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知道吗?每个女孩一生里都有一次机会向星星许愿哦。只要在乞巧节的晚上,把写着愿望的小纸条放在枕头下面,星星就能够实现她的愿望啦。”
妈妈将小小的陶星抱在臂弯里,轻柔地摇晃着。
“妈妈,什么是乞巧节呀?”陶星眨着大大的眼睛,不解地问妈妈。
妈妈捧起陶星的小手,和她一起指向窗外:“这边是牛郎星,那边呢,是织女星,乞巧节呀,就是牛郎和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那一天,他们会踩着星星跨越银河相会。而星星能够实现我们的愿望呀。”
“哇,那我也要许愿!我要吃一个大蛋糕,要像一栋房子那么高”陶星挥舞着圆滚滚的小手。
“陶星宝贝还小,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去想愿望呢。”妈妈笑呵呵地抚摸着陶星的头发,那缕长发在妈妈灵巧的手中编成了一个小辫子。
“那妈妈呢?妈妈也对着星星许过愿望吗?”陶星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回头看向妈妈。
“当然啦,妈妈曾经也是女孩呀。”妈妈微笑着,同样望着窗外,也许是看着窗户里映出的影子,也许是看着更遥远的星空。
陶星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妈妈许了什么愿望?”
“等宝贝长大了,妈妈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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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掏出钥匙扭开防盗门,视线穿过漆黑一片的客厅与阳台,夜色仿佛与房间融为一体,如同笼罩着内心的阴云般挥之不去。稀疏的几颗星垂在夜空当中,被灯火辉煌的城市挤得只剩下一隅的偏安,黯淡又倔强地总是准时攀上夜幕。
她在黑暗中按下灯光的开关,无垠的黑暗被灯光驱散,在灯光的照射下,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与每天一样,饭桌上放着今天的晚餐和父亲留下的字条。
“医生说妈妈的情况不太好,我去医院陪她,今晚不回来了。吃完晚餐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去姥爷家待一天。”
陶星放下沉重的书包,把校服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将晚餐放进微波炉,像是每天一样。
陶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事,渐渐的已经快变成了一种习惯,可内心里,她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习惯这种事情。
从她读高中开始,母亲就病了,一开始母亲要经常去医院治疗,过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了三天两头的住院,直到最近的半年来,母亲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父亲没有告诉她太多的信息,但她也不是那个无知的小孩子了,即便是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比如父亲常常在夜里偷偷地抹着眼泪,比如突然有一天班级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开始很照顾她,都能够推断出母亲病的很重,重到随时可能离开她和父亲。
特别是最近的几天,父亲几乎不回家了,除了工作的时间之外几乎都陪在母亲的身边,但也会为她做好饭菜,有时候来不及做的话也会给她点些外卖。
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根本不敢去想那种可能,只是动动念头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陶星将丰盛的饭菜囫囵吞入口中,食不知味地填饱了肚子,陶星回到了房间,摊开书本,又将桌子上的高考倒计时翻开新的一页,这也是她日常的一部分。
在学校闲聊的时候,别的同学总是说:他们的家长会在他们学习的时候给他们切水果,会陪着他们学习,会每天接送他们放学,会给他们做美味的三餐等等。
当同学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陶星总是会沉默着走开,她不敢去奢求那么多,她的愿望只又一家三口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
“原来明天就是七夕了啊。”收回的视线无意间瞟到了桌上的小日历,象征着乞巧节的日子就在明天,陶星自言自语着。
她又想到了小时候无拘无束的和妈妈一起看星星的日子,想到了妈妈给她扎的辫子,想到了妈妈给她讲的向星星许愿的传说。
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桌面上的试卷,。陶星抬起手用手臂抹去眼泪,但又怎么都抹不完。
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的话,如果星星真的能够实现愿望的话。
即使是不切实际的祈愿,即使是当做心理寄托,陶星撕下了一张笔记,用颤抖的手在上面写下了她的愿望。
“希望能够看到妈妈健康的样子。”
她将纸条整齐地叠好,按照妈妈告诉她的那样放在了枕头下方,接着直接穿着校服躺倒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想不出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即使只能够起到短暂的心理安慰,也许也足够了。
辗转了许久,侧躺在床上的陶星双手十指相扣,对着星星默默地祈祷着。
拜托了,遥远的星星,请倾听我的祈求,实现我的愿望吧。
她在心里重复着,直到已经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渐渐的,开始感觉意识正在渐渐远去。
等意识重新回到陶星的身体时,她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校服,正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央。
眼前熟悉的城市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直冲天际的高楼大厦通通变得只有五六层高;街边的店铺少了几家熟悉而又从未走进过的奶茶店和网红美食,多了几张写着音像店或是钟表的牌子;街道上依旧拥堵,却不再堆满了汽车,取而代之的是不少的自行车。
“同学,同学,你干什么呢?”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陶星的背后响起,紧接着她就感觉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力量将她拉着回到了人行道上。
“叫我?”面对着现在的状况,陶星还有些认识不到现在自己所处的现状,回头上下打量着声音的主人。
那也是一个高中的女生,梳着清爽的单马尾,个子适中,穿着白色的立领T恤与黑色运动裤,是校服的经典搭配,各个学校的秋季校服可能有所区别,但夏季校服却是出奇的一致,通过胸前的圆形校徽陶星能够分辨出这是铁路一中的校服。
陶星清楚的记得,铁路一中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废校了,校址荒废了两年后在旧址上建造了体育馆,母亲还曾经带她去体育馆打过羽毛球。
女生扬起了头,马尾辫在脑后划过清爽的曲线,在陶星看向她的同时女生也注意到了陶星胸前的校徽:“对呀,就是叫你,你刚刚站在马路中间,多危险啊。姆……第三高中,第三高中是哪里?”
“三高就是从高架桥下去,然后向西边拐弯。”陶星尚且还没有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下意识地准备指路。
第三高中是当时市里几所高中师资力量合并后建起来的,算是现在市里最好的学校之一,当初废校的铁路一中就是被合并的几所中学其中之一。
在陶星对上女生迷茫的眼神时方才察觉到现实似乎和自己想的有所不同,说到一半的话哑在嗓子里。
“高架桥,这里没有高架桥啊。”女生投出了一句更加意义不明的话语。
莫非是自己穿越了?这种只在网络和小说上看到过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陶星开始感觉脑子很胀,向女孩确认自己的猜想:“今天是多少号?”
“8月22号。”女孩回答道。
这是和陶星所知道的一样的日期,她又接着问到“那今年是哪年?”
“哪年你怎么都不知道?当然是1998年啊。”女孩又答道。
“1998?不是……”陶星不可置信地当即反问,联系到自己的猜想,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去。
“对啊,你怎么怪怪的?”女孩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我迷路了,想去莲花小区,能麻烦你吗?”如果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她真的回到了遥远的二十五年前,唯一能够联想到的,能够找到自己熟悉的人的地方,也只有二十多年没有搬过家的姥爷的家里,同样也是妈妈的故居。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座城市产生很大的变化了,有人领路肯定是最好不过。
“好啊,老师说过,要学雷锋,做好事,正好我也顺路,就一起去吧,走这边。”女孩爽快的答应了,走在前面带路,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陶星。”陶星回答,顺便反问:“那你呢?”
“我叫陈婷。”女孩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普通的名字,却如同一颗抛向水面的石子,在陶星的心里激起千层涟漪。
“妈……”
泪珠从脸上滚无声地落,平静的声音在一瞬之间带上了哽咽。
她回忆起了自己睡前放在枕头下的纸条,以及纸条上写着的愿望。
希望能够看到妈妈健康的样子。
陶星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