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是,希望你未来无论遇到多大的痛苦,都不要选择堕落,即使是对于几乎有无限生命的我们来说,自杀依旧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男孩目光平视着刘晓雪,她不自觉得也看向了他,她第一次从直觉上感受到他目光有某种真诚。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失去死亡权利的我们,经受不起堕落的积累和折磨。”
男孩叹了口气,眼神变得疲惫不堪,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就有缘再见了,希望下次我们的见面也能像现在这样轻松。”
男孩说完就从门口走出了我的视野。
“喂,你别急着走啊,喂。你的名字到底是啥呀!喂!”
看见男孩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刘晓雪下意识的想要喊住他。
刘晓雪还在思考刚才他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从自己的视野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回过神来,刘晓雪想要马上去追上他,因为她现在真的满脑子的疑惑问号。
男孩就像是那种看心情写随笔的谜语人,根本不会交代前因后果,根本不会考虑逻辑通顺,只是自顾自的诉说,令听众苦恼。
刘晓雪急忙驱使着脚步,凭着最后的记忆,循着他的残影,向门边走去。
走到门外,映入眼帘的是狭隘破旧的走廊,结合这间小屋的装饰风格,刘晓雪有理由怀疑,这是房子少说有三四十年的历史,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留下来,但还没有来得及拆迁的那种钉子户。
刘晓雪回想起她手机上定位,是在离我学校没几公里的地方,应该是靠近市中心。
刘晓雪经不住感慨起来,自己在这座城市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繁荣的高楼大厦,看惯了车水马龙,倒是第一次留意到了这座全国性大都市的“落后破败”的一处阴影。
刘晓雪环顾四周,压根没有寻找到男孩的一丝丝的踪迹,他彻底消失了,就如同他从没到过这里一样。
“可恶,这家伙,屋子门都不关就跑了吗?”
刘晓雪不自觉地喊到,她担心着他应该有随身带钥匙吧。
当检查了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没有落在屋子里,刘晓雪便替他关上了门,开始往楼下走。
说起来到了最后,刘晓雪甚至还是连他的名字都没问到,而且自己以后如果想要继续有问题来联系他怎么办?也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这一切的分别太过突然。
算了,随他去吧,他这家伙早跑得没影了,找他也是不太可能的了,不找他了,现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什么情况也搞不清楚,还是回学校比较稳妥。刘晓雪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理性,谨慎地分析着现状。
刘晓雪在昏暗的走廊摸索着前进,走廊两旁倒是有灯,但是老式的白炽灯的内壁早已发黑,灯丝苟延残喘般燃烧着自己,发着没有生气的灯光。
从破洞的天花板透过的阳光点点滴滴地打到地面上,给这破败的老宅一点自然界的生机和活力,虽然走廊依旧不好看清前路,但是在灯光和日光的交相呼应下,她到也能看清楚前路。
两侧的房门都与我刚才待过的那个房间的房门大同小异。门上有着生锈的铜牌,标记着房间号码,刘晓雪这才注意到,这里难道是间旅馆?
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到走廊的尽头,走廊的地板,走起路来一直吱呀作响,刘晓雪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方,现在她已经走到尽头的楼梯口,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外界自由的空气,听到市中心嘈杂的喧嚣声,这着实令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本能地想要扶着楼梯慢慢下楼,但是看着那不知多久没有清洁过的灰尘,她还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整个世界,仿佛除了刘晓雪下楼梯的吱呀声,就没有了别的声音,楼梯口的光线甚至都要比走廊更昏暗,没有了日光的投射,显露出一份渗人的诡异。
“真得亏那家伙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呀!妈的。”
或许是为了壮胆,还是只是为了心中的抱怨有所发泄,刘晓雪在这安静得让人难受的楼梯间,特意自言自语道,为了制造了点噪音。
沿着楼梯向下,越发远离走廊的昏暗灯光,日光更是无能为力。她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靠着这仅存的光源继续前进。
一步,两步,她跟着楼梯旋转着下楼。然后越发感觉到这楼梯有点太长了。她敢肯定的是,要么是这个宾馆有问题,要么是她的是脑子有问题。
恐惧,焦虑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涌向了刘晓雪的心头,这是鬼打墙了。她心想。现在的她再也无法自豪的说出“我是相信科学的,不要被迷信迷了神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了。
要说最违反科学的存在,就是自己的存在这一本身了。刘晓雪从遇见那家伙以后的所有经历都是违背我所谓的“科学”的。
吱呀,吱呀,吱呀……
为什么还是没有到尽头,为什么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有?刘晓雪开始慌了。
刘晓雪的心跳开始不断加速,她尽量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停下脚步,集中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希望在黑暗中通过声音来确认周围的环境。
可是,耳朵回应她的只有自己那渐渐加速的心跳声,别说是周围有人活动的声音,连风声,滴水的声音都没有。
这里实在不像是有人存在的地方。
可恶,可恶!!!求你最好别像是恐怖游戏那样突然冒出来什么鬼东西来搞心态,自己今天见识到的诡异事件,比两辈子见到的都多。刘晓雪暗自开始祈祷着。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给来点光呀!给来点声音啊!
刘晓雪现在不敢回头,也不敢大声叫,生怕真的惊动了什么。
刘晓雪本来是不怕黑,不怕妖魔鬼怪的,但是当她真的见识到了“妖怪”之后,她就没法再说自己不恐惧于这种未知的生物了。
啊,她现在多么希望有那家伙在我身边呀,哪怕是捉弄也好,嘲讽我也罢,那家伙总有一些未知的能力能够把我从黑暗与无声中,拯救出来的。就算他还是不愿帮忙,哪怕是能和自己说说话,也能驱散一些恐惧。
持久的焦虑和绝望折磨着这个孤身一人的女孩。
刘晓雪的肠胃开始有点痉挛痛,她这辈子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这倒是让她回忆起来她上辈子高三的时候在自习室,捂着肚子,盯着卷子的悲惨时光。
紧张和焦虑导致的肠胃痉挛,便秘和腹泻交替进行,肠胃紊乱导致的绝对的无法消除的痛苦,此刻在她下楼的过程中似乎开始要重现。
刘晓雪忍受着难以忍受的腹痛说道。
“可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样下去真不行。”
“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呀!!!有人吗,有人吗!!!”
她开始顾不得可能潜在的危险开始大声吼叫着。
“哈哈,其实你在的吧!是你搞的吧,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别吓我呀!!”
刘晓雪迫切得希望这一切都是那家伙搞得鬼,开始同着幻想中的他对话。
“是你赢了,是你赢了,我被吓到了,所以可以了吧,帮帮我吧!”
她开始歇斯底里地狂笑着吼叫起来。
回应她地是寂静。
“求你了,出个声也好呀!”
她小声呢喃着,眼睛开始因为恐惧冒出眼泪。
刘晓雪的面部开始扭曲,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干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什么东西,她开始怀疑自己经历的真实性,怀疑自己意识存在的真实性。
回应她的还是只有寂静,她的话甚至连回声都没有,周围的黑暗张着他黑洞般的大嘴吞噬者一切活物的痕迹。
“妈蛋,走不动了,肚子好疼,操。”
上辈子的记忆在痛苦和焦虑的刺激下,如同潮水般涌来。刘晓雪死死攥着手机,抱着肚子,坐在楼梯上不停的因疼痛呻吟。
啊,太清晰了,刘晓雪现在似乎就是变成了李慧远。
现在仿佛就处在那晚的图书馆楼顶,也是这样黑暗,和寂静。全校的学生都在教室里面自习,没有喧闹的声音,没有走动的声音。高中的图书馆也大多数时间是如此安静。
因为李慧远忍受不了痛苦,趁着自习下课的间隙,躲开老师同学的视线逃到了图书馆的楼顶。
而这种严重违反了校规的行为,在那个不近人情的班主任面前,几乎等同于“死罪”。
班主任成天挂在嘴边的“集体荣誉”“班级荣誉”“班级风气”等自己听到腻烦的词回荡在耳旁。
他在班会课上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自己怎么也忘不掉。
李慧远开始幻想着学校老师已经发现了我消失不见,然后在全班面前把自己作为犯错的典型来批斗的情形。
幻想着老师怒气冲冲的准备来找自己,而他在寻找无果后,去教务处准备上报学校,然后通知自己远在农村,乡镇的父母。
他幻想着他们调来了监控,把自己找出来,带自己到办公室去面对老师和父母,他已经无法再幻想下去了……
他能做什么,他除了在长夜中祈祷,还能做什么?李慧远自己无法回答。
光明,他祈祷光明,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况,除了祈祷,除了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的痛苦和焦虑,在这无人的高地,谁也无法体会,谁也不能言说,甚至包括他自己。
老师说我懦弱,同学说我矫情,父母劝我坚持上进,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这世界上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存在似乎只有我眼前的这片光明了吧。
李慧远甚至开始有点想哭,想要好好哭一场。
“真是的,你还是那么懦弱呀,一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你又不是小孩了。”
他下意识地在对着眼前的光自嘲道。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他脑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歌词。
他想逃,想要向这光明诉苦,想要倾诉一直压抑在内心的绝望。
而这光明就在眼前,就是那月光,悬挂在黑夜中。
月光就如同天使一般公平公正,普照着每一个人,她对你没有任何诉求,你却可以无限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苦难。
“我真的明白的,我什么都明白的,我有我学习的义务和责任,我知道父母的辛苦不易,我知道社会的竞争规则,我知道的,我都是知道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轻松的,大家依旧是在拼命地活着,我是知道的..........”
李慧远开始带着哭泣,一句接一句的说着。
“但是我真的好痛苦呀,我的肺呼吸好困难,我的肠胃疼痛无比,你知道吗,我每天每时每刻都是痛苦,每时每刻,甚至是睡觉,我都不能暂时麻痹自己,我好难入睡的呀!还有早读,老师让站起来,吼大声,你知道我吗?我肺部呼吸说话都费劲,我还要吼出来?还有上课,还有自习,你知道我的肠胃总是不规律的腹泻和绞痛,我真的能在那种时候随意进出教室去厕所吗?你知道吗?老师多次变着法说过让我退学了,因为我没有集体荣誉,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了!可恶!”
“还有,还有,我已经高三了,没时间了,我的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好,社会就业环境也不好,父母都是在经历就业中年危机,我的这些病都是慢性病,要吃很多药,花很多钱,而且还治不好,有时甚至连压制都做不到。家里已经没法让我休学复读了。难道我要因为疾病,一辈子家里蹲吗?”
“我知道,我看到过网上有很多对抗绝症的勇者,我也经常在假期上网看他们的事迹,和他们聊天,希望能获得勇气和力量。”
“我激励了自己坚持的勇气,几百次,几千次了,但是我的收获呢?维持现状!!甚至在恶化!!”
“我努力了这么多次了,我找不到出路,真的,我找不到,就在此时此刻,肉体的折磨依旧折磨着我,依旧!!”
“我跟不上别人的学习能力,我比别人都弱,甚至,我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太残忍了吧,你说是吗,被别人超过,被社会淘汰,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也太残酷了吧!!”
“至少,我努力尝试的几百次的勇气,至少这勇气是值得认可的吧。”
李慧远说了一大串,月光却只是向他投向光明,寂寞无言。
“你真是好温柔呢,幸好我的倾诉对象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人的话肯定不知道我现在最要的是什么吧,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痛苦!!”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一样,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啊,太好了呢,我觉得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你呢,只有你可以包容任性懦弱的我。”
“啊,我可以投身于你的怀抱,真是我此刻最大的幸福。”
“抱歉了,父母,老师,社会,我果然像是你们认为的那样没能承担起任何的责任和义务呢。”
现在的李慧远自己没有力量和勇气去面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她想要投身月光天使的怀抱,只有月光能够倾听,理解,包容她的痛苦。
他直愣愣的盯着月光,无意识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跨过了图书馆楼顶围栏的阻碍,开始全身投入到了月光的怀抱。
听着呼啸着的风声,看着越发远离着的月光的光点,他这才意识到他正在极速下坠。
人在濒死的时候时间好像真的变慢了一样,让李慧远的意识能够高速运转。
愤怒,不甘……
黑暗就如同黑洞一样不断拽离着她远离月光的光芒。
“到头来,月光,你也不能理解我,你也不给予你的怀抱给我吗?”
他拼死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抓住那个最后一丝的光点。可是他在自由落体中却连平衡都根本控制不住。
“可恶,可恶,李慧远,你这辈子都干了什么呀,要是有来世,我绝对不会……”
作为刘晓雪的意识突然从上辈子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正如自己回忆中那样在下落。
她尽力向找到平衡向上望去,这才警觉她心目中的月光只是她手机开着手电筒,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楼梯护栏后被我扔到了原地……
“李慧远,看来你的来世也要即将结束了……”
刘晓雪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