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是冬天的颜色。
枯燥,则是雪地的主旋律。
百无聊赖,是人的常态。
李拾慧拨弄着脑袋大小的冰球,一双小手将它抠出各种形状,放到一个不知怎么堆起来的雪堡顶端,看着它折射出五彩的阳光。
“冷不冷。”殷归难得多穿了一件衣服——一件温热的熊皮。
“还好。”李拾慧也披着一件温热的熊皮,摸了摸失去知觉的鼻头,又揉了揉快冻烂的耳朵,说:“没有继续增加冻疮了。”
“你老老实实待着很难吗?我们承受不起伤员的增加了。”殷归用铁棍捅了捅柴火,让它变得疏松,能燃起更猛烈、更热情的火焰,最好能扑到身上。
“对不起,你觉得,跟着卿墨到处跑的我,能够安静成什么样子呢?”李拾慧最近张口闭口都是卿墨,似乎他的一切都是卿墨带出来的。
“你够了,同样的手段用过一次就不管用了。”殷归知道李拾慧还在跟自己置气,真是的,明明是修佛法的,怎么一股小家子气的感觉。
“但是能恶心你,这就足够了。”说完,李拾慧就滑了一跤,从冰堡上滑下来。
殷归没有再管这个皮实的家伙,朝西北方望去,依然能望见黑烟,地面上已经能看见淡淡的灰色——那是烟开始往下落的征兆。
“啊——!哈秋——!”卿墨突然从卿幽身上起来,打了一个打喷嚏。
这个喷嚏不仅把殷归吓得跳起来,拿好棍子做出防御姿态,更是把刚爬起来的李拾慧吓得再次摔倒。
卿墨很快清醒过来,清醒的原因,是在身上摸索,最后甚至把殷归给他裹上的熊皮拆开检查后,都没有发现无字经的踪迹。
“没有!无字经呢!”卿墨惊叫到,随后他就穿着他出来时那件单薄的衣裳,在雪地中找起来。
最后终于在一堆灰烬中找到了无字经。
土黄色的书皮一点灼烧的痕迹都找不到,摸上去就像是再摸刚刚被太阳晒过的棉花一样。
重新将无字经放在胸前贴肉保管后,卿墨坐回卿幽身边,看向殷归的右手。
“还有事吗?”“……等下,你真的没事?”殷归被卿墨搞迷糊了,怎么刚刚还脆弱的不行,这下反而还回来关心他了?
“我没事。”卿墨仔细查看了殷归的伤口,没有化脓,那应该就没有多大事。
“那出发吧。”殷归站起身,一只手拄着铁棍,说,“再不走,火就要烧过来了。”
卿墨点点头,轻轻将卿幽扶回担架上,招呼李拾慧过来一起抬担架。
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众人安全地回到盘龙寨。
除了卿墨,其他人都在床上躺着。
卿幽是刚刚清理完脓血,缝合上伤口,连呼吸都不敢使劲,生怕把刚刚缝好的肚子又扯开。
殷归是重新处理了一遍伤口,幸好李拾慧提前处理了一波,再加上受伤时间短,就没有化脓。不过有没有事,还是大夫说了算,于是殷归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李拾慧则是手脚耳鼻都生了冻疮,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呼吸了多少次,殷归呼吸了多少次,卿幽呼吸了多少次……
卿墨则是将自己锁在一间屋子里,无字经摊在桌子上,书页像莲花般打开,在那里翻动。
“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卿墨盯着无字经,问道。
翻动的书页似乎停顿了一瞬,这一瞬间的停顿就被卿墨抓住,他毫不犹豫地从无字经上薅下来一本书页,上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卿墨泄气了,感情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以为书停顿了一下?
随后,正在疯狂翻动的无字经停止了翻动,而露出来的书页依旧是一片空白。
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上面留下痕迹……似乎连之前水的象形文字也消失了……
不死心地将无字经翻到第一页,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卿墨突然笑了,从最开始肩膀的抽动,变成捧腹狂笑,猛烈的吸气声比鬼叫还瘆人。
“我*!”卿墨抄起无字经,狠狠地往桌子上拍去。
书没事,桌子被打成碎木,劈里啪啦崩了一地。
起伏剧烈的胸口渐渐平息下来,卿墨重新捡起无字经。
他不打算再保管这玩意了。
绕到厨房,见灶台里面还有余火,便添上几根柴,将火燃旺。随后挪开灶台上面被烧的漆黑的铁锅,将无字经丢进去。
火瞬间就被无字经压灭,卿墨伸手进去拿,没有一丝灼热的感觉。
一张书页出现了火焰的象形文字,随后就在慢慢淡去。
卿墨赶紧撕下书页,象形文字才没有继续变淡。
卿墨撕下这张书页时显然着急了,这张书页被撕成两半,火焰就在这里迸射开,席卷了整个厨房。
“糟了!”卿墨此时才回神,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急忙撕下书页,将那些肆意蔓延的火全部包住,哪怕是小火苗也不放过,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额……”看着被烧的焦黑的厨房,卿墨心里有点发怵,该不会要挨顿打吧?
身上传来的刺痒痛感打断了他的思绪,告诉他:你被烧伤了。
先是看着被烧破的衣服,在看看表面被烧黑,起了水泡的皮肤,卿墨撒丫子就跑,跑去找大夫。
“所以,你就是自己作死,给作了一身伤?”殷归看向卿墨,忽然理解李拾慧为什么冻伤了还要在外面玩,简直就是玩不死就往死里玩,根本不管状况地玩!
“安啦!没事的!我都有好好观察过的,不然我那会放心去玩啊,要不是卿墨突然打个喷嚏,我才不会摔下来,搞破手上的冻疮。”李拾慧像是知道殷归在想什么似的,还举起一股草药味的右手。
“呵,呵呵。”殷归冷笑一声,之后无论李拾慧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卿墨也没有管李拾慧在那里说什么,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好后,他就蜷缩到卿幽身边,把卿幽的手拉着放到自己头上。就在手掌触摸头发的那一刻,卿墨睡着了。
卿幽最开始是轻轻摸着卿墨的头,但是她的动作也是越来越缓慢,最后也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也睡着了。
“真神奇,这两人一靠近就特别嗜睡,尤其是卿幽摸卿墨头的时候。”李拾慧看的是津津有味,似乎还想研究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是无字经的持有者。”殷归的突然回话吓到了李拾慧,而李拾慧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问为什么,而是阴阳怪气道:“你不是不打算理我吗?”
“……”殷归翻身,没有理他。
李拾慧被噎到,而那个问题和殷归的话一直在拨弄李拾慧的心弦。
一直到早上,他还在思考殷归那句话是不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他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