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呃!我真的好害怕啊……”
秦钰用手用力抹着眼泪,因为压抑着自己哭声的缘故,哭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没事,摸摸,明天那男的就被车创死了……”安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我害怕得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本来就穿得那么奇怪,然后还有一个奇怪的人来搭讪……他一来搭讪,我靠,妈的,整个二楼的人都在看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那了……”
“没事,摸摸。”安晚也有些无奈。
喝酒前秦哥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害怕,结果她的明显酒量不怎么行,两瓶啤酒下肚,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安晚忙追问几句,她就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其实就那点事,她社恐。
然后现在后知后觉,觉得很委屈了。
安晚从来没有什么社恐的经验,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反正男生之间的安慰,就是一起喝酒。
天大的事情,喝了酒吹吹牛逼,第二天就总会过去。
但眼前这个一手拿着啤酒的金发少女,一身小猫睡衣,坐在椅子上用袖子擦眼泪,哭得浑身哆嗦——这阵仗,安晚实在不知道安慰男生的方法是不是仍对她有用。
“先吃串吧。”安晚道。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呜咽道:“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啊,你当时明明是跟我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丢下我……”
“我靠,你说得自己好像跟NTR剧情的女主一样,我当时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啊,尿尿不让吗,而且我不是马上就回来救你了吗?”
“不行!”她眼睛一瞪,图穷匕见了:“不准你去上厕所,你为什么要去上厕所?跟我出去,就不准你去上厕所!”
“啊?还有王法吗?”安晚傻了。
秦钰然后就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擦着眼睛,一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她有些忿忿地盯着安晚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举易拉罐,怒声道:
“喝!”
“喝。”安晚无奈,启了一罐啤酒,也跟她碰了碰。
嘴唇刚碰到易拉罐,却突然放下了:“你等下,我去上个厕所去。”
“不行,你不准去。”秦钰声音变小,立刻拉住安晚的衣角。
安晚坐在这儿一瓶接着一瓶的喝,膀胱都快爆了。但一看少女湿润着眼睛,一脸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袖口的模样——
安晚这辈子从来没憋过尿,尿路这一块主打的就是一个快意人生。
人生第一次考虑了下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憋尿。
沉吟了两秒,膀胱告诉自己好像不行。
“我真不行秦哥,我尿你身上怎么办?”安晚无奈地问。
秦钰还真歪着脑袋想了两秒,眼神无奈起来,大概是觉得尿自己身上确实不能接受。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腿站起来:“那我陪你一起尿,我也想上厕所。”
“你别犯二了行不。”
“我害怕。”她央求道。
“我就去放个水,你害怕个毛啊。”
“我害怕你不会再回来。”
寝室里自带厕所和浴室,上个厕所两步路的事情,这几米的距离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安晚只得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按住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好吗?”
秦钰怔怔地看着安晚的脸,眨了眨眼,一张脸红扑扑的,显得有些呆了。
好半天后,视线移到一边,一句话也没说,拽着他衣角的手收了回来。
在安晚看来,意思就是,朕允了,去吧。
……
上个厕所的事情,交代得就好像要天人两隔了似的。
安晚有些萧索地放完了水,冲完厕所洗了个手,甩甩手从厕所里出来。桌上的东西还没吃完,下午买得有点多。下午大概两人加一起能喝了十罐,安晚自己喝了五罐,秦钰喝了两罐。
然后现在发酒疯的是秦钰。
从厕所里一出来,就发现她自己又偷偷开了一罐啤酒。她是一喝酒就会脸特别红的那一种类型,脸红得跟透了一样。
见安晚出来,她晕晕乎乎地聚焦视线,目光一定,便晕乎乎地张开双手。
安晚愣了大概三秒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大概是说要抱抱。
“你回来得太慢了。”她一脸认真地这么说。
吐字不是很清晰,但能让人感觉到她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咬到舌头。
“这还慢啊,我尿完洗个手直接回来了。”安晚随意一屁股坐下。
“是吗?”
她有些迷离地看着安晚,歪头想了想,打了个酒嗝,怔怔道:“我感觉我等了好久。”
“顶多一分半。”安晚道。
秦钰的脸红扑扑的,似乎注视着什么东西便需要努力调整聚焦,笨笨的,很可爱。她喝酒之后话显得很多,而且还开始变得喜欢撒娇。如果是往常的安晚,有点不太会应对这样的秦哥,两个人绝对会很尴尬。
唯一庆幸的是,酒精不止在秦钰的身上发挥了作用,也在安晚的身上发挥了作用。至少他看到这一幕心里什么也不想,还能保持坦然——只是偶尔几个瞬间,不太敢想如果自己没喝酒,那么遇见这副样子的秦哥,到底应该如何去应对。
如果没喝酒的话,肯定要尴尬死。
“我感觉我好像等了半小时。”
“你感觉错了。”
她似乎有些低落:“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变差了?”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尿尿都不带我。”她说。
“你没什么问题吧,秦哥。”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她立刻柳眉倒竖。
虽然谁也没说脑子的事。
“行,对,我脑子有问题,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
“你是傻b。”秦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她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眼睛弯弯的,像熟透的月牙。
安晚有的时候会想,秦钰变成这副样子之后,闭嘴的时候永远比张嘴时好看——闭嘴的时候,娇小的身材,低垂眉眼,有些忧郁,有易碎感,就好像有什么心事。
而她一张口的时候,不是说安晚是个傻b,就是叫自己陪着她去这去那,要么就是一脸的惊恐地说这说那。可通常她一脸惊恐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安晚,怎么办,我卫生巾好像贴反了。安晚,怎么办,我刚才差点进男厕所。安晚,我肚子好痛,这是阑尾炎还是痛经?安晚,这不会是癌症吧。
安晚,你去哪了?不要走,陪着我。
蠢货。安晚想。
“安晚。”她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聊了些不知道什么,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晚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笑。安晚说买酒的便利店老板是个光头,脑袋在夕阳下散发着金光,看着特宝相庄严。她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最后她吃完一串烤实蛋,把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忽然依偎在了安晚的身上。
安晚扭头一看,便看到了酒气扑面而来,湿润的眼睛,红扑扑的脸,醉得简直不成人形,几乎整个人都瘫在了安晚身上。她一瘫在他身上,身子便随时要往下滑。
这酒量还喝什么酒啊。安晚想,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栽地上去。
“喜欢你。”她说。
安晚的手颤了一下,竟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近在咫尺迷离的眼。
因屋子里太热,她从刚才开始便解开了睡衣的纽扣,胸口白里泛红的肌肤,在昏暗的房间里好像也那么白,好像可以发出荧光。
安晚一愣神的功夫,闻到了她身上温热的酒气,还混合着薄荷味的体香,大脑空白的两秒钟后,开始意识到,这是寝室里二人共用的沐浴露的气味。
“啊?你是楠桐?”三秒过后,安晚回答道。
但缓解气氛,这种俏皮话应该在第一时间说,要像是第一反应一样,脱口而出。不然的话,那三秒的沉默像是什么都没说,又把什么都给说了。
“喜欢你,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她把脑袋埋在安晚的胸口,声音透过布料,显得有些闷沉。但声音那么平静,平静且斩钉截铁。
当一个人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完蛋了。
因为世界坍塌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把这句话收回去。
安晚实在不知道应说些什么,搂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秦钰道。
“说。”安晚道。
“别讨厌我。”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仍是平静的。
安晚觉得自己的胸口开始渐渐湿润,温暖细小的东西在胸口扩散。他不太愿意相信这是秦钰的眼泪,这时候,更希望是她吐了。
“放心,不会。”安晚轻拍着她的后背。
“该说的都说完了,等酒醒之后。”她轻声说:“酒醒之后,我会特别讨厌我自己,我会巴不得弄死我自己,等到那个时候,至少你不要讨厌我。”
“如果你也讨厌我,我就一无所有了。”
“收到。”安晚轻声说。
秦钰不再说些什么了。
安晚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灯光,从天花板上晃过去,晃过去,不知道一辆一辆地要开往哪里。半天也没听见秦钰说什么,扭头一看,她呼吸均匀,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安晚的身上睡着了。
温热的吐息打在安晚的胸口,她在胸口氤氲开来的热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变冷。
她的睡脸还是挺可爱的,湿漉漉的睫毛,只可惜似乎刚哭过。
安晚去摸她的头发,她特有的金色长发,乱遭遭,像是狗毛。她的身体也热乎乎的,如一瘫烂泥一样,简直像是糊在自己身上。抚摸到她因发汗而有些潮湿的脖颈的时候,安晚的手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这是女孩子的脖颈。
所谓朋友的界限,忽然因为这个发现,而显得不那么分明了。
刚才两人还聊得热闹,方才还很热闹的寝室,仿佛是突然变得冷清一般,让人有点无所适从。安晚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的,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婴儿入睡,虽然她已经睡着。
在昏暗的宿舍里,安晚搂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怔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伸手拿啤酒。
装没听到吧。安晚想。
喝酒的时候,倘若有个朋友突然说要喜欢自己,认定这是醉话是最明智的选择。
其实即便两个人很合拍,但相识的时间毕竟还短。今后的日子也很长。
无论如何,这句话,都显得太早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