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触感消失，卿墨将身体蜷缩起来。
被子被紧紧攥着，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球。
冷！
好冷！
冷风从窗户缝，从门下面，甚至直接穿墙而入，把房间变得冷冰冰的。
上下牙都在打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卿墨就是没有醒来，或者说，他醒不来。
一般的噩梦，只要受到惊吓，便摆脱梦境，清醒过来。可是卿墨却像是被梦锁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来。
有棉花从被子里面漏出，伴随着卿墨不安地转身洒满在床上。
被子也被卿墨咬破，同样漏出了里面的填料——安神香。
这种带有镇静作用的香料并没有让卿墨安静下来，反而让他更狂燥了。
好像是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卿墨突然坐起来，瞪圆了双眼，喘着粗气，感受着心脏的疯狂跳动。
“哈——！哈——！”卿墨深吸一口气，终于压下了那些纷乱的感觉和情绪。
他看着狼藉的卧室，倒下头，试图再次入睡。
但是梦里面的场景注定的不可能让他再次睡着，只能幸苦的挨到白天。
孤独。
这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感受到，但是偏偏此时最强烈的一种情感。
潮生时，原本藏在沙子下的东西都浮了上来，潮落时，又都留在了沙滩上，并不会被带到海洋里——或许能，但是需要时间。
卿墨无助地蜷在床上，呆呆地盯着门口。哪怕太阳升起，有阳光照耀进来，卿墨也完全不觉得温暖。
他所记得的，只有雪，血，刀光剑影，漫天火焰，流动的金色和红色光彩，还有一个，不，是两个温暖的怀抱。
刚刚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个怀抱，那个比太阳还火热，比光更有安全感的怀抱——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消失了。
而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噩梦中。
饿。
但是卿墨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他也不想移动，直到阳光溜走，门发出吱呀声。
进来的人是李拾慧。
“欸？墨，你咋成这样了？”李拾慧本来还是嘻嘻哈哈的推门而入，但是看到卿墨憔悴的样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是从方寸寺偷偷溜出来的，最开始看盘龙寨冷冷清清，还以为是人们整宿没睡，现在在补精神呢你，但是现在看卿墨这样子，也许……
卿墨没有回应，李拾慧慌了，恰巧卿墨的肚子在抗议，叫他赶紧去吃饭，李拾慧这才意识到卿墨饿了，于是着急忙慌地跑厨房给卿墨整了碗粥来。
那粥居然还有些焦糊浮在上面，也不知道李拾慧是怎么做到的。
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卿墨喝下这粥。
不管卿墨喝不喝，拾慧他自己是不愿意喝的。
谁知道粥刚被端到卿墨面前，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只剩一个空碗。
卿墨舔舔嘴唇，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墨，你还好吗？”李拾慧愣愣地盯着这个不用洗的空碗说。
“……”卿墨看了李拾慧一眼，随后把破掉的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没了动静。
李拾慧站了一会儿，见卿墨没有什么动静，拿着空碗，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可是那动作怎么看上去跟做贼一样……
李拾慧把碗涮了一遍，又去寻了些柴火来，费了点力才引出一抹红光。
“总算是点着了！好累人！总是有一点火星就灭掉……”
“你在外面点火当然容易灭掉。”卿幽突然出现在李拾慧身后，把李拾慧吓得扑到火盆上，扼杀了这朵小火苗。
“吓人啊！卿幽姐！”李拾慧怪叫到。
“卿墨咋样？”卿幽脱下带血的夜行衣，向着卿墨的房间走去。
“刚刚给他喂了点粥……”
“刚刚是多久前？”卿幽白了李拾慧一眼，“你咋呆头呆脑的？”
“好像……是中午……吧？”李拾慧犹犹豫豫地说，他看着卿幽推开房门，收拾起那些四散的棉花。
“愣着干啥？赶紧做饭！还有一大批人的饭呢！”卿幽收拾了一地黄棉，看到李拾慧还杵在那里，直接下令。
“哦，哦哦！”李拾慧这才离开。
“真是的，之前不是很机灵的吗？冻傻了？”卿幽自言自语到，随后吧脑袋凑到卿墨身边，听到了卿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后，试图把那一层被单掀开，却发现卿墨死死攥着被单。
卿幽轻轻躺在卿墨身后，将他拥入怀中。
卿墨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连卿幽把被单拿走都没有反抗。
哼着不着调的歌曲，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一遍遍的，像是在抚摸着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轻轻的，生怕自己稍微用力就只剩下一地碎片。
卿墨逐渐平静下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没有舒展开，。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浸湿了床单。
这时，卿幽看向门的方向——没有痛苦的吱呀声，只有顺着门缝钻进来的李拾慧。
卿幽用眼神示意李拾慧出去。
“？？？”李拾慧被卿幽这一手整不会了，不是你叫我去打饭的吗？现在饭打来了，你有不要了……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一夜无话，寂静无声。
直到阳光再次洒进房间，连同空肠的蠕动和背后的灼烧感将卿墨叫醒。
“醒了？”天籁般的轻语在卿墨耳边响起。
“嗯……”卿墨应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一双手死死箍住，挣脱不能。
“吃饭吧。”卿幽从卿墨身边起来，理了理睡乱的衣裳，将卿墨拽起来，扶着他走到桌前，桌上有一碗往上升着白雾的肉粥。
“吃吧，别沉湎与过去。”卿幽坐在卿墨身边，明明两人差不多高，卿墨却感觉自己比卿幽矮了个头。
“哼哧呼噜！”卿墨很响地吃完了这碗粥。
“你是猪吗？吃饭吃这么响。”卿幽笑着说，“别急，慢慢吃。”
卿墨吃完粥后，往卿幽身上一靠，抽噎道：“姐……我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啥？吃饭吃那么响，也不怕那么抽一下给呛到。”卿幽笑着慢慢说，“你还是把事都说出来吧，总是一个人，遇到人依然把事憋在心里不说，迟早有一天要憋出毛病来。说吧，你姐我听着呢。”
在卿幽的注视下，卿墨缓缓地讲出了他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