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礼貌

作者:盐舟 更新时间:2023/6/28 0:07:41 字数:2304

“你说话好弯绕。”镜九卸剑置于桌上,“目虚是我十二岁时从师傅床榻底下摸来的,叫师傅抓个正着,非说目虚和我对上了眼,让我和它好好培养感情,自那以后我吃饭睡觉都带着它,好多年了,始终出不来鞘。我猜……我猜吧,如果目虚真的有灵,它很有可能不想做一把剑……而是想做一根棍。”

唐羡闭目颔首,面露微笑:“不错的剑,不错的来历。只不过,镜兄在京中佩剑行走,多少还是要郑重些,衣着冠带应当遵循礼制,腰配也应当有所讲究,官员需佩戴鱼符,卫卒需着甲胄,宗室外戚需佩戴特制的腰牌,否则遇上当值的巡街,难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原来如此,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

“嗯,那就应该好好佩挂在身……”唐羡噎了一嗓子,猛然睁眼道,“镜兄莫说笑了,这些都没有,难道镜兄进京以后就从未被巡街使问询过?”

“我是今天刚来城里的,也许是还没来得及被谁发现……”

唐羡踌躇片刻:“镜兄是否带了公验在身,可否让我看看?”

“那是什么?”

“就是通关文牒。”

镜九缓慢地,试探性地摇了摇头,扶桌欲走。

唐羡很无语,什么人呐这是!

“没有公验,那城外的卫卒如何能放你进城?”

“你问得太多了。我最后回答你一个问题,我是从天上进城的,没有经过城门。”

“从天上进城的……即便是飞进来的,没有公验,也不可能通过城外翎骑的封锁。”

“也许是我飞得比较快,那些骑鸟的都没看见。这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你是不是想抓我,如果你要抓我,我就跑了。”

一轮交锋下来,唐羡哑口无言。

嗖——

就在此刻,楼外有一支箭破风而来。

随着刺耳的爆裂声响起,远处的白十一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那根梁柱,褐漆的柱身正直直嵌着一支铁箭,方才他及时偏头躲闪,只有鬓角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此时众人也皆是四处观望起来,当发现那铁箭扎眼的寒芒以后,不知是谁先惊叫了一声,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几个跑堂放下手中的活,有条不紊地疏散食客。

“娘的,小爷就知道,招惹上这群江湖客准没好事!”唐羡拍案而起,伸手戟指着镜九道,“还有你这龟儿子,给我老老实实坐好了,哪儿都不准去。”

镜九乖乖点头,啃了一小口烧饼,似乎对目前发生的事毫不在意,这番做派反倒让唐羡更加恼火,但是事到如今,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唐羡脚尖点地,轻而易举地越过阑槛,落在园林中央的假山上,重又一踩,跃向二楼被铁箭击穿的梁柱,落地顺势拔下箭,疾步来到白十一的桌前。

他将铁箭置于桌上,不冷不热道:“白兄,有何江湖恩怨不妨在外头解决。”

“你知道我是谁。”白十一仍低着头,嗓音沉重、冷淡,又夹杂着某种病恙的沙哑。

“我非但知道你是谁,而且还知道道玄署为何赦免了你的死罪,醉仙楼不是你们这群关外人处理恩怨的地方。”

“你是说,你知道道玄署要招揽一条杀人如麻的恶犬去做官家的忠犬,是浪子回头的一桩美谈,因而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唐羡的眉毛抖了抖:“你想说什么?”

“那么你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白十一抿了口酒,冷笑道,“就如同这根铁箭,只有你们洛阳人才能奢侈到用铁来铸一整根箭,若论脱手的武器,我们只会用铜来做一些小玩意。”

嗖——

第二支铁箭再次袭来,或许是见识到了白十一惊人的反应速度,这次的箭速度更快,而且目标是他宽阔的后背。

白十一没有动。

当然,铁箭也没有穿透他的后背,而是掉落在花梨木板上,发出了哐啷一声闷响。

唐羡捏紧了拳,能够一箭射穿醉仙楼的梁柱,绝非一般弓手能够做到,而白十一能徒手抓住这支铁箭,则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白十一的右手舒张,保持着弯在背后的姿势,很快,粗糙的金属光泽闪动了一瞬,三枚金钱镖同时脱手,朝箭来的方向飞掠而去,白十一也不管这三镖是否击中弓手,仅仅只是散漫地抓起酒壶,嘴对壶口豪饮起来。

他喝完这一整壶酒,用手指刮过嘴唇,讽笑道:“就是这种小玩意,丢出去是不心疼的,三文钱就能要了一条命。”

“天老爷,你敢在洛阳杀人?你究竟想清楚没有,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唐羡气得头顶冒烟,这当然不是因为白十一在洛阳动手,而是因为他在醉仙楼动手了。

“急什么,我只废了他一条手臂,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等会要来的人,如我所言,这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洛阳城里的恩怨。”

此时整层楼的食客都已从后门跑个精光,反倒是上层的雅间走出一名身着紫袍、腰挂金鱼袋的贵人,倚靠阑干饶有兴致地观望楼下发生的事端。

镜九再次啃了一口烧饼。

“狗东西!给老子滚出来!”

一阵叫骂远在门楼之外,沿着河水上的游步石道,如疾雷般掣行而来。

不多时便有一伙人浩浩荡荡闯进酒楼,当先的胖子怒喊道:“唐羡我儿!有条狗跑进你家地盘了,你管不管?”

唐羡整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姓唐的!人呢?人……”胖子声音一滞,“今日怎地如此冷清?醉仙楼总算要完了?”

“上官家的,你糊涂啊!”唐羡急得连拍三下桌面,“你真是无法无天啊!”

唐羡的责备让胖子愣了一下,他干什么了?他还什么都没干啊?

“呸!狗儿子,不帮着你爹说话也就算了,都不问清原委就帮着外人说话?”

“蠢东西!”

唐羡实在受不了了,他狠狠将铁箭掷下楼,几块地砖顿时被插得粉碎,随即破口大骂道,“你脑子给狗吃了,小爷真是瞎了眼,和你这种蠢货结交!”

“我,我怎么了,只不过多带了点人,就不能是来喝酒的么,你可积点口德吧……”

胖子见唐羡当真发火,嘴上渐渐如鸡毛落水,再无声响,身后一伙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这场面。

唐羡嚎完一嗓子,终于冷静了下来,这会儿仔细想想也觉得事情不对。

上官云,这位上官家的大公子,虽说一向意气用事,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敢在洛阳城里堂而皇之地放黑箭,此事只怕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栽赃嫁祸于他。

那么究竟是栽赃还是嫁祸呢?

唐羡瞪着上官云,负手走出几步。

仅仅只是嫁祸的可能性很低,京中谁不知道上官家一旦遭犯便如疯狗一般穷追猛打的做派,选择嫁祸上官云本身就是极不明智的,而如果是栽赃,又有谁会想要挑拨上官家和道玄署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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