自离去。

“刺客!”“保护殿下!”

四下本无人,折箭一落地,三五个浑身着黑的蒙面人倏地冒出来,将镜九团团围住。

镜九怔了一怔,然后连忙捂住腰间系着的储物袋,诧异道:“你们干嘛,师姐说小心女子果真没错,你们这是想劫我换烧饼的物什?”

数个蒙面人紧紧盯着镜九,慢慢收缩包围。

“慢着。”

大小姐出声喊停众人,看向镜九,“公子那一剑的确有些门道,方才那行刺之人,应当和你没有关系吧?”

镜九盯着众人举动,手里储物袋捂得更紧。

“你是说射我的那人么,已被我斩杀了。”

大小姐不信,以是遣了手下人去箭射来的方向探查,手下人回报时脸色有些苍白。

“半里外有具拦腰截断、身首分离的尸体,确认无误,是摘星阁卢东照卢公子……”

大小姐眉心紧锁,正色道:“摘星阁内门弟子卢东照,地榜顺位四十七,半里开外,你一剑便杀了?如何杀的?”

“怎么,杀便杀了,你还要讹我?”

镜九眉头一皱,心说不愧是“女子”,在幼体时便如此歹毒,竟故意安排一弓手来讹诈于他。

白事,下葬,棺木,这一件件算下来可不便宜,何况镜九久居仙山不识商贾,若是这女子随便说个数,镜九也不知究竟是多了还是少了……

于是他缓缓握住了剑柄。

这下大小姐的脸色也有些白了。

她稳住心神,亮明身份:“孤不会要你的钱,孤乃是当朝皇太女,孤很有钱。”

“那你干嘛还要讹我,花自己的钱不名正言顺?非要讹别人的钱做什么?”

“孤说了……唉,孤是看你剑法不俗……这样,孤愿出三千两银子,买你三剑。”

镜九一愣,将信将疑地松开剑柄,踌躇问道:“真的?三千两银子……能换多少烧饼?”

这话倒是在皇太女的意料之外,乃滞住凝视一阵,不禁掩嘴轻笑出声,随意道:“依照京城的物价,可值百万张吧。”

“百万?百万……三剑可换百万张烧饼!?”

镜九眼里的震惊一闪而逝,思忖一阵,又迟疑道,“百万……可是我还急着要找煞星,百万张烧饼,这……”

“你找煞星做什么,洛阳城里能有什么煞星?”

“师傅说我快没得活了,要以煞星的命补我的命,煞星在前面那地方就有,师傅给我算过,煞气很精纯,是只天煞。”

“……补命。”

皇太女看着镜九这副呆板模样陷入了沉思,难道此人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故意候在此地?

这“没得活了”和“煞气精纯的煞星”……说的便是自己么?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他如此打着哑谜,或许是有求于我了。

皇太女盈盈一笑,道:“我知道你要找的煞星所在何处,你就随我来吧。”

“如此甚好!”

镜九喜不自胜,当下从车窗跃入,打了个滚盘坐下来,身上残破的衣裳顿时暴露无遗。

车厢中二人呼吸顿止。

婢女惊得尖声骂道:“登徒子!你怎敢在殿下面前做出如此亵慢之态!”

皇太女也高抬大袖遮住眼眸,银丝绣作的纹理翩翩起伏,曳在席上的袍角也收了收。

考验,这一切都是考验。

“只是一个山人野道罢了,去赠他件衣袍吧……”

马车重又启程,待镜九换好一身衣袍,总算有了个人样。

皇太女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镜九,你叫什么?”

“国姓宇文,名汐,你需叫孤殿下的。”

镜九一愣,回神道:“哦,是孤殿下。”

“……就随你吧,镜公子从何处而来?”

镜九没有迟疑:“山上来的。”

宇文汐干笑:“哪座山?”

“不知道,师傅没说起过。”

宇文汐道是镜九不愿意提及此事了,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镜九有些迫不及待:“那三剑我什么时候出?”

“不急于眼下,不过,既然公子急着寻找煞星,孤也不会耽搁太久,到了该出剑的时候,孤自会告诉你的。”

宇文汐看向镜九置于膝上的那把竹剑,外表通体莹润,光洁无暇,若非细看过去质感粗糙并有竹节匀布其上,还当是一把玉剑。

她接着问道:“镜公子方才用的,就是这把剑么?”

“哦哦,是啊,不过目虚不算剑,它出不来鞘,顶多算个胚吧。”

“无法出鞘的剑?”

宇文璐觉得镜九有些故作高深了。

大智若愚,锋芒不露……却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终归还是欠缺了一些处世之学,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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