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第二个黎明，我们到达了3号据点。
与57号据点相同，3号据点的主体结构也埋藏在沙漠中，但它的规模更大，结构也复杂的多。
57号据点看起来只是个武器仓库，而3号据点更接近一个具备指挥、防御、医疗、生活、物资调动等各种功能的军事基地。
“如果你再启动那种力量，放任辐射侵蚀内脏和骨头，你会死的。”
我站在特殊的病房门前，隔着厚重铅板做成的门，我听到克瑞丝的声音从里面模糊地传出来。
“埃洛说三十二号据点很重要。”这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
“埃洛，澪叶没有在这一次战斗中融化，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你很在意她吗？”
“笨蛋，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而已。”克瑞丝的语速变快了一些。
“我知道了。澪叶，身体也很重要，多为自己想想。我先走了。”
随着一阵从远到近的脚步声，门被埃洛打开了。
我向后退去，给埃洛让开路，同时试图通过正在关闭的门观察病房里面。与走廊相比，病房的光线很微弱，我只能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克瑞丝，还有一个疑似有人的病床。
“你想进去看看？”她扔给我一套防护服，“穿上这个再进去，澪叶的辐射值太高了，对天堂人很危险。”
“嗯，谢谢首领。”我接过防护服说。
我的舌头已经痊愈了，那个固定舌头的东西也被拆除。
我没有告诉她们被流放的原因，她们也没有问我。
埃洛点了点头，沿着地下通道向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远处的转角。
金属的墙壁和地板已经掉漆生锈，在苍白的灯光下也显得黯淡，空中漂浮的灰尘反而闪着明亮的光。
我穿上防护服，最后带上头盔，通过那扇门走进房间。
沉重的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我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黑白条纹的防护服宽松地挂在她身上，沿着她身体的轮廓空洞地铺开，像冰块周围融化的水。
灰白色的长发在她的额头垂落，投下散乱的影子。
呼吸的水汽在头盔的镜片凝结一层白雾，尽管视线有些被阻挡，当我看到她瞳孔中纯净的蓝色时，我就明白了。
她是让我选择被流放也要帮助的那个人。
她的外表比隔着屏幕看到的更完美，但与战场上不同，现在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像一件一触即碎的工艺品。
如果告诉她这些，她会感谢我吧。说不定还会因此喜欢我，那就太好了。
我走过去，面对着她淡漠的目光，我忽然失去了自信。
“Z25？你来干什么？”克瑞丝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只是来看看。”
“跟我去指挥中心，埃洛找你。”克瑞丝拖着我向房间门走去，我只能麻木地跟随她的步伐。
“澪叶，休息一段时间吧，你累了。”走到门口时，克瑞丝回过头，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的声音说。
结果最后连对话都没成立，我悲伤地想。
我们离开病房，在门外脱掉防护服，然后穿过交错的走廊，到达了指挥中心。
这是一片宽敞的空间，层高大概有五米，里面有十几排桌子，桌子上放着台式电脑。在空间站，这种设备只有在历史博物馆才能看到。
前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但没有启动。那些电脑前都有人，他们用电脑与其他据点交流、统计别的地区的部队反馈的信息、观测空间站的位置、调试远程武器的弹道。
我们走到指挥中心最后，停在一扇金属门前。
“埃洛，开门。”
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门向外打开了，我看到埃洛站在门框里，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服装。
我们在桌子前停下，埃洛关上门，走到桌子的另一侧。
“克瑞丝，给Z25讲一下明天的行动。”埃洛把一张地图放在桌子上。
地图的中心是一个矩形的军事基地，被详细标注了各区域的作用和布局，也有部分区域是空白的。军事基地的东面十千米外是一片丘陵，其余三面都只有广阔的平原。
“知道了。Z25，这是原本属于北方联合的核弹发射基地。核战时期，白鹰通过电磁干扰，成功阻止它发射核弹。明天我们会把它打下来。”克瑞丝指着地图说。
“但那里只有前核战时代的核弹，放在发射井里得不到维护，已经不能用了吧？”
“有人在维护它们。”
“欸？”
“罗德家族占据着这些核弹，此外，他们在地星还有六座核弹发射基地，每个基地储存着一百到五百核弹头。我在入侵家族内部系统时看到的。”她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闪过一抹复杂的目光。
“……等等，你是克瑞丝罗德？”
我很难形容我的情绪。五号空间站的天才科学家、猎杀者Ⅲ项目负责人、罗德家族唯一直系后代，她有太多的光环。
然而这样的人，却在猎杀者Ⅲ原型机完成后，因贪污军费和数据造假被捕，并被判处流放。
克瑞丝罗德不是公众人物，我不知道她的外表，只是认为那样有能力的人，应该不会很年轻。
“是的。之后再谈这些，现在看地图。别看我，看地图。”
她轻轻敲了敲桌子，指尖划过黑色线条交织成的图形。
“啊，好……”我僵硬地转动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基地在五十千米外，我们将在黎明前完成行动部署。A队会从西侧进攻，吸引外围的机动防卫部队，它们主要由无人机组成。B队将电磁工程炮运送到最靠近敌人的高地，破坏基地东面的防御墙。然后B队和C队从东面进入基地，摧毁输电站、无人机控制塔和近程导弹系统，占据指挥中心，清剿留在基地的防卫部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需要你参加行动，我们有一台经过改装的猎杀者ⅠA。当然，如果你不想战斗，也可以拒绝。我们不会强迫你。”埃洛绕过桌子，她的眼睛是深邃的暗红，似乎有吸引灵魂的魔力。
“如果首领希望，我可以参加。”
也该给那些混球一点教训了。
“感谢你的参与。”埃洛回到桌子后的椅子上，向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离开。
我们走出房间，门在背后关闭，我和克瑞丝并排向前走。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是说，不是每个留在地星的人都那么友好。”
“我十三岁的时候，入侵过一号空间站的系统。我很早就知道这些事。我知道ST的主要分布，我想，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会允许我加入，并至少让我能活下去。”她转动眼球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开口了。
“你没想过拆穿他们吗？”
“拆穿？为什么？我应该同情留在地星的人吗？为他们感到愤怒值得吗？别傻了，他们攻击我们的工业，阻碍我们的发展，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不在乎他们是人还是僵尸。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完全由利益连接起来。”
“曾经？”
“因为我遇到了埃洛。在空间站的时候，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也一样吗？”
“唔，不太一样。我在空间站的时候，也会对着女明星的写真**。”
“变态。”
“你几岁了？”
“十六岁。”
“是真萝莉啊。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那我要离你远点，不要变成你这样的人。扯远了。两年前ST已经成为总部的重点目标，我通过入侵系统获取了ST部分据点的方位。被流放那天，我把移动终端藏进发夹，用它入侵运输机，夺取了它的控制权，利用它找到ST组织。”
“运输机上没有警卫吗？”
“是的。运输机已经实现远程驾驶。不过这件事之后似乎开始配备警卫。”
“克瑞丝，你不是因为媒体公开的那些原因被流放吧？”
“……半年前罗德科技公司在与贝尔家族的竞争中倒闭，杰克罗德意识到罗德家族正在衰落，试图与贝尔家族和解。他们签订了协议，其中一个条款就是要将我流放。贪污军费和数据造假都是他们的谎言。”她看向前方，眼神变得模糊而遥远。
“那么……”
“到了，这是房间钥匙，今天你在这个房间休息，明天我带你去领取机甲。”克瑞丝在一扇简陋的铁门前停下，把一个钥匙塞给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算了，她也有很多事要做吧。
我将钥匙插进门锁，门锁随着转动发出铁锈摩擦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