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幽暗的通道,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呈现,抬头望去,由黄金铸造的雄伟殿柱支撑着闪烁绚烂星光的穹顶,那是无数宝钻镶嵌的银河,交织着五颜六色的璀璨光华,遍地堆积的金银财宝如连绵不绝的沙丘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超越想象的盛景,这就是法夫纳的宝藏吗?
我捧起一堆金币,那叮铃当啷的响声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幻觉,随便抓一把就够我家吃上几百年!
宫殿里忽然响起闷雷般的喘息声。
“嗯……小偷的味道,诸神黄昏已经过去两千年了,终于又有蝼蚁惦记上吾的财宝,说说你的故事,兴许……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声音乍一听还挺吓人,其实不过是某人的虚张声势而已。
“是啊,这两千年里就你一个人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宝库,一定很寂寞吧。”我淡淡地说。
“寂寞?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开玩笑就到此为止吧,密米尔。”
当我漫不经心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声音明显动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翻越由无数财宝堆积而成的连绵金山。
“你用不着吓唬我。”
巨大的黄金骨骸静静地爬在金色的山丘上,即使早已逝去,也无不彰显着它生前的伟岸、古奥和威严。
“法夫纳早就死了。”
在它的不远处的台座上摆着一颗女人的脑袋,长长的秀发散落在地如一条深紫色的瀑布,她的眼睛如红玉般剔透,容貌美丽得难以言喻,看得我险些入神……冷静一下,她只剩一个脑袋而已。
“这两千年里,一直和这些没用的破铜烂铁待在一起,你一定很想离开这里吧。”
在北欧神话的原典里,智者密米尔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密米尔是一个美貌不输女神芙蕾雅的紫发美女。
“恶魔……”
不愧是智慧之神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不对啊,恶魔怎么会找到这座宝库呢?”密米尔若有所思,“世界树倒塌,九个国度都撕碎了,这座宝库理应也被卷入虚数之海,或许跟一百年多前的那场巨大震动有关系。”
“果然与那场灾难有直接关系。”
“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把从岛上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原来如此,矮人唤醒了苏尔特尔的炎之魔剑,它的力量把残留在这座岛地下的世界树根须连接着的破碎世界一起从虚数之海的边缘里拖出来了,你能找到这座宝库的位置或许说得通。”密米尔思考后得出答案,“可是除了法夫纳,没人能打开那扇连妙尔尼尔都无法破坏的大门。”
“这有什么难的,一点龙血加上一点黄金,再写上卢恩文字,门就打开了。”
“法夫纳不可能把开门的方法告诉外人,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本来就知道,因为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我不耐烦地说。
这套说辞弄得密米尔无言以对,她一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
对于密米尔,我不打算藏着掖着,她虽然被冠以智慧之神,其实心思没那么坏,如果按照保留设定,得到法夫纳龙血的反派,会利用法夫纳遗留下的灵魂烙印,逼迫她做很多坏事,那样怪可怜的,所以我希望和她成为能相互信任的朋友。
“比如说,我知道你被法夫纳抓来做奴隶,要你帮它管理财宝,还被刻上了无法违抗的灵魂烙印。我还知道法夫纳在诸神黄昏各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趁乱收集了九界里几乎所有的宝物;我还知道诸神黄昏即将结束的时候,法夫纳与尼德霍格战斗受了致命伤,逃回这里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骨骸的不远处还有一棵巨大的黄金苹果树。
“你当时应该看见了吧,它想吃掉伊登女神的苹果自救,可惜晚了一步。”
“你说得没错……”密米尔诧异地说。
“再比如说,你在华纳海姆掉脑袋不是因为海尼尔口吃,而是半夜溜进尼奥尔德的房间偷酒,被他的妻子那瑟斯误当作情妇一剑砍掉的。”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我被密米尔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谁稀罕她家的糟老头啊!人家只想偷一壶酒而已,她竟然把人家给砍了呜哇哇哇哇!”
“喂喂,堂堂智慧之神不要这么脆弱好不好?”
“你让人砍掉脑袋试试!”密米尔的脸憋得通红,“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本来就知道而已。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的确是我创造出来的,它就是我写的一个故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无奈地走过去,安慰着帮她抹掉眼泪,“总而言之,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帮我的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密米尔呜咽着说,“要我帮你也可以,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该清楚什么东西能让我高兴。”
“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就准备好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水囊,打开往密米尔嘴里灌了几口。
几口酒下去,密米尔原本哭丧的脸立刻变得喜笑颜开,但是她就剩一个脑袋,怎么把酒喝下去的?算了,懒得纠结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哈啊!跟蜜酒完全不一样,两千年前从来没有喝过口感如此清爽的酒,它叫什么名字?”
“这叫啤酒。”
这又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在我原本的世界里,古代维京人既喝蜜酒也喝啤酒,我之所以买廉价的啤酒,只是因为岛上的蜜酒太贵买不起而已……可是看密米尔的反应似乎只喝过蜜酒,难不成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啤酒?
“等出去了,我一定要大喝一通!”
呵呵,这酒鬼真好忽悠。
“法夫纳把你抓来,让你帮他管理财宝,你应该知道那些最重要的东西在哪里吧?”
“那当然。”密米尔得意地说。
如果她有身体的话,估计已经把胸脯挺得老高了。
“嗯……你先等一下,这里已经两千年没整理,东西乱七八糟的。”
随着密米尔的心念一动,整座宝库开始摇晃,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突然漂浮起来犹如流转的群星,各自飞向不同地方,杂乱无序堆放的宝藏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你真厉害。”
我望着一下子整洁不少的仓库,不由得感叹。
“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我被法夫纳施加了诅咒,如果动了歪念就会头痛欲裂,所以我只有搬运的权力,没有使用的权力。”密米尔无奈地说。
可惜它的宝藏现在都归我咯。
*
密米尔帮我找到了那两样东西。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竟然想同时把这两样用在自己身上,我不建议这么做。”
她说得没错,这个做法的确很疯狂。
“如果我没有来这里,未来还会有一个疯子出现在这里做同样的事情,到时他就不会像我对你这么温柔了。”
我的手上拿着一罐沸腾的血液,还有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法夫纳真是条视宝如命到连自己的精纯龙血都要收集的怪癖龙,诸神黄昏时,亏它能想到从智慧之泉的淤泥里,把奥丁当年献祭的那只眼睛挖出来。”密米尔说,“直接喝下法夫纳的精纯龙血,你一定会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撑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被它身上的贪婪诅咒逼疯;所以你想用奥丁眼睛上的神性抵消它们,同时获得龙的力量和神的权能,你真是比法夫纳还要贪婪呀。”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试试怎么行?”
“这样你很可能会死。”密米尔提醒道。
“……两年前,一个贵族闯进我家里,托他的福我的家人险些被杀,我也在逃亡的路上和他们走散了。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二十年前我母亲在从他的手上逃脱而感到屈辱……很可笑吧。”我不由自主地说出那段往事,“那个贵族还讲了一堆我们这些贱民就该跪在他脚下的歪理,对他来说好像践踏我们就是理所当然,想捏死我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
“如果能获得保护他们的力量,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我看着罐子里的龙血,即使经过两千年的洗礼也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沸腾的血液中透着浓郁的血腥气,狂暴的力量呼之欲出。
因为龙血极具侵蚀性,所以直接喝下去也可以。
在我喝下第一口龙血时,那股灼热仿佛要把喉咙烧穿,一团烈火正由内至外燃烧着,四肢百骸传来炸裂的疼痛,我蜷缩在地上发出嘶哑的吼叫。
只喝一口龙血就这般痛不欲生,我几乎生出了放弃的念头,可是心中突如其来的贪婪与饥渴,让我如同沙漠中饮鸩止渴的旅人,抓起罐子疯狂地灌龙血。
有什么狂暴的东西正在血液中涌动,它蛮横冲破血管,炸得身体皮开肉绽。
我的意识明明还清晰着,却无法阻止那股丧心病狂的欲望,这就是法夫纳的诅咒吗?
它正在吞噬我的理性……还想要……还想要更多!
“我已经给过忠告,你偏不听。”
还不行,必须在理性彻底消失前把奥丁的眼睛给……
我这时才注意到手上空空如也,一定是我刚才倒地挣扎的时候弄丢了!我过分得低估了龙血的毒性,早知道就应该先装眼睛再喝龙血!
在哪里……在哪里!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仰去,视线愈发模糊。
“哎,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算了,帮你一把。”
有什么东西塞进了我已经失明的右眼眶,一股透彻的凉意席卷脑海,那股疯狂的欲望一点点褪去,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
前夜的霏霏细雨一直延续到白天还没有停息,凝眸望去,灰蒙蒙的山峦,乌云压顶的天空,这样阴沉沉的天气,让我的心情也不禁压抑下来。
凉风扶过草地,树叶簌簌低语,旋即又拂起她满头秀发。记忆是这么不可思议,总爱在某个不经意间,从那些习以为常的过去中挖掘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今天轮到你考试了,如果能通过测试,就证明你也离候补骑士的资格不远了。”
原来昨天她把沃特单独带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梅丽一边走在前面,一边说着那天的考核内容。
我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梅丽的身高目测大概有175公分,在女性中算是很高的类型,而且由于长期锻炼的原因,她的身体线条格外紧实,前后凹凸有致,尤其是那双纤细修长的腿,怎么都看不腻。
如果以食客和食物之间的角度来看,她大概就是雄性食客眼中的顶级金华火腿吧。
别误会,我可是纯粹以艺术家看待艺术珍品的角度去欣赏,绝对没有猥琐的想法,真的。
“如果嫌科目不够,再加几个无妨。”
果然还是暴露了,我连忙摇头。
欣赏归欣赏,不妨碍我讨厌她。
“梅丽老师,其实你早猜到我完全没有成为候补骑士的想法,况且候补骑士考试的日子临近,把更多精力放在老哥那里岂不是更好?”我直接挑明说,“这种考试对我而言,大可不必。”
“嗯,我知道,可是你上课时也很认真啊。”梅丽的反应很平淡。
“爸妈付钱让我跟你学习剑术,总不能白白浪费吧。”
“既然认真学过,拿出些成果来岂不是更好?”她突然伸手抚摸我的头,让我很不适应。
我推开她的手,别过头去,“我懂你的意思,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追求的是安稳平和的日子,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跟我无缘。
“……我没有资格决定你未来的路,也不会置评巴斯克先生和罗丝女士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我单纯地认为你有剑术方面的才能,不该就这么白白浪费。”
“梅丽老师,也许真的如你所说,我在剑术上有些才能,这个世界很大比我更有才能的人比比皆是,与其做这些事情,不如想想家里今年的收成如何,能做事情还有许多。”
“哎,你的思想意外地消极呢。”梅丽露出苦笑,“没办法,我就给你来一次特殊教学,不过仅此一次。”
她靠过来,伸手轻轻地触碰我的脸颊,低下头注视着我的眼睛,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气息和肌肤,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你干嘛……”
“特殊教学啊。”她声音很轻柔。
“你、你的特殊教学就是调戏自己的学生?”
“这很有效不是吗?你的脸都红了。”
“胡说!”
我立刻退后想摆脱魔爪,却被她一把搂住拉回去。
“这次考试很重要,如果通过的话,我就让你看一样东西,如何?”
“……你先放开我!”
她松手的瞬间,我立刻退后跟她拉开距离。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动摇,一心半点的想法都没有!刚才就是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有点晕乎乎的而已。
“加油哦,别让我失望。”
她那副叉着腰还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看得我一肚子火。
我们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考什么?”
梅丽的手中浮现地系魔法启动术式,一道圆形土墙拔地而起把我们包围其中。接着手中又发动黑色的魔法启动术式,一团看不清楚形体的黑色雾气逐渐从魔法阵中浮现,毫无疑问她使用的是黑魔法。
“试着跟它打。”
“就凭我手里这把木剑?”
“对。”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魔物,从外貌特征来看应该是某种暗属性的魔物。
“你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
“那么容易通过的话就不叫考试了。”
连开始的指令都没有,暗魔物突然袭来一头撞向我的肚子,还好提前用木剑挡住它的攻击。
“奶奶滴,给我玩阴的是吧!”
“遭遇战里没有人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梅丽提醒说,“还有,不许说脏话。”
我冲上去试探着挥出一剑,没想到木剑直接穿过它的身体,毫无命中的手感,反而它攻击我的时候,被打中的感觉结结实实。好家伙,这玩意儿还会神威。
梅丽的意图是让我抓住暗魔物攻击时实体化的间隙,通过反击手段来打败它,确实很迎合候补骑士的考试内容。庆幸的是这家伙的速度还没有快到我跟不上的地步,而且还不怎么经打的样子,所以梅丽才只让用没什么杀伤力的木剑,让我跟它打消耗战。
难怪昨天老哥回来,手上的木剑上全是缺口,整个人都快累趴下了。
如果放在平时被折腾就认了,刚才梅丽竟然调戏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这种能短时间虚化的暗魔物都有弱点,经过几次反击接触的手感判断,大概率是一团暗系的史莱姆,找到核心就能打败它。
我把魔力传导向双手,一手释放魔力冲击吹散那团虚化的黑雾,果然是史莱姆。虚化的黑雾被吹散后核心完全在外,一手挥剑下劈直取要害,它的核心应声而碎。
考试开始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只让你跟暗系史莱姆打,可没要求你把它干掉。”
“抱歉,下手有点重。”我漫不经心地说。
“原本想着让你和沃特一样跟它缠斗上三个小时就算合格,没想到被你一眼就发现弱点了。”梅丽说,“不过嘛,算是意外收获,合格。”
亏你能想出这么折腾人的法子,还有你能不能别揉我的脑袋。
“按照约定,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但是要记住向其他人保密。”梅丽解除土墙,走到不远处拔出剑,“认真看好,我只演示一次。”
梅丽缓缓抬手,那把朴实无华的剑高举过头顶,轻抚的风不知为何变得狂躁起来,无形的领域在扩张,我仿佛置身其中的一叶扁舟无助地在狂潮中飘摇。
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击挥斩,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片蒙蒙的银色光华,霎时间掀起狂风怒吼。
风的呼啸还未停滞,我呆呆地仰望天穹,那里的云层已经一分为二,阳光肆意地倾洒大地。
“里克,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能保证将来的你可以达到这个高度。”
梅丽的发丝在风中摇曳,整个人在阳光照耀下变得熠熠生辉。她朝我转过脸,爽朗地一笑,微微地歪头,轻轻地启齿,双眼中溢着勃发的英气,既有猛虎的威严,又透着细嗅蔷薇的柔情……她真的好美!
“……我家恐怕交不起这个高度的学费。”
也许在这之后,也许在更早之前,梅丽……艾瑟尔的魅力总是深深地吸引着我,但那是不能言表,只能埋藏在心底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