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功绩,是阁中弟子完成宗门任务所得的报酬,仅限于摘星阁内之用度,诸如万宝阁的丹药灵植、功法神通、符箓法器等修炼资源,皆是凭此兑换。
此外,阁内会定时向弟子收缴宗门功绩,每月按照杂役弟子三十,外门弟子一百,内门弟子一人五百簿记,其中外门卯班弟子则是以每人五十簿记。
遣人办差,自然也要支付报酬。阁中弟子的俸禄,则是通过银钱发放,每月按照杂役二吊钱,外门五两银,内门二十两银簿记。
士谋事而食,摘星阁在培养有能之士的同时,也使他们心怀社稷,增长阅历。
为了能让稚瞳安心修炼,镜九早已将一切修炼资源筹备妥当,稚瞳只需赚取每月应缴的五十点宗门功绩便无后顾之忧。
修行,埋头苦修。
只有让稚瞳在六年内达到地品凝气的境界,尽可能将体内灵力去除芜杂,炼化凝实,镜九才能得以将她的三魂七魄炼为己用。
稚瞳本性诚恳,只知己身能为父亲所用,却不知人一旦抽离三魂七魄,与丧生无异。她对镜九全然信任,可也并非全无私心,只是想到镜九亦师亦父,对他不可忘恩负义,倘若日后自己真能在修行路上有所建树,一定忠心侍奉其百年时光,以求报答万一……
身为徒儿,身为义女,春晖寸草,理当承受镜九予取予求,便是如此,比起夭亡在童年,也算是蒙受宽宏的厚恩了。
孩子总是愚直、纯粹,稚瞳的性格更是极端雅正,梁国商贾门第的教育素来看重道德学问,崇尚业儒入仕以光耀门楣,燕商子弟自小通习儒学理学、诗文书画、琴瑟音律,面面俱到,稚瞳心无外物、悟性绝佳,更是个中翘楚。
所以有恩报恩,这种品行已经深入骨髓,那日父亲身居殿堂之上,竟似云霞之间肃然立起的一座孤峰,天下何能有如此巍峨之姿。
此恩,恐怕已是永生难报。
……
……
稚瞳近日得闲,修行之余,接取了几件最为安全的凡级下品任务以便凑足纳贡所需,前两件巡查与采购任务无惊无险,第三件则出了些岔子。
时间已近晦日了,各个堂口颁布的任务都已分派完毕,好容易求得一件不那么危险的任务,也只能由两个人组队完成。
“赶紧给本小姐换个长相平常些的过来!”
事务阁内,女童高声喧哗,一枚竹签被掷在地面发出脆响,稚瞳低头侧过目去,左手抓着右臂,两根眉梢耷拉了下来。
执勤的师兄左右为难:“确实没有其他孩子了,卯班弟子目前都已出勤,若想换人组队,只能放弃眼下的任务,明日再看是否有合适的任务或人选。”
“明日?等到明日,功绩结算就要推到下个月了!本小姐还如何兑现与家兄的承诺!”
“可……可卯班规定,若是凡级上品任务,必须二人组队方可接取,现下也没有其他空闲弟子了……”
执勤师兄满脸愁苦,面前这位小祖宗,若是旁人还好,可偏偏她却姓上官,而她口中的兄长,正是本阁圣子。
“罢了罢了,事急从权,这次便先委屈一下。”
小女孩单手叉腰,脸色不情不愿,执勤师兄满脸堆笑点头赔罪,如蒙大赦。
“喂,破落小鬼,本小姐可事先说好,若是你拖了本小姐的后腿,定要将你拉到家兄那儿去领罚!”
“嗯。”
如今面对生人,稚瞳心里总是莫名惶恐,不似从前那般热情,仿佛回到婴儿时候的认生期。她露出自以为大方的笑容,微微点头,实际却稍显腼腆,礼数也做得并不怎么周到。
大小姐轻哼一声,瞟一眼稚瞳,又瞟一眼落在地上的竹签。
稚瞳楞楞站着,不为所动。
“哎呀——令!签!”
“哦哦……”
稚瞳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急忙攥紧袍子下摆,上前捡起令签,拂了拂灰尘揣进怀里。
二人相继走出事务阁,行至外阁大门,一路无话,一直走在前边的女童突然绷不住了。
“啧,我叫上官霖,是洛阳城的上官氏。”
稚瞳以为这是在问她姓名,回道:“嗯,我叫……”
“住口!我知道你叫什么!”
“唔……”
稚瞳被上官霖的怒喊吓得一哆嗦,十分无法理解她为何这样气鼓鼓的,自己从未招她惹她,难道就因为自己面目可憎就引得她这样生气吗?
不该如此,世家子弟向来都有傲气,似这般俗气刻薄,莫如乡下草莽。
确实是不该如此,上官霖此时心里毛毛躁躁的,想起爹爹早便告诫过自己不能和稚家遗孤有所牵扯,感到稍许不安。
若不是为了与兄长约定,要以其他外门弟子的标准赚足一百点功绩,她怎么敢和稚瞳扯上半分关系,然而比起洛阳城中世家大族的诸多牵扯,她与自家兄长的约定显然更为紧要。
再说了,只要自己守口如瓶,谁还胆敢抖落此事么,即便真传进了洛阳城的冬风里去,爹爹责问起来,那么她掉几滴眼泪,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那破落小鬼竟是稚家遗孤,凭那便宜爹爹的性子,哄着还来不及。
好在兄长出关不久,忙得稀里糊涂,甚至没来得及见她一面,既然没人为她指认谁是稚家遗孤,那不就和她不知道没两样了吗。
但是上官霖还是不太开心,看着稚瞳的眼中总有些幽怨,时而又异常气愤,狠狠跺了跺脚。
如若此行并未遇见这灾星,就完美了。
……
……
摘星阁外十里地,大岙村村郊。
稚瞳呵出一口浊气,肩头血肉翻卷,一条臂膀已是鲜血淋漓,她瞪圆了独眼,脑海中浮现父亲的身姿,终于敲定眼前此种局面该当如何自处。
“嘶——嘶嘶——”
一头半座房屋大的四脚蛇扭动着硕大躯体,音调尖锐的嘶嘶声警示着来人,声浪似刀刮过,振聋发聩,惊得枯木枝桠上的积雪受重散落。
“来——!”
稚瞳踏前一步,沙声高喊,身后的上官霖见此景象,竭力捂住胸口喘息不已,整张脸早已浑无血色。
谁能想到本是一次驱逐野熊的任务,却有一头一阶妖兽半途杀出,不仅生吞野熊,还大肆毁坏屋舍、残杀村民,稚瞳本想暂且逃回宗门求援,怎料上官霖受击无法脱出,犹豫片刻,决定尝试与妖兽较量一番,如若不敌,再逃也不迟。
那四脚蛇背上同样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显然也伤得不轻,此时听得稚瞳一声高喊,竟是后撤一步,瞬膜忽地张合,刮过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