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位于米德加尔大陆北方的矮人国度——法萨尔王国，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国家，在它最北部的岛屿——哈瓦那，据说过去是诸神黄昏的主要战场之一，众多神明与巨人的埋骨之地，因此吸引了各地的冒险家慕名而来，想要发掘埋藏在这片土地上失落的宝藏。
哈瓦那岛的阿德马港口是米德加尔大陆上最繁华的港口之一。
当我走出船舱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景象尽收眼底，更新奇的是聚集在此地各个种族，普通的人类、长着不同野兽特征的兽人、肤白貌美的精灵、粗枝大叶的矮人、犄角长尾的龙人等等。
我不由得感叹，亲眼目睹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前世的我笔下的厕纸故事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
“小子，别挡路。”
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开，看他头上的耳朵应该是兽人，身形五大三粗，个子比两个我加起来还要高。
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不公，处处充满着弱肉强食，惹不起就躲。
想到这里，已经失明的右眼又开始隐隐作痛。
“算了，先去公会吧。”
出海前我买了一份阿德马港的地图，顺着上面指的路线来到一个冒险者公会。
“你好，请问有什么能效劳的？”
前台小姐姐的招牌微笑有些僵硬啊，大概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吧。
托伽列尔的福，我没了右眼，从头到脚都是伤疤，总而言之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是来这里报到的。”
我把公会的证件放在她面前。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我用捡来的钱在魔界的一个比较有名的公会注册成了冒险者，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一个没有门槛谁都能干的打杂职业，从杀魔物到掏粪坑的委托都有，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年龄小没经验没少受欺负。
为了省钱凑路费，我在马厩睡了整整一年，兜兜转转来到人界又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直到上个月，我才来到法萨尔王国，想借着接委托的机会，顺便打探一下虚实，否则连那个地方都找不到。
我本来不想来报到的，奈何这是公会的规定，必须在公会分部报到之后，才能接当地的委托。
公会里还有不少同行喝酒聊天，看上去等级都不低呢。
冒险者依照传统厕纸的模板设定，一般分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几个等级，再往上的白金级、秘银级冒险者在米德加尔大陆上屈指可数，像我这样的菜鸟当然是青铜级咯。
有时坐在公会，听同行闲聊也可以得到不少信息。
“我说，既然这座岛上藏有诸神的遗物，为什么法萨尔王国没想着独吞，反而这么大方让所有人都来寻找宝藏呢？”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说。
“你才来这座岛上不久，难怪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个叼着烟斗，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大胡子老头。
“什么意思？”
“曾经哈瓦那只是一个地下蕴藏着黄金和钻石的岛屿，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矮人的确不至于分享它，可是……”
“可是什么？”
大胡子老头看着手里的酒杯，愁眉苦脸地晃了晃。
“啧，这桌来两扎啤酒。”胡渣大汉招呼道。
大胡子老头拿起杯子猛灌一口后，抹掉胡须上的啤酒沫子，接着说：“可是随着哈瓦那地下的矿洞越挖越深，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地底挖掘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说来惭愧，这又是一段我不知道的历史故事，如果你讲的这个故事里把哈瓦那的名字换成墨瑞亚，我会更熟悉一些，毕竟那些矮人挖出的是炎魔。
“矮人挖到岩浆了？”
大胡子老头摇头，“那团烈火的中心是一只拿着断剑的巨大手臂！”
“胡说八道，地底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如果我说那是火巨人的东西呢？”
“你说他们挖出了苏尔特尔的手！”
“没错，那把断剑就是摧毁阿斯加德神域的炎之魔剑！”
胡渣大汉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那后来呢？以矮人那贪婪的德行没想着独吞那把剑？”
“哎，就是因为他们的贪婪，最后才酿成大祸。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唤醒了那只手臂，还是唤醒那把剑，总之就是引发了天塌地陷海啸山崩的大灾难，那足以灭世的火焰吞噬了整座岛屿。”老头发出叹息，神情有些悲伤，“最后事情再也隐瞒不住，矮人王迫不得已向各方势力求助，虽然最后平息了事态，但是死了非常多的人，我的祖父也在其中。”
胡渣大汉拍拍大胡子老头的肩膀，跟他碰了一杯。
“那场灾难把这座岛翻了个底朝天，埋藏的秘密都暴露在了阳光下，岛上陆续出现本已绝迹的古代魔物，还有巨人和神明的遗骸。作为当初平息灾难的报酬，所有人都有权分一杯羹，这才造就了岛上现在的繁华局面。”
“可是外面传了多年，我也没听说过这座岛上挖出过什么太重要的宝贝来，比如说希芙女神的一撮头发，斯莱普尼尔的蹄铁，金毛猪古林博斯帝的粪便，彩虹桥的碎片，伊登女神的半个黄金苹果……”胡渣大汉掰着手指列举，“最有价值的东西一个都没找到，奥丁的神枪昆古尼尔，海姆达尔的号角加拉尔和神剑布尔特冈，弗雷的胜利之剑，还有威力最强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
“这个的确是事实，我从小就跟老爹一起来这座岛上寻宝，六十年来还没听说过有人找到这些神器。”大胡子老头肯定地说。
胡渣大汉皱着眉头，表示怀疑，“会不会已经有人找到这些宝贝，悄悄把他们带出这座岛了？”
“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座岛上安插有多少眼线吗？”大胡子老头摇头说，“这座岛上可没有什么先到先得的规矩，如果真的有人找到那些令人眼红的东西，到那时这座岛上一定会死很多人，他绝不可能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我是清楚的，毕竟是关键设定，他们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
的确有谁收集到了那些神器，而且不止他们提到的那些，几乎整个九界的宝物都在那个地方，只是他们找不到而已。
“齐格鲁德先生，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
“嗯，谢谢。”
前台小姐姐把登记完的公会证件还给我。
在魔界的冒险者公会登记时，考虑到有可能被仇人找到，所以肯定不能用真名。又想想此行的目的，干脆就用了《沃尔松格萨迦》史诗中那个英雄的名字——齐格鲁德。
话又说回来，不论用齐格鲁德还是齐格飞都差不多，只是我肯定干不出屠龙这么荒谬的事情。
*
我顺着崎岖的山路爬到哈瓦那最高峰的半山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瞭望这座终年冰雪覆盖的岛，辽阔得望不到边际，不枉我花费三个月的时间摸清地形。
大概是因为有神明在此地消亡的缘故，岛上弥漫着异常浓郁的魔力，严寒的天气丝毫没影响植物的生长，植被格外茂密。
山崖上的一处洞穴已近在咫尺，只是被一棵横生的树木封住了洞口。
像这样的洞穴在岛上还有很多，都是过去矮人挖掘留下的矿洞。
自从寻宝热潮掀起，岛上的魔物像韭菜一样被割了一轮又一轮，却始终杀不尽灭不绝，整座岛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寻找着那些宝物。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人迹罕至的废弃区域，几乎没有探索的价值。
“哎，希望这次有收获吧。”
这是我探索的第三十七个矿洞了，那东西的确藏在这座岛的地下，可是没有预想的好找。
我从腰包里掏出一把红色的小刀钉在拦路的树木上后，立刻退到安全地方。
这是一次性的魔法道具，高纯度火晶石制成的刀刃刻有引爆用的魔法术式，只要注入魔力再扔出去，术式就会在五到十秒内引爆火晶石。
轰的一声巨响，那根粗壮的树干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这东西真的好用，可惜就是太贵了，一把火晶石小刀要两枚人界的银币，我接一次委托的报酬还不一定有两枚银币呢。
我只身走进漆黑的洞穴，因为是恶魔的缘故，待在这种寂静的黑暗中反而有一种安心感，就算没有不点明火，矿洞里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
通道一路向下蔓延到地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我来到一个巨大的空洞。
头上有“沙沙”声音响起，我拔剑向上斩去，有几个的东西应声落地。
连我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身手，出来三年没有白练，这一剑斩得真潇洒……虽然还是打不过伽列尔，顶多少挨几剑而已。
毙命的是几只叫做暗魔蝠的低等魔物，这种魔物繁殖能力就跟老鼠一样可怕，在哈瓦那岛上的矿洞里到处都是。
暗魔蝠的牙齿磨成粉可以入药，虽然卖不了几个铜币，但是再小的蚊子也是肉。
我准备用小刀取牙齿，突然发现意外惊喜。
暗魔蝠的眼睛通常是红色的，而这里暗魔蝠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异，眼睛都是黄金色的。
“错不了，法夫纳的宝库一定就在附近！”
在任何神话故事中，龙族都是极端强大的存在，它们之中的王者甚至足以弑杀神明，如果能得到龙血就能获得它们强大的力量，北欧神话中以贪婪闻名的黄金龙王法夫纳就是龙族的典型代表，不管是《沃尔松格萨迦》还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屠龙英雄都因为获得龙血，而得到了龙的力量。
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这些金色眼睛的暗魔蝠，沾染龙血的可能性不大，我想大概是长时间受到法夫纳残余魔力的影响而发生的某种变异，否则也不至于被我一剑干掉。
我从腰包里取出一个罗盘和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来，看到这两样东西就觉得肉疼，花了我不少钱。
罗盘上刻有特殊的探测魔法术式，只要想探测的东西在底部抹上一点点，指针就会在一定范围内开始寻找，只可惜是一次性道具；另一样东西，当然就是龙血，不过这种龙血只是用来入药的原料，远没有增强力量那么夸张的功效。
很好，龙血有作用，虽然指针的反应很微弱，但是指出了大致方向。
我跟着指针的指引，在一处岩壁贴停下了脚步。
“反正没路了，赌一把。”
我掏出钱袋把里面的钱都倒出来，三枚金币三十三枚银币二十一枚铜币，这就是我两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全部家当。艾瑟尔给我和老哥当家教时，一个月的报酬也不过几十枚银币，算一算魔界去年的白银兑黄金汇率……差不多0.6枚金币吧。
这钱攒着不容易，我琢磨着如果失败的话，就老老实实回魔界找爸妈。有艾瑟尔罩着他们，应该过得还不错。
我用石块把几枚金币磨成粉，撒进粘稠的龙血搅拌混合在一起。
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大概琢磨出了一些规律，这个世界不会百分之百遵循我写的故事，例如我只故事里提过，哈瓦那岛可能藏有诸神黄昏遗留的宝藏，但是没有说过为什么哈瓦那岛会有宝藏……直到我在公会的老头那里听到了前因后果。
那些我一笔带过而产生逻辑漏洞的事情，似乎都被这个世界自行修正了。
在故事的中后期，某个被主角在前期打败的路人反派，莫名其妙地从一个矮人工匠手里得到了法夫纳宝库的藏宝图，那个路人反派也因此一跃成为足以匹敌主角的大BOSS。好在我详细地描述了宝库的大体|位置和打开方法，还有关于那个路人反派的一些寻宝细节，比如说法夫纳已经在宝库里毙命让他捡漏之类的。
否则我不会大老远跑这里来，继续待在魔界说不定已经找到爸妈了。
法夫纳是一条与黄金渊源颇深的龙，想要打开法夫纳宝库的大门就必须用到黄金和龙血，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是作为开门钥匙的黄金和龙血要多少？能不能使用其他龙血作为替代？这些全部都是未知数。
我用混着黄金的龙血，把象征着财富的卢恩文字——ᚠ，写在石壁上……没有反应。
“哎，算了，回去吧。”
我正想掉头离开，卢恩文字突然发出金光，一道黄金铸造的大门浮现出来。
黄金大门上雕刻着辉煌绚烂的浮雕，仿佛一幅历史画卷在我的面前展开，那是终焉的战场，通天彻地的世界树已然倒塌，大口朵颐着树根的恶龙，坐在树干上哭泣的松鼠，振翅飞翔的神鹰，巨人与诸神，亡者与英灵，虹桥守护者吹响征战的号角，诸神之王骑着八足天马，对着魔狼掷出永恒胜利的长枪……一切因果在此了结，世界终会迎来新生。
哪怕因为贪婪受到诅咒从矮人化为恶龙，法夫纳还是跟一般的龙不一样，没有丢掉矮人独有的匠人之心，品味还是摆在那里的。
……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进去，不过在进去之前，还有事情要处理。
“哟，真是辛苦你了。”
这座岛上有许多盯梢的人，之前公会的老头也听过这件事，半个月前我就隐约察觉被人跟踪了。
黑暗中有人点亮火把，这一队有六个兽人，其中还有见过的熟面孔，我来这座岛上时，那个一把推开我的兽人。
“没想到这次捞到一条大鱼啊！”
看这反应，他们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那家伙手里提着一把斧子威胁我。
“小子，你为什么知道这里藏着一扇门？”
“说出来能换条命吗？”
我举手佯装投降，六对一，双拳难敌四手，硬碰硬肯定没有胜算。
“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大爷我可以饶你一命。”
那副嘴脸都不带藏的，说不说都要被宰。
“我、我有一张祖传的藏宝图，图上说这里上有宝藏，图、图上还说岛上另外几个地方也有宝藏……”我战战兢兢地说。
“藏宝图在哪里？”
“就、就在我身上，不信你可以到身上来搜。”
“臭小子，你最好别耍花招。”兽人指了指我，又指着把队伍里最瘦的一个，“你过去搜！”
那个瘦子一脸的不情愿，又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只能跟着一起装腔作势：“臭小子，你最好别耍花招！”
很好，上钩了，如果是那个带头的大个子兽人过来，我反而还不好办。
瘦子拿着匕首一点点靠近，在他把手伸过来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挡向外侧，迅速拉近距离的同时，另一只手使出肘击二连斩，第一击平肘打中他的左下巴，第二击反肘撞在右脸颊。
不愧是兽人，再瘦弱的身体也比其他种族结实，受到这种近身击打还没有完全倒下，只是被打得暂时晕厥，绝不能留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又是一击膝撞顶中腹部，在他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弯下去时，反向拧转手腕，夺下他手里的匕首，朝着他的脖子刺下去，一击毙命。
察觉到异常的其他兽人已经蜂拥着冲上来……踩的那个位置正好。
我用脚往地上轻轻点一下，事先布置好的魔法术式被启动，兽人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坍塌，全部掉进了洞里。
“哇，好深呀！”
我朝着洞里张望，大概二十多米深，这些兽人再身强力壮估计也很难爬出来吧。
这个洞自然是用地属性的陷阱魔法道具挖出来的，凭我那三流的地属性魔法水平，给人挖个坟还行。
“臭小鬼竟敢挖陷阱，你太卑鄙了！”洞里的兽人老大发出无能狂怒。
“哈？你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勾当更卑鄙吧……算了，说这话你也听不懂。”我从鼻孔里挖出一坨鼻屎弹进洞里，“总之，现在你们的小命在我手里，如果不想被活埋的话，最好老实点。”
“等、等等！大爷饶命啊！”兽人老大服软了。
“你有什么让我不杀你的理由吗？”我不耐烦地说。
“这个……对了，我有一个重要的秘密可以告诉你!”
“快说。”
“说出来能换条命吗？”兽人老大怯生生地说。
“我现在就把你们活埋了。”我威胁道。
“我听说有一个邪教正在艾比昂帝国的东部边境，也在寻找诸神黄昏遗留的宝藏！”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提到的地点偏偏是艾比昂帝国的东部边境……除了那件关于主角的事情，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到的？”
这不该是他们能知道的事情。
“从黑市的情报贩子那里买来的消息……大爷，我该说的都说了，求求放我们一马！”兽人老大还在一个劲儿求饶。
我把一个玻璃瓶丢下去，洞里开始弥漫出一团白雾。
“这是什么？！”
兽人老大慌忙捂住口鼻，以为我要投毒杀人灭口。
“只是曼德拉草制成麻醉气体而已，乖乖躺在洞里睡上三天，爬出这个洞，对你们兽人来说不算难事吧。”
“你……”
话还没说出口，他们已经晕过去了。
回到黄金大门前，看着地上那具兽人的尸体，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办法的事，愿你来世投个好胎吧。”
世道如此，刚才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当然不想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如果有谁对生命都失去敬畏，那个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的手上浮现出地属性魔法的术式，地面的泥土自动裂开一个坑，把他的尸体安葬好。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推开了那扇黄金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