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苦。
好苦。
嘴里好苦。
胃酸在翻涌，身体不受控制。
铃木站在我身前，手舞足蹈，好像在说些什么。近藤推了推眼镜框，嘴巴也是一张一合的模样。
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耳边只有嗡嗡声，砰砰的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风的呼呼声，鸟的啼鸣声，不知那传来的吉他声。
吉他声。
好特别。
……
体育课结束了。
一切如常。
放学时，我遇见了青木同学，她背着吉他。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左摇右摆。
她在我的视线里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追了过去。
待追上她时，脑袋里依旧空空如也。
［青木同学，我可以加入轻音部吗。］我的话，无厘头，没来由。
甚至于，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嗯，走吧。］青木同学点头，表情略显惊讶，看我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愿意相信我的直觉。只不过笨蛋是不会把喜欢的人拱手相送的，只有蠢蛋才会。
我变成了一个蠢蛋。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向轻音部。
青木同学的手掌比我大了许多，很温暖。
填写了入部申请表后，我和青木同学在学校门口分开了，她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人海里，很快就没了踪迹。
……
小河里清澈的水，带着几片掉落的樱花瓣流向远方，我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即将落下山，染红了云朵的太阳。
［小雪，在这里做什么呢。］熟悉，温柔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中川佑一。
［看日落。］
［今天……我和青木表白了。］中川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嗯，我知道。］或许是我的声线太过于平淡，以至于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没有在说些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温暖的风，也失去了应有的温度，变得有些凉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扭不开瓶盖的我，把矿泉水又给他递了回去。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三个经常来这里的。］他的话很笼统，并没有很好的回答我的问题，但这样好像就够了。
［是啊。你，我。还有青木。经常来这里的呢。］接过被中川打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后，我如此说道。
［其实，你喜欢青木我是知道的。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总抱有幻想，觉得还有机会。］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知道的。我一直不如青木。］
中川沉默着，留我自说自话。
［你知道吗。六年前，青木转学离开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很不可思议，对吧。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要转学离开了，竟然会觉得高兴。］
［还有她转学来景开的时候，你知道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在想什么吗？我那时候竟然会在心底偷偷骂她。还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
［够了。］中川站了起来，阴沉着脸，拳头紧握。
［佑一，你……］
［我说。够了。］中川生气了，说话时几乎是在咆哮。
［嗯。］我扭头，没有再去看他，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即将落山的夕阳上。
这些话，本不应该说的。容易惹人厌烦不说，还会将我内心的丑态暴露无遗。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对青木同学的嫉妒心。我恨她。
最后，中川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樱花瓣不断的从树上掉下来，河水不停的把它冲走，反反复复，好似永不停歇。
此时，天已经黑了。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在闪烁。我依旧坐在木椅上，除了冷以外，肚子还有些饿。
［小雪哭鼻子了呢。］
是青木的声音。
［没有。］尽管我努力控制，可说话时的哭腔还是很重，伸手想去擦干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泪水，但却是徒劳无功。
［嗯，没有吗。］青木走到我身前，半蹲着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笑吟吟的。
［没有。］我偏着头，尽可能的回避着她的目光。
［真的没有吗。］说话时，我能明显感觉到，青木同学是在憋着笑的。
我讨厌这样，讨厌被她当做小孩子对待。依旧嘴硬的回答道：［没有。］
［那小雪饿不饿，我这里有吃的哦。］说着，她把藏在身后，拎着油纸袋的手拿了出来。
［不饿。］
［是你最喜欢的章鱼小丸子呢，小雪要不吃的话，就可惜了呢。］青木把袋子放在了我的身旁，并打开了袋口，用长长的牙签，扎起了一个正冒着热气的小丸子，递到了我的嘴边。
最终，我屈服了。张开了嘴，而青木同学也就这么把章鱼小丸子塞到了我的嘴里。
章鱼小丸子很Q弹，很好吃。但尽管是吃了她的东西，我也依旧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的讨厌她，但却总是想和她走的更近一点。
［青木同学，好狡猾。］
……
清晨，天上厚重的乌云连成了一片。教室里，铃木坐在我的课桌上，近藤站在我的身后，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双手压在我的肩膀上。
很沉重。
［明天周末，小雪和我们一起去樱花祭吧。］铃木摇头晃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近藤推了推眼镜，也在一旁帮腔。［上次小雪就没和我们一起去KTV呢。好伤心的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不是多余的吗。］我实话实说。毕竟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很久。
铃木由里和近藤琉璃两个一直形影不离的人，总会在出去玩的时候，想起我这个外人。并想方设法把我拉着一起去。
但每次出去玩，我都会意外的和她们走散。就算是去钓鱼，她们也能把我遗忘在河边。
我怀疑她们是故意的，但又没有明确的证据。
［小雪这么可爱，怎么会多余呢。］近藤搭在我肩上的手并不老实，趁着说话的功夫，跑到了我的脸上揉个不停。
［好啦好啦。我去还不行嘛。］面对她的攻势，我无奈应了下来。
［哼，小雪这么可爱。近藤以后去小雪家睡吧。］铃木吃醋了，嘟着嘴，从我桌子上跳了下去，直接走了。
不过她的步子很慢，显然是在等着近藤去哄她，而近藤也惯着她，跟我说了声抱歉后，就追了上去。
真好啊。
我有些羡慕她们，并下意识的看向了青木同学的座位，只不过此时中川正站在那里，和青木说着什么。
他们已经在交往了吗。
我并不知道。
……
教室里时钟滴滴答答转个不停，很快就放学了。
而今天是我升入高中后的第一次社团活动。
［小雪，走吧。］青木背着吉他，对我如此说道。
［嗯。］匆忙收拾好课本后，我和她并肩出了教室，前往轻音部。
青木同学今天没梳高马尾，而是把头发编成了两个辫子，就这么耷拉在身后，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