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狍鸮攻击季熙和清秋的时候,契㼌也在猎捕凤皇和彩影。只不过与季熙那边不同,凤皇已经被封住了力量,而彩影也没有足以和契㼌抗衡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凤皇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让彩影带着自己四下躲避。而狍鸮和季熙的战斗导致山体崩坏的时候,凤皇和契㼌这边也朝着山谷的深处衰落。
不过凤皇这边有两点和季熙不一样。首先就是他和彩影并没有掉进河里,毕竟季熙忽然消沉的时候,彩影可没有。在摔落的途中,彩影就想办法让自己和凤皇平稳地落在了一旁的陆地上。第二点不同则是契㼌也掉了下去。毕竟契㼌并不能像狍鸮一样飘在半空中,所以他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山谷底部。尽管落点的确是在河里,但一条山间的小河根本就推不动契㼌。
刚刚从地上坐起来的契㼌活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是在叹气,说道:
“呃,狍鸮那家伙是怎么搞的?竟然把山体弄塌了。可给我摔得不轻。”
抱怨完了之后,契㼌才想起来去寻找凤皇的踪影。他爬起来四处张望着这,说道:
“那两个人哪去了?不会直接摔死了吧?”
说到这里,契㼌忽然摇了摇头,又反驳自己道:
“应该不至于,毕竟是能活着从诸怀身体里走出来的家伙。而且要是这么容易就死掉了的话,那也就不值得吃了。”
这样说完,契㼌又开始认真寻找凤凰的身影。甚至它还俯下身子,一点点去搜寻四周的陆地,一边寻找那两人的身影,一边感受凤皇可能留下的任何气息。由此可见,契㼌是真的太想尝尝这两个能从诸怀手中逃脱的人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而凤皇早在契㼌从河床上爬起来之前,就被彩影带进了附近一个小型洞穴里,而洞穴前也长满了各种灌木。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都有些费劲,所以藏在这里也更难被发现了。
凤皇坐在洞穴的地面上,左手撑着地,右手则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彩影则是蹲踞在凤皇身旁,时刻警觉地注意着洞穴外的风吹草动。这倒也不怪凤皇放松警惕,因为作为目摄魂,凤皇的感官平常情况下就远非常人可比,只要醒着就不会放过自己可以感知到的任何风吹草动。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凤皇的心态和彩影不同。毕竟在这个场合下,凤皇没有什么人需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力量也被封印了,也无法与契㼌战斗。所以凤皇就算保持警觉也没有什么用。
凤皇忽然抬起头,对彩影说道:
“抱歉,拖累你了。”
“嗯?”凤皇忽然的道歉让彩影稍微一惊,扭过头看向凤皇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要重复刚刚说过的话让凤皇感到有些不爽,语气中带着不耐烦说道:
“本殿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还拖累着你不能自己逃跑,所以……抱歉。还有,你别告诉本殿你刚刚没有听到,本殿不信。”
彩影则是轻笑了一下,说道:
“当然,当然听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说出道歉的话。这不像你。”
听到这话,凤皇眉头一皱,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
“哈?你这话说得好像很了解本殿一样。”
面对凤皇的质疑,彩影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保持着脸上甜美的微笑,说道:
“的确,我不应该能了解你多少。但是我和主人的意识是连接在一起的,所以主人对你的印象也是我对你的印象。这也是我说会道歉的你,不像是真正的你。”
这样的解释不仅没有打消凤皇的疑虑,反而让凤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凤皇不爽的表情中又多了几分好奇,问道:
“吼?那本殿就不知道了,萧翳那家伙到底对本殿有什么印象?”
“呃,嗯……”彩影抿起嘴,似乎在思考怎么说。片刻的犹豫之后,彩影才说道:
“在主人的印象里,你好像是个很任性,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人。遇到愉快的事情就会放纵自己,而遇到不爽的事情就只知道莽上去。有一种很聪明,但完全不想用脑子的美感。”
“你敢……”
听到这样负面的评价,凤皇第一反应当然就是发火。但是转念一想,凤皇还是把火气压住了。毕竟这是季熙的想法,彩影只是把这个想法转述给了自己而已。
凤皇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然后问道:
“既然萧翳那家伙这么看本殿,那他还帮本殿?”
彩影眉毛一扬,表示自己对接下来的答案也不是很理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因为主人喜欢你。”
凤皇则面露厌恶地咋舌一声,说道:
“为什么?”
彩影如实地回答道:
“因为你长得好看。”
“哈?”听到这样离谱的答案,凤皇差点就骂出来:
“他、他脑子有病吧?”
听到这句话,彩影忽然笑了起来,感觉像是被什么逗笑了,这才说道:
“哈哈,你和主人的评价真的完全一样呢。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甚至从妖兽的角度来说,这都够有病了。但主人是玉琉尸。就像饥饿的人会无法自拔地寻找食物,玉琉尸也会无法自拔地寻找长得好看的人。毕竟这可是刻在名士骨子里的两大爱好之一。”
“哼,怪不得晋守不住天下。到处都是这种变态的名士,活该只能跑到江南当蛮子。”
凤皇很轻蔑地评价了魏晋以来的名士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令他脊背一凉的事情,立刻逼视着彩影问道:
“你这家伙,不会和萧翳一样,对本殿……”
还没等凤皇说完,彩影就答话道: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和主人意识层面的连接不会共享感情,只是能让我知道主人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而已。而且我和主人对你的评价也不一样,我觉得你挺刀子嘴豆腐心的。”
凤皇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甚至有些失落,说道:
“是这样吗?哼,你这么一说,反而让本殿觉得更对不起你了。不仅没有能力保护你,甚至自己都要沦落到被保护的地步,连累了你。”
彩影则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虽然从你的角度看上去,我和你在相同的处境。但其实我比你安全多了。你所看到的只是我的灵体而已,就算被干掉了,也无所谓。我的生命已经和主人连在一起了,所以只要主人还活着,或者你没有像之前掐死赤狐那样干掉我的本体,我就不会死。”
听到这样的解释,凤皇脸上的失落消去了一大半,说道:
“是吗?那这样的话,本殿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保护了。”
彩影点了点头,脸上一直挂着很标致的微笑,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该心安理得。”
从生理结构上来说,彩影应该是个男孩子。毕竟本体是只公耳鼠。但彩影的灵体却长得十分清秀,不说的话根本分不清男女。而在这样可爱的脸蛋上还一直挂着一副甜美的微笑,这让凤皇都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他猛地甩了甩头,问道:
“你,真的是男生吗?”
彩影有点不知道为什么凤皇这样问,只是眨了眨眼说道:
“嗯,我的确是雄性,而且这幅躯体也是男性的样子。不过,毕竟这只是灵体,所以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变成女性……”
还没等彩影说完,凤皇就突然一把抓住彩影的胳膊,猛地一拽,两个人一齐朝洞穴更深处的方向退了一大截。因为刚刚那一拽而趴到凤皇怀里的彩影仰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凤皇。但凤皇的表情却异常严肃,盯着洞穴外面的方向。
彩影想说些什么,但凤皇却在此之前捂住了彩影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尽管彩影还是一头雾水,甚至想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可能性,但很快彩影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个危险而且巨大的气息正在靠近洞穴。
随着地面的震动传来,一个巨大的面孔出现在洞口的外面。那是契㼌的脸,它顺着凤皇的气味终于找到了这里。不过好在刚刚凤皇警觉,已经带着彩影一起藏到了洞穴的角落,洞口还有灌木遮挡,所以契㼌并没有立刻发现凤皇他们。
片刻之后,契㼌如雷般的声音传来:
“奇怪,明明气息就是引向了这里。但为什么看不到人影?难道离开了吗?”
话音落定,契㼌的脸就从洞口外消失了,甚至地面还传来了震动,它应该是离开了。有着相同判断的凤皇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说道: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说着,松开了搂着彩影的双臂。但就在这个时候,契㼌的脸突然再一次出现在洞穴外:
“果然还是应该在这里面,不然说不通的。”
而这一次,直接堵在洞口的,正是契㼌的眼睛。而在契㼌巨大的瞳孔里,有着无数的人脸,不断互相拥挤着。
突然再次返回的契㼌让凤皇吃了一惊。但好在,他并没有下意识地叫起来,反而是立刻屏住了呼吸。这一次,恐怕不会像刚才那样容易蒙混过关了。因为契㼌似乎已经认定两个人就在这个洞穴里面了。
如同上次在洞穴里的时候一样,契㼌眼睛里的一个人脸伸长了出来,进入洞穴开始搜寻两个人的踪迹。这个洞穴本来就不大,而且两人藏身的地方也不算深,只不过是贴着洞穴的岩壁,躲进了阴影里而已。所以那张诡异的人脸很快就深入到了和凤皇的位置。
尽管那张怪脸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但凤皇并没有很慌张。因为根据上次的经验,只要是在黑暗中,就算那张脸伸了进来,也不会看到自己。所以,凤皇只是尽可能保持不发出声音。只是,那张脸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然后用尖利的声音说道: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你吧?”
凤皇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而那张脸则继续逼视着凤皇,说道:
“呵哈哈哈哈!看来你还真以为我看不见啊!上次不过是因为你们跑到了诸怀的陷阱里,这才放你们一马。但这次,你可要成为我的……”
既然已经暴露了,凤皇就再也没有必要保持静止了。还没等那张脸说完,凤皇就推开刚刚一直抱着的彩影,然后一拳砸在那张奇怪的脸上。
因为凤皇是在太用力了,那张脸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尽管这样,契㼌还是立刻开始回收那张脸。而凤皇则立刻冲上去把那张脸后面的触手抱在怀里,然后猛地一用力,将其折断了。灰色的汁水立刻从里面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啊!好痛!好痛!”
在洞外的契㼌猛然尖叫起来,超大的声音几乎将凤皇的耳朵震聋了。这让凤皇不得不放开那个触手,用手去保护自己的耳朵。有机会将仅剩的半截触手收回后,契㼌的咆哮仍然没能结束:
“可恶,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接下来,契㼌的眼睛中冒出了更多像刚刚那样,末端长着人脸的触手。这些触手涌入凤皇藏身的洞穴,同时那些脸还都在不断凄厉地叫着:
“吃掉你!吃掉你!”
尽管契㼌的气势看上去很不得了,但实际上这种情况下,契㼌并不能对凤皇产生什么致命威胁。契㼌虽然大,但这些触手并不大,尽管无法使用灵力,凤皇也可以与之战斗。更何况,和凤皇在一起的还有彩影,对付起这些出手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实际上,契㼌也知道,这样做的效率也不高。只是,凤皇和彩影躲在山洞里,自己又进不去,用这些触手进攻是最为有效的方法。
那些触手刚刚伸进洞穴的时候,彩影立刻架起短刃,准备迎敌。但还没等彩影站起来,凤皇就一把从后面拽住彩影的领子,然后把彩影朝后面抛去,说道:
“你老老实实带着,这里交给本殿。本殿可不能被一堆触手看扁。”
说着,凤皇就冲了出去,和契㼌眼睛中伸出来的触手打成一团。而被扔出去的彩影脑袋一下子撞在了石头上,一脸不满加委屈的表情抱怨道:
“怎么这么粗鲁?还有,明明是主人让我来保护你的,而不是让你来保护我!”
不过,既然凤皇愿意自己打,那彩影也乐得自己在一旁休息。毕竟,那些触手的首要目标就是凤皇。虽然有一两根触手会跑到自己这边来,彩影也能很轻易地击退它们。或许契㼌发现彩影并不是实体,而只不过是灵体而已,很快就再也不分出多余的精力对付彩影了。与之相对应的,契㼌伸出了更多触手,将凤皇团团围住。
尽管有着目摄魂的强韧身体和一等一的格斗技术,但面对越来越多的触手,凤皇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尤其是当契㼌将更多的触手伸进来的一瞬间,超巨量的触手几乎是顷刻间就将凤皇缠住,让凤皇无法动弹。
听着凤皇被触手逐渐淹没的惊叫声,彩影挂着微妙的表情说道:
“所以说,刚刚逞什么能?让我来不就好了?”
下一瞬间,彩影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堆触手的旁边。还没等契㼌有机会把凤皇拖出洞穴,那些触手就悉数被彩影斩断,里面爆出来的灰色液体几乎铺满了整个洞穴的地面。包裹着凤皇的那些触手也因为根部被砍断而散开。
凤皇从触手中掉出来后,跌坐在地上,浑身被奇怪的液体弄得湿漉漉的。他一脸嫌恶的表情甩着身上的黏液,一边说道:
“啧,真是丢脸,竟然搞得这么狼狈。”
洞外的契㼌则因为大量眼睛中的触手被砍断而发出更加骇人的嘶吼:
“我的眼睛!啊!可恶!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你们的事情了,我一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听到契㼌的嘶吼,彩影无奈地看了一眼凤皇,说道:
“不知道那家伙还要怎么做,还不能放松警惕。”
凤皇则没好气地说道: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
然后凤皇斜着眼睛看向洞外,说道:
“那东西应该不会继续用眼睛里的触手了吧?那它还能干什么?把舌头伸进来吗?啧,想想就恶心。”
但是凤皇和彩影并没有等到任何东西从洞外伸进来。一时间,除了契㼌的嘶吼以外,凤皇和彩影没有听或看到其他任何东西。这种感觉就像在最热闹的地方,独自安静地思考或看书一样。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但因为自己并没有参与其中,而会感觉那嘈杂声和自己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一样。
这样魔幻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一个不同的巨响从洞穴的上方传来。一瞬间,山洞,不,是整个山体都开始震动起来。随着震动的发生,一些石块开始从洞穴的顶部崩落下来。
在更加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是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山体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崩落下来的岩石也变得更多。藏身在洞穴里的凤皇和彩影很快找到了一个岩石结构还算坚固的地方,躲避崩落下来的岩石。但是震动还在一下一下地传来,崩落的岩石也越来越多。无论凤皇他们藏身的地方,其岩石结构有多么坚固,也不会坚持很长的时间。
凤皇看着山洞内发生的一起,不禁皱眉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里也是诸怀的体内吗?”
这样说着,凤皇看向洞口,似乎想要看清契㼌在干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凤皇能看到的只有契㼌的两条腿。一旁的彩影则似乎是在回答凤皇的自言自语:
“不,不像是。这应该是契㼌搞出来的。”
片刻之后,凤皇和彩影好像都猜到了契㼌的目的,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它想把山洞挖开!”
猜到这个可能性之后,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彩影紧接着就说道:
“看来我们必须突围了。”
然后彩影看向凤皇,说道:
“我出去牵制那家伙的注意力,你找准时间逃出去。”
“等一下!”凤皇几乎是下意识就叫了出来,然后才冷静下来,一脸认真地表情看向彩影,问道:
“本殿再问你一遍,如果你被干掉了的话,真的不会死吗?”
忽然听到凤皇认真地说这种话,彩影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嗤笑起来说道:
“当然了。我已经和主人融为一体了,所以只要主人还活着,我的这幅灵体就能随时复原。不过,真没想到,你还会担心我。”
凤皇则立刻否认道:
“本殿才不会担心你。本殿是担心,如果你真死了,没办法跟萧翳交代!”
“啊!”彩影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然后说道:
“我懂了,你是在担心主人生你的气!”
“本殿为什么要管他生不生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凤皇的声调明显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可是这个时候彩影的表情忽然有了奇怪的变化,整个人僵在原地,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凤皇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你怎么了?”
片刻之后,彩影才恢复正常,说道:
“主人那边传来的讯息,他找到了一颗强大的内丹。等下主人会让我的本体把内丹带过来。”
凤皇知道这样一颗内丹意味着什么。因为季熙已经很明确地跟凤皇说过好几次,自己现在的身体无法再调用灵力,不然会彻底垮掉。但通过将外来的内丹当成一次性的消耗品,使用内丹中的力量的话,凤皇就能够再一次获得战斗的能力。
只不过此时此刻,凤皇更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看着彩影说道:
“所以,你和萧翳那家伙一直保持着联系?”
彩影点了点头,解释道:
“的确是这样,但这种联系很微弱,只能大致感受到对方的方向,以及传递很简单的信息。”
搞明白彩影和季熙之间的联系状态之后,凤皇也不知道该说这是合理还是不合理了,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彩影则忽然打起精神,说道:
“马上就能有内丹用了,你可要努力活下去,活到那个时候啊!”
彩影话音未落,便瞬间离开了洞穴,按照之前的方案,去吸引契㼌的注意力,给凤皇的逃离制造机会。反而是被留在洞穴里的凤皇一脸想揍人又揍不到的表情,很不爽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殿又不是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