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没事吗?”安晚问。
“没事。”她说。
安晚表情有些无奈,看向了她。
秦钰怔了怔,立刻知道自己回答错了。
因为没事的人会反问,“什么有事没事?”
而真正有事的人,总会说自己没事。
秦钰回来之后便不说话,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服的睡衣。
以前的秦钰睡觉的时候不穿睡衣,经常喜欢穿着一身大T恤衫,小短裤什么的。这么睡的话很宽松,心情比较愉悦。最近目前寝室的问题仍然没个着落,王哥那边也乐得两个小两口住一起,这鸟人还觉得自己卖了二人一个天大的人情。秦钰并不讨厌和安晚一起住,但朋友归朋友,说到底男女毕竟授受不亲,有所分别。以前男性时期的衣服,对于现在的秦钰来说,貌似实在太大了,随便伸个懒腰好像就会走光得非常彻底。
后来实在没什么办法,秦钰在寝室里,便一直穿着这一身画着小猫的卡通睡衣了。
而这回来就闷声换了一身小猫睡衣的小猫,一脸的闷闷不乐,蓬松着金色长发,低垂着小脸,抱着腿,坐在床边,整张脸上好像都写着“我很难过”。
然后憋了半天,她才说:“安晚,我想喝酒。”
“还喝酒?在kfc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来大姨妈了吗?”安晚无奈地问。
“来大姨妈也可以喝啊,这世界上也没人规定,来大姨妈就不能喝酒……”
“是没人这么规定,但你忘了上次的血流成河了吗?”
秦钰沉默,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说不过安晚。她似乎累了,轻声重复了一遍:
“安晚,我想喝酒。”
这次就显得可怜兮兮起来了,仍旧是那种弱弱的语气。她是懂怎么撒娇的。
一听那有些可怜兮兮的腔调,安晚就不知道该咋办好了:“喝倒也行,再次血崩怎么办?”
“没关系,我也知道该怎么贴卫生巾了。”况且她本来也没来大姨妈,这不过是心情不好的借口。
“那你血崩了跟我没关系嗷。”安晚虽是这么说,却显得一脸担忧。
“嗯。”秦钰嗯了一声。
……
她嗯了,那安晚就得出去买酒。
太嗯了。
她在外面低声下气的帮人跑腿。emo地回寝室后。
安晚帮她跑腿,还摆不得什么脸色。
自家兄弟窝里横怎么办,挺急的。
回来之后快近傍晚,放学后的学校显得热闹了起来。背着书包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说说笑笑,人不多,不显得络绎不绝。他们的去处似乎有网吧,也似乎有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也有男生快步回寝室去拿蓝球。安晚从说笑的人群当中形单影只地穿过,跟放学的正巧路过的几个脸熟的打了招呼。
明明是个光棍,却决定去学校外面帮一个女人买啤酒。
说起来秦钰的样子有些奇怪。在kfc时安晚一泡尿没憋住,上楼的时候就发现她在被人所纠缠——她当时是一张怎样的表情啊。恐惧,惊慌,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坐在原地。面前就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b在跟她滔滔不绝。
安晚看到那一幕,就觉得秦哥被人欺负了,想都没多想,第一反应是拳头硬了,手痒难耐渴望打架,决定揍了那个上前搭讪的鸟人。
第二反应,有点怜惜。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还遇到了班里的几个兄弟,其中一个瘦高,是个龅牙,一见到安晚便挥手招呼。安晚走过去,龅牙傻乐着凑过来,他一身臭汗,一手的灰,抱个篮球问道:“打拍不?半场,4v4差你一个。”
龅牙叫宝飞,家世好像不错,平时安晚也挺喜欢跟他们几个人一起出去打游戏。安晚还得陪秦哥喝酒,就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有点事。”
“可惜。”宝飞倒也没阻拦,有些失望:“隔壁大学的过来下战书,说想要跟我们打篮球来着,还想着叫你过来教训他们。”
安晚篮球打得也不算好,爱打但是菜,属于在场上混一混那种水平,打这种切磋赛属于给学校丢人,闻言微笑摇头。
但脑海闪过下午秦钰一脸惊恐的模样,联想起来那搭讪的男生好像就是隔壁学校的,突然道:“你隔壁学校认识的人多吗?”
“还行,怎么了?”宝飞一脸奇怪。
“想找个人。”安晚面色平静,咬了咬后槽牙。
宝飞愣了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怎么了兄弟,隔壁学校有人惹你了?”几个关系好的见状,闻言低声问:“说说,叫什么名字?”
安晚想了半天,一时间愣住了,还真tm不知道那家伙叫什么名。
反正一见面就见他在那里搭讪秦哥,还把她给弄哭了。
他想了想道:“不知道叫什么,但长得挺凑合的,而且喜欢搭讪小姑娘……有头绪吗?”
宝飞翻了个白眼:“你这说得哪有头绪,但凡找个大学随便拉一百个,五十个能符合你这条件。”
“那找不到就算了。”安晚就是来气,随口这么一问。
“怎么了,女朋友被人给搭讪了?”宝飞乐了。
“不是女朋友,就朋友。”安晚心有点乱。
几人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面面相觑,相视一笑:“那完蛋,是女朋友没跑了。”
宝飞哈哈一笑:“你小子,终于找到了啊,万年光棍诅咒破除了吗?”
安晚道:“都说了是朋友。”
“那个姚俏听到估计要心碎了,这整一天,没事就跟到处打听你有没有对象呢。”宝飞笑嘻嘻道。
“姚俏?谁啊?”安晚懵了。
“就上午隔壁班欺负女生的那三个,领头的那个就叫姚俏,她好像还对你挺有意思,到处打听一下午了,想要你手机号来着。”宝飞感叹道:“人长得也挺漂亮的,兄弟这桃花运,羡慕啊。”
“她?不熟。”
安晚一听这人脸就拉了下来。本来还以为是谁,结果是隔壁班叫秦哥买了一礼拜饭的那仨nt女,摇头道:“那人恶心过我朋友。下次她再问你,就跟她说一下,如果不是带人教训我,就给老子赶紧滚远点,别来恶心我。”
见惯了安晚乐呵呵的样子,几人闻言吓了一跳,不再多问,讷讷道:“懂了,下次她再问我,我帮你回绝一下。”
安晚也觉得自己突然变脸色吓到了人,尴尬地笑了两声——但心里也跟着纳闷:秦哥是体质招欺负还是怎么样?上午被隔壁班女生欺负,下午被隔壁学校男生欺负。好像是个人都能欺负她,门卫室那大爷养的狗看到她都猛叫。导致她出个校门买点什么回来,都得低头小步快走。
主打的就是一个容易被欺负。没准真是什么体质问题,真的有说法的。
跟几人道别,安晚去隔壁小卖部买了十来罐啤酒,路过时特意去大排档买了五十来个串,炸实蛋,炸臭豆腐,炸菜卷,烤肉串这种巨下酒的东西,装着一个黑塑料袋回寝,这一趟又亏出去一百多大洋。今天一天虽说破大费——但钱这东西,不就是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花的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朋友难过就陪朋友喝点。钱这东西没必要攒,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没准明天就被泥头车创死了,到时想花也花不了了。
安晚拎着一两个塑料袋,平静地上了楼。秦哥心情很难过,但安晚心里倒很平静,或许这种事情多了,就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并不觉得手忙脚乱,只觉得很经典。
因为秦哥难过的时候很多见,这吊人没事就emo。
但难过到一言不发,看似一脸平静,一问就是“我没事”的时候……
咦?好像也很多见。
但通常这种时候,都是内心难过到一定程度。两人是朋友,还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她难过自己看着也不舒服,怎么说也得让她开心起来,能一起喝个酒就一起喝个酒,帮人排忧解难嘛。
也是秦哥生性不喜欢跟人倾诉,属于那种有事自己憋着的类型。安晚虽然嘴比较贫,但朋友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他是真可以坐在那里听一天的。
左手拎着满登登的烤串,右手拎着满登登的啤酒,安晚用手肘转动寝室门,用脚开门。拎着两大塑料袋东西一进寝室——又见经典的拉窗帘不开灯鬼片片场。
然后床上典中典地多了个粽子。
安晚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走到她旁边一看——秦钰用小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垂着眼,耳机里似乎放着歌,放床上的手机屏散发着安静的雪白光芒。照亮了她半张脸,一只眼底。
她似乎听着歌没听见安晚开门的声音,见他站在面前,才诧异地抬起眼睛。安晚探头,凑到她手机那边一看——“今日推荐,伤感英文歌单,安静感受纯粹的忧伤”。
好,典。太经典了,都回来了。
“听的什么啊。”安晚坐在她的床上。
秦钰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地从被窝里送出一只带着体温的耳机:“要听吗?”
“听。”安晚倒想感受一下什么是纯粹的忧伤,接起来塞耳朵里——
阿妈的配方,猜赢涂口红~~
喂鸭脖啵嘴,妹依我吐~~~
好,Maroom5。经典。
安晚有些怅然地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决定陪她把这首歌听完。拉着窗帘,身边是一个粽子。一人一粽子看着被夕阳照亮一条光缝的墙。微尘在光中明灭,好像在黑夜里看着银河。
“你喜欢听这首吗?”秦钰小声说:“我可以换一首。”
“换一首吧。”安晚道。
秦钰拿起手机,切了个歌。
然后她切了个Alan Walker。
安晚摘下耳机。这时候秦钰抽了抽小鼻子,眼睛却亮了起来,似乎闻到了烤串的香味,探出小脑袋一看,明显很高兴地哇了一声:
“你买了这么多啊。”
“满满一兜,怎么说。”
“还有这么多啤酒。”被窝里伸出两只雪白的小脚丫,踩在地上,像是小刺猬察觉到安全,开始舒展身体,露出柔软腹部。她终于从被窝里出来了。
“也满满一兜,怎么说。”
秦钰打开塑料袋一看,看起来她明显有些饿了,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歉意:“没想到你买这么多的,酒钱我打在你微信里了……至于今天买衣服的钱,我实在没有那么多,所以一共只打给了你五百……”
“不收,怎么说。”安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