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利用火箭进行制动后，以十五马赫的速度坠入大气层。机甲的外壳与空气剧烈摩擦，火焰在隔热涂层蔓延，将机甲包裹成一个炙热的火球，观瞄系统反馈的图像也在轻轻地颤抖，被染上了一层泛白的光晕。
机甲毕竟不是飞机，在这种速度下只能进行小幅度的机动，如果现在有怪物发起攻击，我们几乎只能乖乖挨打。但据我所知，能够对高空高速目标造成威胁的怪物已经在反复的清剿中基本灭绝了才对，至少我从没遇到过。
我们在迅速下降，穿过交错的云层，很快，我已经看得到地面灰褐色的焦土上，那一片片像腐烂的伤口一样的废墟。
“哔哔”当距离地面还有一百五十千米时，耳机忽然传来警报声，雷达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密集的光点，迅速向中心靠近。
“D15方向出现飞行物。距离47千米，速度13.8马赫。”航天部的人说。
“释放干扰弹。”一号简洁的说。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立刻按下控制台的一个红色的按钮，很多干扰弹拖着刺眼的红色火光和烟雾，从机甲两边弹射出来。其他机甲和飞机也做了同样的事。
包裹着绿色腐蚀性粘液的尖刺从斜下方飞过来，刺穿弥漫视野的烟雾，拖着很长的残影，有的在受干扰弹的影响爆炸，我能看到被气流扭曲的火焰在空中膨胀，在消逝之前从屏幕中迅速掠过。
我们穿梭在爆炸和烟雾中，两架飞机不断地翻转机身躲避攻击，向发射粘液球的源头飞去。我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祈祷不要被击中，以及祈祷负责护航的飞机快点把敌人干掉。
前方的一台机甲忽然被击毁了，破碎的残骸燃烧着从爆炸的火球中飞出来，向周围不均匀地抛落。
“我被打中了！”耳机里传来二号惨烈的叫声。原来是他被击毁了，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让你不买航空险。”三号欢乐地说。
当机甲在飞行过程中遇到意外，航空险可以赔偿百分之九十五的经济损失，直到十年前都很普及。然而随着航空军和远程火力的发展，敌方已经难以对天空造成威胁，而且航空险也不算廉价，所以现在买它的人已经不多了。顺带一提我也没买。
“可恶，你居然嘲笑我。”二号生气地说。
“哦，看来你这一次不需要向我借钱了？”三号说。
“对不起……我去给指挥部写报告了，再见。”二号下线了。
真好啊，还有人可以借钱。刚进入清扫部时可以免费获得一台猎杀者ⅠC通用机甲，之后不管是子系统还是新机甲都要靠自己了。一台机甲可不便宜，我用了一年零四个月才挣到差不多的钱，把旧的机甲卖给回收部后总算凑够了钱，买了一台猎杀者Ⅱ。
所以，如果是我被击毁，只能向军需部贷款买新机甲，然后用至少一年还利息高的要命的贷款。这一年时间别想吃红烧鲇鱼了。
“敌方对空火力已清除。重复。敌方对空火力已清除。”航空部的人说。同时我发现不再有尖刺飞过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在长达两分钟的攻击中没有被打中，看来我的人品还是很好的。
“有多少敌人？”一号说。
“七台蜂巢。”航天部的人说。
“这么多？这东西不是早就被快灭绝了吗？”五号说。但没人回应他，大家应该都要认真起来了吧，我也要努力打得好一点，获得更多的积分和赏金，早日升到S级。
“准备着陆。”距离地面还有大概两千米的时候，一号说。
机甲下方的一次性火箭启动，喷出的气流让机甲的速度很快降到了亚音速，然后火箭脱落，机甲砸向地面，在平坦的荒野留下很长的划痕。
周围零散地分布着几颗干枯的树，更远处的地方，是一个残破的城市，从规模和某些建筑高大的残骸可以看出，这座城市在核战之前至少是二线城市。
“航空军任务完成，即将返航。祝你们好运。”航空军说。
“合作愉快。”一号说。
两架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迅速拉升，很快就消失在天空中。
“切换陆战模式。”一号说。
我按下另一个红色的按钮。机甲机械臂缓缓向两边展开，形成一个与蝎子相似的形态。
猎杀者Ⅱ通用机甲借鉴蝎子的构造，靠身体两侧的六条机械腿驱动，还有两个巨大的前肢，左侧是一个钻头，负责清除障碍和近战，右侧是一个230毫米滑膛炮。观瞄系统模块装在头上。背部的装甲下还有雷达和近程导弹，以及一门二十毫米机炮。宽大的金属链组成的尾巴只在末端装了一把链锯。我实在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用，可能这就是设计师对美学的执着吧。
为了获得相对合理的气动外形，机甲在飞行模式下会折叠成尽可能整齐的菱形、三角形或扇形。
其他机甲也切换到了陆战模式。同僚们的猎杀者Ⅱ当然与我的相似，只是一些改装的子系统不同。我承认我很羡慕，就凭一套电反（电磁反应装甲），四号的机甲至少比我的贵三分之一。
鳄鱼重型机甲在展开后和旧时代的坦克很像，依靠四条并列的履带驱动，顶着一个安装电磁炮的巨大炮塔，炮塔上装了一个多管火箭发射器，能在十秒内把二百发火箭弹全都打出去，这些火箭弹拥有精确制导能力，比旧时代的任何一种导弹精度更高。炮塔后面还有两个小型的垂直发射井，可以发射常规弹头或核弹头的导弹。
黑天蛾Ⅲ的变化不大，只是在上表面打开了探测仪。它是扁平的半圆状，驱动方式和气垫船相似，但是随时可以飞起来，变成一架能低空超音速飞行的飞机。
“四号负责负责左翼，六号负责右翼，向城市移动。”一号说。
于是我们在广阔的荒野上向那片废墟迅速前进。一号在前面领头，左边有四号，所以我只需要留意右边和后边。虽然这样说，我们的速度不算很快，猎杀者Ⅱ最高时速可以达到六百千米，但是鳄鱼只能跑到二百千米每小时，我们当然不能太快。
“阿伟前辈，您还是用爆反（传统的爆炸反应装甲）吗？为什么不用电反？”五号疑惑地说。
“电反需要依靠动力系统供电才能发挥作用，比起这个，还是爆反更让人安心……大概是这样吧。我老了，思想难免有些保守，你们不要在意，用自己喜欢的就好。”一号说。
没钱买啊。我悲伤的想，和各位前辈不同，我连相对廉价的爆反都买不起。在向北倾斜的阳光下，只有我的猎杀者Ⅱ是白板。
“阿伟前辈，您开过有人机甲吗？”三号说。
“是啊。我从新公历286年服役，一直到302年还是开猎杀者Ⅰ。300年量子通讯技术取得重大进展，解决了无人控制的延时和稳定等问题。第一批无人机甲在同年研制成功，但那时候无人机甲的成本还没降下来，直到两年后11号工厂投产，它的价格才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一号说。
那个时候的机甲控制员是要赌上命去战斗的，是他们用自己的血保卫地表的各种生产设施，让天上的人能够活下去。这就是老控制员必须得到尊重的原因。
不久我们到达了城市边缘。我们减慢速度进入城市，这次任务是清剿这座城市的怪物。倒塌的建筑残骸堵在路上，猎杀者Ⅱ从上面灵巧地爬过去，更后面的鳄鱼沿着主干道前进，三百多吨的庞大躯体足以把沿途的一切压碎。
“雷达有反应了。前方三千米处的地下停车场里有大量僵尸。”三号说。
我们迅速来到指定位置。只见那里在一个规模很大居民区旁，停车场斜向下的通道被一些大石块堵住了。
“六号，把入口炸开。五号后撤，准备发射火箭。”一号说。
“好。”我控制机甲的230毫米炮，向入口发射了一颗高爆弹，打中了那一堆石块。明亮的火光在入口炸开，伴随着灰白色的烟雾。当爆炸产生的烟雾散开后，入口只剩下发红的碎石。
五号还在向后倒退，撞塌了路边一座十几层的高楼，被坍塌的钢筋水泥埋了一半。但那些上百吨重的水泥块无法伤到它，它从一片烟尘中开出来，继续向后退了大约五十米。
一个僵尸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从旁边废弃的大楼里跳到鳄鱼上。它的速度太快了，远超任何我见过的怪物。
鳄鱼的智能防卫系统立刻对它攻击，但它的一条手臂已经变异成一个巨大的骨质盾牌，足以挡住近防炮的二十七毫米穿甲弹。它抵御着密集的子弹，踏过闪烁着电弧的电磁反应装甲，迅速移动到一个垂直发射系统的发射井旁边，用另一条变异的手臂发出红色的激光，切开发射井盖，然后把一个不明物体扔了进去。
一切都太快了，我们试图瞄准并攻击它，但它已经跳了下来，跑向一片废墟。
黑天蛾Ⅲ迅速升空追过去，抛下一串空对地导弹。那个僵尸以难以理解的轨迹迅速移动，导弹总是打在它附近，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无法对它造成影响。最后一枚导弹终于击中它的后背，把它炸进建筑物的废墟中。
“它向核弹发射井里扔了个什么？”五号紧张地说。
“打开防脉冲系统！”一号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焦急。
我操控机甲打开防脉冲系统，向远离鳄鱼的方向撤离。观瞄系统的图像在一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吞噬，白光逐渐消散后，通过弧形屏幕上模糊掉帧的画面，我看到原本残破的城市变得更加残破，建筑大多被炸平，到处散落着被烧红的碎片，空中飘荡着黑色的尘埃。
“五号鳄鱼重型机甲断开连接，重复，五号鳄鱼重型机甲断开连接！”五号的声音从通讯网里传来。
鳄鱼已经被完全摧毁，炮塔被掀飞，只剩下残缺的底盘流淌着被融化的金属。在它上方，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