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在这里兼职的第三十天了，晚上就能拿到工资了……”麦羽极侧躺在床上，左手搓着眼睛，右手挠搔着蓬乱的黑色短发，“半小时前心脏就有些痛，昨晚又失眠了。灯还没亮，闹钟也没响，估计现在只有五点不到吧……”
厌倦了躺在床上毫无由头与方向的胡思乱想，麦羽极一脚蹬开被子，翻身下床，迅速地完成了更衣与洗漱，随后漫步到书桌旁坐下，打开台灯，拿起了桌上摊开的学术杂志。“嗯，这篇文章看上去不错，《论祆神与火神的融合》？是对本土神话和外来神话结合的过程的考据吗？”虽然麦羽极不是民俗学专业的学生，但是对这类研究神话的文章却有着不小的兴趣，“这个‘祆神’我从没听说过呢，不知道我的同好们是否了解这个神话体系里面更详细的内容，但是现在他们肯定还没醒呢……”
对于麦羽极而言，阅读这些民俗学论文，满足自己对神话方面的好奇心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那些能够亲赴远方实地考察的学者的钦佩与羡慕，使得自己有机会寄托自己的憧憬之心。“《六十星宿的民俗学意义》？是天文相关的吗？”麦羽极没有注意到手指捻起的两页纸因为干燥而吸合在了一起，顺势往下翻阅，偶然间看见了这篇论文，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对天文学太感兴趣，把天球图剖面连带着范围内的星座都详细地画了下来的轶事，脸上的几分困倦也被笑意替代。
一个月前，麦羽极抱着在假期里多争取些志愿服务时长，同时找个能看书的地方的念头，来到了这个古物研究中心，在被前台的实习生敷衍搪塞了几次之后终于找到了相关的负责人，却被稀里糊涂地忽悠去当了30天的兼职保安。
麦羽极乌黑的短发与活泼似假小子的气质，却让工作人员误将她当成了一位男生，差点给她安排了男寝。也多亏了这个乌龙，麦羽极申请到了间水电全免的单人寝，虽然内心觉得十分的怪异，但是能占到便宜，也不必深究背后的古怪。起初麦羽极并不讨厌这份工作，毕竟这里出入人流很少，工作相当清闲。当她发现储物间里面有一整箱没人认领且每本内容都不一样的学术杂志时，她便越发认为这份工作是如此的惬意了。她甚至萌生了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就来这里上班的念头。
但仅过了两个星期，麦羽极便发现了这里的异样。且不说为什么会有私人安保部队驻扎在这个古物研究中心附近，更奇怪的是这里明明不是天文观测站，却有座信号发射塔。虽然每天出入这里的人很少，但都是实打实的商界精英，有时还会有身着华丽法袍的巫师、法师协会的执行官前来。毫不夸张地说，这段时间里麦羽极见到的身份证件的样式比见到的人还多。当麦羽极问及这些玩弄魔法的人士的来意时，他们只是让她填写“学术交流”四个字即可。令人胆寒的是，每当麦羽极想追问诸如停留时间之类的细节时，这些有着和她一样少女的年轻容貌的法师身上散发的气场便会瞬间凝固，一语不发地把诡异的微笑挂在脸上看着她，仿佛自己的精神被他们创造出的一只无形的手在另一个维度所挤压、玩弄一般，麦羽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麦羽极不由得觉得，如果再多问一句，这些“花季少年少女”们就会在下一秒抬手施术，扭断她的脖子。出于恐惧，麦羽极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试图了解更多的信息，兼职完这一个月就立刻走人。
穿上了轻便的工作服，合上期刊夹在腋下，麦羽极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手电筒离开寝室。太阳隐匿于地平线下，等待着星辰的光芒汇聚到最亮时登临天空的舞台。在这个科技与魔法并驾齐驱的时代，作为最底层的普通人，麦羽极没有先天特定的血脉或是极高的智商帮助她学习使用法术；也做不到像那些精英家庭的子女们那样从小就能借助丰富的教育资源培养成为社会学、经济学或是科学方面的人才。至少目前为止，她和她的父母、祖父母一样平凡。麦羽极也时不时伤感，尽管自己读的书相较于同龄人算多的，但是自己绝无可能接触到更高一阶的学习资源了，眼界变得开阔，反而对现状更失望了。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麦羽极总是会乐观地告诉自己：
“再多实践磨炼下自己，也许自身就会有所提升呢？”
于是麦羽极又会想着：
“要有更高的目标，不能沉沦在保安这么一个限制自己发展的岗位上啊！”
遐想本身总是会扩散的，麦羽极在多数情况下都会和她的同事们说：
“你们也要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啊！别整天聊哪家亲戚得了癌症去世这种令人苦恼的事情了，至少多读几本书吧……”
然而麦羽极的同事也只会笑着对她说他们连大学都没上过，不及她那么聪明；或者只是带着嘲笑的口吻对她说你还是太年轻之类的话。
麦羽极自己也隐约地感觉，倒不如说是害怕，自己完全成为了一个社会上的普通人后，会有怎样的苦难等待着她。而她对此的思考，也只是到“珍惜现在的大学生活吧”为止了。
“小麦今天来的这么早？”悠扬的戏曲声从古旧的收音机中传出，差点掩盖了轻巧的脚步声与细微的开门声，正在闭目养神的一位同事察觉到了有人进入了保安室，但是想到只有麦羽极会这么有礼貌地进门，便还以礼貌的问候。
麦羽极缓缓合上了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昨晚失眠了。”
“你昨天该不会和哪个装神弄鬼的狐狸精吵起来了吧，我听说她们会诅咒别人，让人睡不着觉。“中年保安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把两只手肘靠在膝关节上，弯着腰对麦羽极开玩笑地说道。
“昨天我值夜班，根本没人来。”麦羽极仰头看着一如往常的监控屏，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在开玩笑，解释道，“据我所知，除非战时必要，否则使用魔法或者巫术诅咒别人是违法的。”
“开个玩笑而已，我这种平民也不懂这么详细的法律法规。”保安笑道，“不过如果那些狐狸精真想使用巫术，法律法规肯定是限制不了他们的。”
麦羽极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一声刺耳的汽笛声打断。不知何时，一辆大巴停在了自动门前，司机还未等待几秒便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噢哟，这机器怎么失灵了，见到车都不开的。”保安慌忙站起身子从桌子上翻找出一个遥控器，对着自动门慌乱地按了好几下按钮。
“真奇怪，今天班车来的这么早？”趁着自动门还没完全开启，麦羽极匆匆离开了保安室，一路奔向车库，准备检察车库大门有没有打开，却发现东北边的天空染上了淤血一般的深红。此前暗淡的天空瞬间燃烧了起来，闪烁着银白光芒的繁星也骤然失去了颜色，从苍穹坠落至深渊。
刹那间，大地发出了比新生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悲鸣，呜咽的嚎哭声从地底传出，化作地表急剧的颤动。顷刻之后，一道诡异的光芒从地下迸射而出，这道光芒的颜色不属于这个世界，麦羽极作为普通的人类无法看见这束光芒，但是强光带来的照射却实实在在地令麦羽极失去了视野。
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麦羽极只能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防止自己被这道“透明的强光”夺走视力。紧接着，重力被倒置，失去了地球的抓持，麦羽极迅速地上浮，双腿因来自空中的吸引力失去了原先压迫着地面时获得的平衡感，带动着整个快速上升的身躯翻滚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翻滚一周都来不及，麦羽极就感觉到自己被一束强光所吞噬。“法术？幻觉？梦？还是地底贯穿弹？”对于这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异象，麦羽极只能试图通过毫无依据的臆测来确定当前的情况，然而越是思考，自己的意识便越发模糊与混乱。
幻惑的光芒吞噬着周围空间的一切概念，氧原子也被无孔不入的能量侵蚀，一瞬的窒息逼迫麦羽极慌乱地挥舞着四肢，但是身体的触觉却只回报其以虚无的空洞感。
被光芒包裹的空间内，分贝迅速地降低至负数。逐渐地，麦羽极听到的声音由混乱的建筑碰撞声变为空气在耳边流过的声音；随后，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只剩下血液流动的声音、肠胃蠕动的声音、喉结上下鼓动的声音与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激发着她本能的厌恶与恐惧。
麦羽极穷尽自己所有的想象力都无法描述正在遭受的折磨。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感官交互，无法通过控制身体得到任何有效的反馈，甚至身体内部的“噪音”还在不断地折磨她的精神。
“我刚刚…是飞起来了吗？”忍耐着精神上的剧痛，麦羽极强迫自己使用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大脑去思考当前的处境，“加速上浮了这么久的话，我现在的离地距离应该是……不可以，这样我会摔死的！”
越是思考，麦羽极便越是恐惧地认识到，死亡即将到来。“不…这一定是梦…”意识到绝对的危机后，麦羽极的心理本能地开始自我催眠以释放焦虑，然而随着身体内部发出的声音越发的清晰，麦羽极越发忍不住地想要呕吐。
“这根本不是梦！”强烈的迷失感如潮水般灌入麦羽极的大脑，冲散了身躯的所有感受，只留下无限重复的恐惧感，与相伴的——极限的求生欲。
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模糊判断，麦羽极的精神在痛苦的海洋中漂浮着。不知过去了多久，麦羽极感觉到有什么声音传来，正如那束无法描述的强光一样，她无法形容是什么物体相碰撞的声音，隐约地觉得这声音来自哪个无人可知的维度。
对于发出这声音的物体，麦羽极毫无理由地认为，那是一个极其强大、却又充满善意的生命体所为，就像自己儿时在雪地捕鸟那样，将一切未知的、幻惑的、绝望的概念统统笼罩，却不置其于死地。
“安全了吗？”不知何时，麦羽极感到眼前的强光黯淡了下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棕红色的苍穹映入眼帘，几分钟前渗透了整个天空的血色正在缓缓褪去。麦羽极扭头望向东方，却看见一抹黑色嵌入了这正逐渐发灰的胭脂般的天空中，仿佛是太阳的光芒映照在一块巨大的幕布上。在这片被穹顶笼罩着的方圆几十里的天空下，几十束荧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漂浮在半空中。
“向前走，在那里会有真相”，又是一道声音进入麦羽极的耳中，麦羽极仍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然而这次的声音却由一位陌生男人发出。忍住不去触碰那一丝丝漂浮的荧光，无暇顾及胭脂般的天空是否还在崩坠，也不在意脚下焦灼的大地是否会再一次瓦解，麦羽极向着那道难以描述的声音的源头缓步走去。
“呜啊啊！！”，一阵痛苦的哀嚎传来，给了神经紧绷的麦羽极一激灵。赶忙向前奔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副痛苦地挣扎着的肉体，虽然都是人形，但从这三副身躯中散发出的戾气却激起了麦羽极本能的厌恶与恐惧，产生的直觉告诉麦羽极，这三个生物根本不是人类。
“喂！你们是谁？！”来不及去思考这无比扭曲的体态自己是不是只在某些抽象画作中见过，麦羽极无端地产生了一种排外般的敌意，携带着伴随而生的微弱的勇气朝着这三副肉体喊道，“刚刚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你们闹出来的？！”
然而连勇气的火苗都来不及燃烧，麦羽极的眼神在无意间与其中一位浑身散发着紫色不详光芒的“人”对上后，便立刻化作灰烬。身体还未来得及颤抖，心灵便被拖入了恐惧的深渊。
与之相对的，另一位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白色火焰的“人”，正毫不掩饰地倾泻着与生俱来的狂气，斜视着麦羽极，夺步而出，双拳迸发出如同超新星般的光芒。
“要瞎了！”麦羽极甚至来不及别过脑袋躲避这束尖锐的光芒，无穷无尽的白便侵占了她的全部视线。相伴而生的极大的光压，也将在下一个瞬间轰飞麦羽极，甚至将她压成只有一个原子厚度的薄片。
“咚————”一阵厚重而又神圣的钟声传来。
“这又是什么声音？！”晕眩着、失明着，已然沉入恐惧深渊的麦羽极感到死亡的潮水即将涌来。可接下来，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在恐惧中下沉的麦羽极，缓缓地托举起了她，将她怀抱至希望与安心的大地。
的确，麦羽极也感到自己不知为何变得无比的镇定与冷静，眼前的白光刹那间消退，视力也奇迹般地恢复，几分钟前的不自在感荡然无存。一股温暖的光芒照射着她的后背，修复着她那惊魂未定的心灵与被恐惧破坏的情感。
又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白映入了麦羽极的眼帘，但与此前不同的是，“空灵”、“包容一切”这两个词汇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大脑中产生。似乎她被传送到了一个特定的空间，不，一个特定的境界中。
“转过身来，战士”，仿佛有一阵舒适的凉风吹拂过了麦羽极的脊背，圣洁的气息在麦羽极背后的不远处涌现，这股沁人心脾的安适感，如同有人刻意打捞起了前不久还在恐惧的泥潭中挣扎的心灵，浸入永恒舒适的河流中浣洗。
缓缓侧过头，麦羽极依稀地看见一个边缘模糊的黑影在温和的光芒的包裹下向她缓步走来，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前行的身姿缓慢却令人安心。虽然这片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麦羽极仍然能感觉到那个人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出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便停止了，那个男人端庄地站立在了麦羽极前方不到两米处。
圣洁的光芒渐渐褪去，飒爽的英姿也从光芒的环绕中展现。一米八有余的身高，灰黑的头发下散发出正气的面庞，深邃的棕色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厚实包裹着身经百战的身躯的正装好似一副强大的精神力构筑的铠甲；“秩序”、“正义”，似乎都不足以阐述这副身躯带给人的一种安心感。或许，对于力量与智慧等一系列要素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外表也只是一个形式了吧。
“你刚刚…叫我——战士？”震撼于此等正气的身姿，麦羽极却坦然地说出了直接产生的一个疑问，身体似乎吸收了之前褪去的圣光，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是的，面对这三个从概念的漏洞中逃逸出来的魔鬼，却能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直面它们，你称得上是一名战士。”沉着又亲切的男声从口中传出，男人也露出了带有赞扬意味的微笑，“不必紧张，在这个空间里我们都会说出内心最真诚的想法。”
“你是谁？”在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夸奖后，来不及得意，麦羽极便说出了从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后抱有的疑问，“之前的声音也是你传递给我的？”
“是的，我来晚一步，让它们又一次破坏了一个世界，所幸这次只有一小部分，而且能直接向你沟通。”男人带着几分愧疚地说道，这次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以后也未必会再次来到这里，所以名字并不重要。你可以称呼我为‘未德’，其他外号也随意。”
“什么叫做‘又一次’”惊讶与不解占据了麦羽极的思绪，“你是在追击他们吗？”
“简单说来，我们世界的科学家在解析不同世界的相同概念时，无意中的实验失误使得三个概念逃逸出了容器。它们本身的破坏力极强，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去追击他们，不过跟随气息追踪还是太过于低效，尤其是穿梭于不同的世界。”未德坚毅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歉意，而后继续解释，“它们的名字，分别是‘火焰’、‘幻能’与‘阿贡纳斯’，其具象出的概念，分别是‘热核聚变’、‘大撕裂的主导力量’与‘不可知’。”
“你刚刚说的‘大撕裂’，是指暗能量扩散到所有原子之间，导致宇宙的所有概念都被摧毁的那个‘大撕裂’假说吗？”听到这个天文学词语，麦羽极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打断了未德的解释。
未德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接过麦羽极的话题继续解释道：“差不多是这样。‘大撕裂’是一个宇宙可能有的无数个结局之一，它的恐怖之处在于悄无声息又无法逆转地侵蚀一切质量、能量与法则。‘幻能’就是我们根据这种可能性提取出来的概念之一。虽然我说的不算具体，但是你也应该对它们三个的实力有所了解了吧。”
“既然它们三个是概念的化身，为什么我见到的……却是三个人形的生物？”回想起之前看到的三具扭曲的身体，麦羽极的脑中模糊地闪过了几个想法，但最终还是直接向未德提出了疑问。
“我强行把它们塞进了三具临时创造的肉体，以便在之后限制它们的能力。这也意味着，它们可以从三维空间被人类击杀了。”未德平静地说出了最令麦羽极震撼的话语，“所幸有你这个战士挺身而出……”
“我可不认为我们能够杀死它们，我们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远远比我强大的人，但肯定不是它们的对手啊！”提到死亡，麦羽极显然抗拒了许多，“更何况，既然它们是从你们的研究中诞生的，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应该由你们自己解决吗？”
“我的确可以把它们带回我们的世界，但如果我在这里制服它们的话，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冲击，最重要的是，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未德仍然平静，但是看见麦羽极如此焦急，便只好透露一些能让麦羽极安心的信息。
“唉……这么看来，我根本不是那种能够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自己的人，我怕死，也没有什么高尚的觉悟。”或许是认为自己对于生死过于敏感了，麦羽极有些自责地叹息道，“谢谢你一开始的夸奖，但是你找错人了，我根本称不上是战士。”
察觉到麦羽极想要转身离开，未德微笑着对她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这片空间是类似于我的心境一样的存在？”
“不然呢？”麦羽极停下了想要转身的动作，反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大方。这片空间的纯白无瑕源自你内心的澄澈。”未德爽朗地笑道，“我只是挑选了个合适的维度创造了这片空间，但这里的底色仍然源自于你。你想想，要是在别人的精神世界，你会这么安心吗？”
不等麦羽极从惊讶中走出，眼前的男人便继续向她解释道：“正是因为你拥有着澄澈的心灵，所以我才会称你为战士。或许你会认为是你涉世未深，所以精神没有被污染，其实不然，是因为你有意识地与那些污染你的事物作斗争，你才能保持纯净。你现在当然听不懂我说的，但是作为一名战士，你在各个方面经历了一系列战斗后，仍然会葆有这颗纯净的心灵，甚至愈发明亮。”
预感到对方可能会说一些唯心主义的赞美词后，麦羽极立刻打断了他：“我不喜欢这种唯心主义式的赞扬。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赞美我的一些品质，我当然很感谢你这么说，但是你把这些归因于心灵，我是肯定反对的。”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不错。”未德稍许提高了音量，“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作为一名战士，为了你的世界亲自击退这些从异世界入侵的怪物。在此之前，我会赠予你合适的力量。战士，如果你下定决心帮助这个世界击退侵入的威胁，就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什么？说到底，还是想让我自己去打败它们吗？”麦羽极想大声吐露自己的不快，但下一刻，她聒噪的心灵便被庄严肃穆的气氛渲染，随着这片空间一并归于寂静。
“我得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自己的处境。”
“他说要给我力量？是他自己的力量吗？获得这份力量以后我会发生什么变化？是成为超人般的存在，还是会直接飞升成神？可我的身体真的能承受那种让我与这三个怪物匹敌的力量吗？亦或者说，我现在在和魔鬼做交易？”麦羽极的瞳孔如同地震般颤动着，惊讶、喜悦、畏怖、还有些许的猜疑迅速地从她那澄澈的眼睛中闪过。
“不对，他不像是坏人……可是如果我拒绝接受力量的话，会怎么样呢？他说的‘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冲击’到底指什么？是大范围的破坏吗？还是给整个社会造成巨大的恐慌？”千万种猜想在麦羽极的大脑中浮现，但不容得麦羽极继续思考，她便意识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不接受力量的话，无论是被那三个怪物杀死，还是被眼前这个男人误伤，我都会死啊！”
生存是生物的本能，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成为赛之河原上无量千万的遗憾之一，也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即将被死亡的潮水吞没的世界的保护欲望，麦羽极强制将自己那颤抖的心灵钉死在理性之柱上，把整个世界的重量负压在自己那稚嫩的肩膀上，避免因为无知的虚浮使自己漂浮向死亡的苍穹。艰难地挺直脊梁，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的瞳孔恢复平静，麦羽极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学习到的有关“力量”这一概念的一切。
缓缓睁开眼睛，少女的心灵被未德无形的坚毅所感染，投射出更为坚毅的眼神至对方的眼眸中，颤抖着回应道：“麦羽极……我的名字是——麦羽极！”
“麦羽极吗？我明白了。谢谢你作出的选择。”未德低声向她道谢后，便短暂地屏住了呼吸，调动体内无穷无尽的神圣的力量，经由他那身经百战的躯体，如同泉涌般灌注向这片空间的最深处。
“你的坚毅、你的觉悟、你的生命力、还有你的未来，我和这个遐世都实实切切地感受到了！”未德伸出了右手，一颗闪耀着赤红光芒的球体诞生于手心中，随后光球漂浮到了距未德的手心几分米处，刹那间，整个空间都闪烁出极限辉煌的金色光芒，好似太阳照耀下的金鳞甲，为广大世界中渺小的战士授以至强的庇护。“我向这个遐世祈求，祈求它赠予你——「极限」的力量！”
麦羽极所在的遐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回应着未德，哪怕自己现在正在另一个空间中，麦羽极仍然感受到了来自她的世界的呼唤声，那是在对一位未来的守护者的呼唤吗？麦羽极忽地觉察到，自己的心灵正在接纳着某种根源的呼唤，仿佛自己正处在这个世界的尽头，是一切念想的汇聚之地。在另一个维度中，这个世界的一切存在都在闪耀着极限的光芒，迸发出的充满希望的一道道光束响应着未德的祈求，越过真实与虚无的境界，汇聚向麦羽极的视野中心。
“抓住这束光芒！”无穷巨大的能量汇聚向未德的手心，那是摧枯拉朽般强大的力量，是这个遐世本身寻求生存的意志的汇聚。此刻，「极限」的光芒抹去了麦羽极心中一切不安的杂念，只留下渴求生存的意志，以及她那充盈着希望的眼眸。
麦羽极缓缓地伸出了双手，坚定地握住了这份「极限」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