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牛皮纸撑开，借助手指上的火光，加德发现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和一个公章，最上方还有一行醒目的红色大字，他不禁念了出来：“合法杀人证明。”
“拿错了。”新郎迅速收回牛皮纸，一通翻找，又将另一卷甩了过去，“看这个！”
加德再次撑开：“合法劫掠证明。”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您从哪弄来的？”加德收起牛皮纸，问道。
“从哪弄来的不重要，你只需依法办事，奉命抢劫！”新郎说。
“呃……”加德有些不安，“少主大人，我们都是山贼，跟平民谈这张纸的法律效应，管用吗？我怕到时候……”
新郎狠戾地嘬了一口烟，而后喷泄而出，烟雾直接糊到了加德脸上：“你真是井底之蛙！底层的刁民们不懂法，但是惧法。我们何须与他们讲法，只需借到钱后，与贵族三七分账，自保太平！”
“我已经实验过了，此法可行。”新郎补充道，“所以，你无须担心！”
加德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再说了！”新郎指了指加德手中的牛皮纸，“这才哪到哪啊！你真该学习一下贵族们的手法，那才叫真正的颠倒黑白，逍遥法内！”
“是逍遥法外吧？”加德纠正道。
“嗯？”
新郎的眼光斜射过来，加德心神一凛，暗怪自己多嘴：“嘿嘿，属下愚钝，望少主明示。”
“哼！”新郎得意，继续解释，“竖起耳朵听着！”
“抢人钱粮犯法，增加税种合法；占人土地犯法，宗教需求合法；睡人女眷犯法，敬献初夜合法。如此说来，他们行贼寇之举，却受法律保护，岂不就是逍遥法内吗？”
“噢——”加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新郎接着道：“今夜你尽管借钱，刁民们被贵族欺负了这么些年，到现在不也还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吗？所以说，我们不似贵族心狠，就是借点小钱，这点小委屈他们还忍受不了？”
虽然喜欢借钱，但看到新郎一口一个贵族，一口一声法律，再一想到老大王对贵族的厌恶态度，加德眼皮直跳：“少主大人，您是不是跟贵族合作了？嘶！这貌似不太好，要是让老大王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的。”
“切！”新郎看向加德，鄙夷一笑，旋即摇摇头，又放肆大笑起来，“他大发雷霆，就代表他害怕贵族，那我就更要和贵族合作了，我还想当未来的贵族呢。别看我现在不敌他，但星火之势，亦可燎原，就像这烟头一样。”
新郎手指一弹，带有星火的烟头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今晚我破例把牛皮纸给你用，你借多少钱都可以，无须上交，不过我想，今后你也该多为我考虑考虑吧。”新郎说。
见加德略有犹豫，新郎指向黑夜，又劝道：“人心向阳，可你我却不敢走在阳光下，可见当山贼毫无前途啊，加德。历史也一再证明，一个拿武器当法律的，注定敌不过一个拿法律当武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贵族们能住在城里，而那老家伙只配窝在山上。好好想想吧，你敬爱的老大王迟早要败在贵族手上！”
“这……”
见加德陷入沉思，新郎十分满意，就像凯旋的战士，昂首挺胸，双腿一夹马肚，一挥缰绳，催促胯下马儿小跑。
是左右逢源，静观其变？还是孤注一掷，偏倚一方？加德心想，他要我站队，所言自有几分道理，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下一秒，加德的思考被迫终止，因为他瞥见路边的草丛窸窸窣窣，晃个不停，而且那动静还一直跟随着队伍前进。
是什么？松鼠？浣熊？狸猫？
以为是哪种小动物在草丛里活动，加德没太留意，结果就在草丛停止晃动之际，某样东西竟从里面闪电般射出，直指新郎！
“小心！”加德的话爆炸而开，把人群吓了一跳，而新郎则没来得及吃惊，头颅就迅速被一跃而来的加德埋进了马鬃里。
啊！手臂吃痛，加德眉头一皱，摔落于地，迅速乌龙绞柱而起，这才发现一柄石制飞刀竟没入皮肉之中，直至于骨，致血如瀑。
将石刀连皮带肉拔出，加德怒掷于地，向众人警告道：“有同行！噢不，有刺客！”
众声嘈杂，尽现惶恐，山贼们借着左右晃动的火把，搜寻未知之敌，却只捕捉到一团风贴着他们的皮肤冲来窜去。
那些手拿火把之人首当其冲，他们的双腿在一瞬间就被扎得千疮百孔！人群中惨叫声四起，一根根火把滚落于地，火势渐弱，黑暗正一点点地吞噬掉光明。
勉强捕捉到一点敌人的身影，加德口念神言，手中火球凝聚，抬手正欲攻击，可敌人身处人群中，这令他犹豫不决，恐伤友军。
“该死！”加德手举火球，利剑出鞘，冲进风中，电光石火之间，人群中叮当作响，火花四溅！打得不可开交！
来吧！何方妖孽！一决雌雄！
三回合后，加德遍体鳞伤，倒地哀嚎，自认不公。
直到最后一根火把哐啷落地，除了新郎，迎亲队伍无一幸免，皆被撂倒，而那团风也终于停了！
无数双害怕又好奇的眼睛瞪视过来，这才看清风的全貌——猫头人身，橘黄毛发遍及全身，双手持刀，而那刀身砍杀了半天，竟无半点血迹！
一道烧疤占据左半脸并一直延伸到脖颈，就像野火吞噬掉的草原。身材矮似人类小孩，没穿衣服，片叶遮羞，腰缠藤蔓，上面还挂着几把明晃晃的小石刀。
居然是兽人种之一的猫人！
新郎忍不住喉结一动，可猫人为何在这？它们是群居动物，很少单独行动。再细细打量，发现对方左耳上有个小洞，如果不是本人有意为之，那小洞应该是奴隶贩子用来悬挂价位牌的。
新郎突然忆起一则传言，半年前，手下曾说小渔村内出了个巫师，她居心叵测，整日筹划着涂炭生灵，危害世界的大阴谋！所以她将一猫人收作手下，并把它安置在村外，随时差遣。此猫人武艺高强，镇上的冒险者们曾接受小渔村的委托，多次讨伐于它，却屡屡铩羽而归。
而那传言中的杀神脸有烧疤，右手残缺一姆指，更关键的一点是，左耳上有一小洞！
望着一众挂彩流血的手下，新郎眼皮直跳，心想道：神明桑尼啊！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想要见到的可不是这种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