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慌慌张张拉着阿七回了客房。
“阿七,快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得走了!”
“哦,好!”阿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听话的开始收拾,同时问道:“方才那是何人?与你认识?”
“以后我再解释,现在先赶紧收拾!”
等二人收拾好,时间距离刚才遇到魏文安已经过去两炷香的时间了。
下方已经传来繁密的脚步和捕快们粗暴的叫喊。九在二楼都听的一清二楚。
“都给我安静点!刑部抓捕逃犯!不要乱动!”
九的心头一凉,一把抓住了阿七的肩膀,催促道:“快,到里面的客房躲起来!如果我被抓了,不要来见我!逃!逃的越远越好!”
阿七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抱歉,我的故事只能等以后再和你讲了。”言罢,九把一张泛黄的纸塞到阿七的手中,然后就刻不容缓的把她推出了房间。
阿七躲到了旁边的大柜子里去了,九则把房门锁住,敞开窗户站在窗边。
“不许动!”门锁根本挡不住,被捕快一脚踹开,轰的一下砸在地上。
直到现在,九才一跃而起,当着那些官差的面跳往对面。
“她在这里!往对面去了!”一声大吼,那些官差们也顾不得搜查后面的房间了,全都一拥而下,往对楼追过去。
九横跨数米长街,一把扣住了多面二层楼道的栏杆,把自己拉了上去。
脚下的木板开始震动,那群人已经开始上楼了。
九完全不敢停留,立刻起身,在繁杂的灯光下开始奔逃。
后方的捕快追了上来,九转身跑进天桥,却突然发现天桥对面也有人往这边冲。
九踩住护栏纵身一跃,手脚并用直接把上了房顶。
魏文安眉头一皱,也一跃而上,径直追了上去。
“季云!束手就擒吧!”魏文安抽出长剑,向九劈砍而去。
“想到倒是美哦!”九抽剑抵挡,同时一脚踢向魏文安的腹部。
魏文安向后一退,九立刻抓住机会拉开距离。
身旁一支飞矢擦过,九侧身闪躲,又被魏文安找到机会追了上来。拔剑横扫,直抹咽喉。
九后曲身接挑剑,躲闪反击。
魏文安收剑抵挡,正欲再还击时,却发现脚下一滑——九在掀他脚下的瓦片!
“我……”魏文安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掉了下去,径直砸在下面的水果摊位上,汁液溅了一身。
追兵一除,九觉得自己又行了,她又能跑了。
得意一时,却不想她停下来的这几秒钟已经非常致命。
一支飞矢带着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至,洞穿了她的小腹,剧烈的痛苦立刻将她淹没。
九的脚下一滑,也从房顶摔了下去。
“喂喂喂!!!啊!”魏文安在痛苦的惊叫中被九砸晕了。
……
阿七很幸运,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她在前台留下了住店的钱后便默默离开了。
长安城市那么的繁华。可人潮喧闹却不能入耳;天清月明,却显得凄空开阔;灯火通明,却找不到一个着眼点。
阿七低着头,一路往外走,往外走,在一阵失神与恍惚之后走到了城外。
顺着官道一直往外,她遇到了一间客栈,他有些走不动了——平日里走这么点路——她是绝不会累的,阿七进了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刚一进房,阿七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脱了力,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发了疯一样狂涌不止。
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也是今天才明白,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出不了声的。
她在心里大声呼喊,歇斯底里的呼唤九的名字,但终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心里清楚,也许,九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为什么!阿七在心底不甘的呐喊。
如此突然的闯进我的世界,如此突然的将我拉入一个新的天地,在改变了我的人生之后又突然离去。九,你在搞什么!
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你的身世,你的过去,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一张纸从阿七的身上掉了下来——是九塞给他的那张。
阿七捡起来一看,画的是一张地图。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红点。这个地方阿七是知道的,这是九的故乡。
翻到背面,那里的字迹已经干了很久。
“若我是男儿身,我一定非你不娶;如果你是男儿身,我一定非你不嫁。我爱你。”
这种心痛是什么呢?原来是绝望。
这样迟来的爱,不如不说。
……
“季云,你可认罪?”魏文安手持文书,站在遍体鳞伤的九跟前,冷冷的注视着她。
能不冷吗,他身上的绷带可都是拜九所赐啊。如此带病上班,也算是意志坚定了。
“我何罪之有啊?”九抬眼用余光扫了一眼魏文安,眼中尽是傲然与蔑视。
魏文安皱了皱眉,拉开手中的文书,高声念道:“季云,字风华,反叛者季明渊之女。有谋反之罪,并且拒绝追捕,杀害官差,偷盗财物,罪过深重,按律当斩!”
“呵呵。”九冷笑一声:“后面三条我认了,只有这第一条是从何而来呀?我的父亲作为边政大将,为朝廷打过无数胜仗,何来谋反一事?不过是功高盖主,加之小人谗言与人君昏庸罢了。”
“大胆!”魏文安怒呵,“辱骂君王,最佳一等。”
“嘁,我九族都没了,你能加到哪儿去?”九不屑的冷哼一声。
“呵呵。”魏文安冷笑一声,用尚且完好的一只手捏住九的脸,道:“可以从别的地方加呀!刑部里面,也有不少人尚未娶妻呢。”
“你!”九怒从心中起,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你在做什么?”威严如山、气如洪钟的声音从牢房的门口传来,魏文安被吓得忙退到一旁,恭敬作揖。
“父亲。”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魏判,魏大人。
“你下去。”魏判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屏退了旁人。
“魏大人,真是许久未见呢。”九的语气中仍带着轻蔑,她对官家的态度一直如此,哪怕是对皇帝也不例外。
魏判并想不过多废话,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念道:“皇恩浩荡,幸得恩宠,我奉陛下之命传达圣旨。”
“季明渊率部谋反,大罪,当诛九族。然,圣上念旧情,季明渊之女季云,武术超群,品性正直,若愿归依朝廷,则赦免罪行,次三品官职。你可愿意?”
九听言先是一愣,而后却是笑道:“魏大人啊魏大人。为朝廷办事是什么下场,我的父亲已经告诉过我了,你觉得我会选择一死了之,还是给你们做几年狗在死?况且,魏大人,有个道理,你不明白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魏判只好收了圣旨,冷冷地看了九几眼,道:“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样不识世务,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说吧!”
魏判甩手而去,冰冷的囚牢终于寂静了下来。
九从铁栏中看到了窗外的月亮,此时此刻,阿七也许也和我望着同一轮明月吧。
“哈……抱歉了,阿七,如果有缘,来世再见吧。希望那时能是一个官场清廉的太平盛世,希望那时你,我都是普通人……”
……
虽然九让阿七逃的越远越好,但他终究没有离去,他依然抱着那点微小的希望在客栈中等待。
一天又一天,希望如同深夜萤火忽明忽灭。
直到第五日,他从来往的客人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昨日在菜市口斩了人,是个女人家,生的还挺秀丽的。”
虽然没有名字,但也只能是他,况且知道名字又能如何呢?阿七除了知道她姓季以外,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名啊。
世界的光滑在那一日后全变成了灰白色,无论是山水美景,还是繁华都市,都暗淡无光。
旅行的美好有十分,佳人占其九分,不是山水美丽,而是因为你在身边啊……
后来,阿七按地图上所画,去了九的故乡。
她在山中幽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间破败的木屋。在木屋旁有三个矮小的墓碑并排而立。
中间一个刻着“父季明渊之墓”,左刻“母尤风华之墓”,右刻“季云为己立碑”。
关于九的身世,阿七终于在今天知晓了,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之后,阿七在此处住了下来,江湖上再也没有了两个女侠的身影,多年后,有人在寻到此处,发现倒塌的木屋旁安静的排着四个墓碑。
在最右边,多了一个“妻苏月七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