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老人张培元的叙述——
26年前,年仅23岁的许安平一手创立了未来人科技,而我,就是他招收的第一批新员工。而李恒文与王洁,也就是你的父母,是第二批进来的人。
未来人科技创立之初,所有的构想和理念均由许安平一个人提出。他是一个拥有大量新奇脑洞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身居高位的他也和普通员工一样吃食堂,蹲马路,一起起哄打闹却又平易近人。那段时光真的美好啊……在许安平的带领下,未来人科技很快就凭借着自己多项与众不同的专利和对科技更加新颖的理解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同时也获得了多方势力的大量资源支持。
那时,身为一个未来人科技的员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我跟李恒文博士分处同一科室,他的女朋友王洁在另一个基因研究室。我和李博士兴趣相投,在其他领域也有诸多共同的见解,于是,我们成为了挚友。
由于我们在公司开发的很多新兴项目中都有合作,因此李博士对我相当信任,当然,我也一样。
于是,在一次公司提出的新的研究计划中李博士推荐了我,那就是黑零计划。
但是,当时并没有人知道那是黑零计划,只知道是一项涉及基因工程的大项目。
后来我才知道,参与黑零项目的实际人数合计等于未来人科技将近三成的科研力量,而这些人,都是未来人科技中坚,或者中上的顶级人才。
也许当时许安平就已经谋划好了将所有人灭口?
不久之后我在自己的科室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因为某件事,许总和董事会的人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但是毕竟是小道消息,我也不怎么在意。
算起来,实际上黑零计划从提出开始,是从李博士进来后的下一年,运作了两年后,有一天许总突然把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在会议室。
他说公司将尽全力将我们送上国际空间站诺亚进行计划最终的研究,为期一年。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诺亚国际空间站,是作为隶属于联合国的中立科研机构,是全世界科学家都向往的地方,有钱都不能进去,进入条件相当严苛,必须是对世界做出一定贡献或者正在从事世界级科研项目才可进入。据说诺亚空间站上所有设施配套齐全,并且都是总统套房标准。
听说要在诺亚上面生活,工作一整年,大家都很兴奋。
在进入空间站之前,李恒文博士拉着我兴高采烈地说了一件事——他说:我要当爸爸了。
原来,王洁在进入空间站前,就已有三个月身孕,但那时还在紧张的工作,她就没有告诉给李博士。这回要去空间站,看来是要将孩子生在外太空了。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她才忙不迭地把这件事跟李说了。
那天的李博士是真的高兴啊,虽然他和王洁并没有实际上举行婚礼,但是约好了研究项目结束后就回去结婚……这样一来,双喜临门!既有了孩子又能入驻诺亚空间站实现梦想……李恒文博士那天拉着我又唱又跳,第一次,我们都喝醉了……如果那时不能醒来,那该有多好啊……
在诺亚空间站的日子,都很舒心,直到有一天,我从网络上获得了未来人科技更换董事的消息,那一天,我才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事情发生的三个月前,我们小组里的一个要好的队员慌张地找到我们,拿出了一个在地球的好友偷偷录下来的语音文件。我们把研究小组186号人全部聚集到一起,打开了那个文件……许总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虽然模糊,但我们还是听到了:“将诺亚空间站上的科研小组全部灭口,取回黑零计划研究记录。”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们一直尽心尽力为公司工作,每个阶段的报告也都如实上交,却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绝望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说实话,跟我要好的那个人他在地面上和每周上来做日常维护的清洁公司有点关系,他说日常维护的工人为半年一个轮班,我们可以通过轮班离开这边。他让那边为我们准备十个名额出逃。说实话,我觉得意义不大,即使回到了地面还不是一样要过着改头换面东躲西藏的生活吗?可是对生的追求促动了我,我选择了可耻的苟活。
虽然名额很快满了,但要带的话其实还能再带两个人。于是我想到了李博士和他的爱人。
黑零计划早在六个月前就已经到了临床实验的最后阶段,经过一次次的失败后李博士突发奇想,决定将黑零基因药剂注射进他未出世的孩子体内。在得到王洁的同意后,将药剂注入王洁子宫里的胚胎中。而这个举措,居然成功了!王洁怀胎九个月,最终在第十个月安全分娩。作为第一个在宇宙中出生的新生儿,我们把他放在培养仓中进行保护。
此后,就像上面我说的那样,我们被人背叛了。原本要上交给公司的实验成功的记录也被藏了起来。虽然实验成功和新生儿的降临是两件喜事,但依然无法掩盖大伙日渐绝望的内心。
半年一次的轮班很快就要到了,我私下里找到李,王夫妇,希望他们能跟我一起走,但被他拒绝了。
他们二人决定慷慨赴死,因为不能抛下自己的孩子。
李恒文博士对我说:如果就这么走了,这个孩子也太可怜了,只要我还一息善存我就不会允许我的孩子成为他人的研究样本!
最后,我们像丧家犬一样逃离了空间站,我不知道他们夫妇两人最后做了什么,但当我看到漂浮在海上的培养仓时,我明白了。
躲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当一个懦夫了。
我是过去的亡灵,我也有我的责任。
……
李洁静静地听完,他的内心很平静。
从小跟着养父一起生活的他,对自己父母的印象是很薄弱的。这不能说他无情,因为人只会对自己熟悉的东西产生兴趣和眷恋。
如果没有父母在他身上植入的黑零本体,恐怕当时他摔下悬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想,去见一个人。”
李洁看着张培元,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我想去见见许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