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语韵看着眼前的陆渐歆,百感交集,竟无一言可说。她微微抬起手,奢求触碰到眼前的少年一点,但是在此之前,陆渐歆带着笑容化作了繁星。
柳语韵低眸,忽然间有人拍打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去,那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依然闪着属于少年的光。
即使这样,这张脸柳语韵终身难忘。
“星燚!”柳语韵大喊,而身边只有盯着自己的米晴鸢。火花依然噼里啪啦的响着。
“怎么,做噩梦了?你居然能有那种表情。”米晴鸢拄着脸坐在墙边。
柳语韵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见了几个故人罢了。”柳语韵四下看去,只有自己和米晴鸢二人。“刚刚,你有听到渐歆,不,陆渐歆说什么吗?”柳语韵试探性地问道。
“或许吧,谁知道呢……”米晴鸢没有明说,回答极其朦胧。
“这样啊……”见米晴鸢点到为止,柳语韵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随后流露出释然的表情。随后,柳语韵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略显黯然,把书递给了米晴鸢。
“什么?”米晴鸢迟疑地接过了书。
“柳家一千年的家谱,一直由历代家主保管。”柳语韵说道。“与泠澜人眼中所见的柳家家谱不同,这本家谱一直保存在我手里。”
米晴鸢翻到最后一页,不见柳语韵的名字,这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把家谱翻到首页,又往后翻了一页,此时的柳语韵已经站起身来,米晴鸢抬头看向她:“或许,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或许吧,谁知道呢。”柳语韵用同样的话回答了米晴鸢,手里握住灭权,闭上眼仔细感应了一下,说道:“上面没人了,能上去吗?”
米晴鸢摊了摊手:“做不到,起码要一天时间。”
“那就先往前走,既然有路,就看看终点怎么样!”柳语韵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拉起地上的米晴鸢,继续前行。
『柳氏卿尘一子一女,子星燚,时九疫,封泠澜公。卿尘长女,星燚姊,世人称剑芙蕖,其名语韵,掌灭权之锋,千年以护泠澜。』
这些字便是米晴鸢所见。
之后,二人又行了半晌。
“所以,你说你父亲英年早逝是真的吗?”米晴鸢突然发问。
柳语韵点头。“确切地说,是死于『第九次大疫』或者说我手里,神兵能吸引魔物的事你也不是没见过。”
“那你弟弟……也是如此?”
“不,他是寿终正寝,甚至说还很长寿。”柳语韵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家父死后,我开始游历泠澜,随后又在之后的一百年来孤身走遍了沧洙全境,有了不少见识。而当我踏上归途,回到泠澜城中时。见到了星燚的曾孙,那时的星燚已经年逾期颐,病入膏肓于榻上,不久后便在我身边撒手人寰。再后来便是收徒渐歆一事,那是我此生做得最错误的事情,如果没有我,他或许就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米晴鸢听着,不再言语,气氛又变得有些许压抑。
唯见山穷水尽,方得柳暗花明。
“这地方,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二人走过长长的直道,眼前的景象又变得空旷起来,不过没有魔物盘踞,房间的四壁都是些壁画,正中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碑文。
“这种文字……在外面没见过啊。”米晴鸢把脸贴近石碑仔细观察。
“泠澜的古文字。”柳语韵说道。
“这也是你们泠澜人的默契?”米晴鸢回头。
“不,这东西失传很久了,我也是在过去一千年的游历中所了解和学习的,毕竟人总要做些给自己的生命镀金镀彩的事情。”柳语韵俯身一字一字地读着碑文。
『祂自高天而来,火焰驱散了黑暗,在光明降临之前,总会有人先照亮一处黑暗。
祂随流水涌起,灾祸的土地便有了勃勃生机,正因如此,我们因祂而信仰战争——因为战争带来了新的光明。
祂是铃阑土的解放者,亦是铃阑水的救世者。
吾等受祂开智,种五谷,食禽兽,傍水而居,山环抱,水流长。
乃修铃阑道,四日相连,月引四日,如盘如网,天涯比邻。非人之独行,亦靠祂之引水沧陆之神眷。
然世事易变,祂寄厚任于吾等凡民,此祂之垂怜,自废案牍劳行,信任吾等也。故留此碑文,以证无祂之地,亦是与祂之地。今民生大同,路不拾遗,吾等之幸事也。
然外患虎视,狂沙西噬,不可不防,祂居远山,国基在民。若是励精图治,国泰民安,祂之傲也,亦铃阑庶民之傲也。
愿祂引领吾等子孙千秋万代,愿后人奉其神格,勿忘吾辈遗风。祂之格不容他人玷污,莫忘,莫忘。』
“这是什么泠澜的谜语吗?”听柳语韵读完,米晴鸢问道。
“不,虽然很难理解,但看样子这块石碑只是中间的一部分,其他的石碑应该也在这里的某处。”
“怪不得,这个祂,从头到尾都没提名字,看来是在前文提到的。”米晴鸢说道。
“这倒不尽然,毕竟全沧洙符合这一名号与功德的,也只有千玑大神,统一沧洙全境,降下神兵以敌大疫,隐于千霞,护帝国风调雨顺之人。”柳语韵看了看自己的剑,又指了指米晴鸢。“这块石碑,记载的应该就是千玑除疫后不久,沧洙始建的事。而且,泠澜的写法也不同。”
“你是说名字?”米晴鸢有些迷茫。
“没错,石碑上的铃阑,是沧洙统一前的名字,千玑大神带来解放,铃阑更名泠澜,也就是说,当时还没更名太久,这条道最少也有一万年的历史。”
“也就是说,一万年前是古泠澜人就能建成这种奇观?”米晴鸢十分惊异。
“看来如此。”柳语韵点了点头,无需多言。“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还能看到其他的石碑。”
“不过语韵,恕我直言,按咱们这个速度,怕是要走半个月。”米晴鸢冲柳语韵挥了挥罗盘。
“那就没办法了。”柳语韵把灭权抛下,灭权浮在半空,随后,柳语韵扶着米晴鸢的肩,一把将米晴鸢拦腰抱起,双脚踏在剑上。米晴鸢万万没想到柳语韵能干出这种事,顿时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仙子,您几百年没和人交流过了吧。”米晴鸢强忍着心跳的加速,问道。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抓紧我,要加速了,掉下去可别怪我。”
“也是,就算一个人隐居也不至于如此不谙世事。”话虽如此,米晴鸢还是自觉攥紧的柳语韵的衣服。
随后,柳语韵什么都没说,抱得更紧了罢了。
灭权越发加快,米晴鸢睁不开眼睛,只觉耳边风声作响。就这样行了半日,速度逐渐慢下来,柳语韵把米晴鸢放下,把灭权拿在手上。米晴鸢睁开眼,前方是一处台阶,台阶被阳光照射着,流水声不绝于耳。
柳语韵先出去看了一圈,随后回来,站在米晴鸢身后,一只手遮住米晴鸢的眼睛。
“语韵,你在干嘛?”突然被蒙住了眼睛,米晴鸢显得有些慌张。
“在地道里待了这么久,你打算睁着眼睛出去?走吧。”说着,柳语韵扶着米晴鸢出了地道。俩人又在上面折腾了半晌,柳语韵这才松开手,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就这样出现在米晴鸢面前。
“这里是?”米晴鸢看向柳语韵。
“泠澜北,濯缨河。”柳语韵指向河对岸,“也是泠澜与洛斗二行省界。看样子,正好能带你去洛斗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