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他怎么会不认得那张脸!被拖上来的瞬间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在上元宫的议事厅中,那个只有一个人能坐着的高台上,
是宋与卿!是宋与卿!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在记忆的最深处,整个议事厅最高处,阳光照射不到的高台上,那个人男人像是万年不动的坚冰站在那里,此刻那一道记忆中的身形和现在的这一道身形逐渐重合,他浑身如坠冰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一潭死水的上元宫中,他发现他依然还是无法直视那张脸,恐惧如同潮水般从心里涌起。
“我是王家的人!我是王家的人!周文曲!你听见了没有!我是王家的人!”
林序秋转身对周文曲大吼,他想起了他还有一道护身符!这里是莳花楼,是周文曲的地盘,王家是青山城里的世家大族,青山城中的一霸!就算是莳花楼也要给王家几分面子!周文曲一定不能看着自己在这里被杀!这里是她的地盘,莳花楼是娱乐大众的地方!他如果在这里出了事,一定会对整个莳花楼都有影响!王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序秋满怀希望地看着周文曲!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挣扎地爬向她,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这位整个青山城的天字号任务!可周文曲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他想看到的表情,周文曲望着林序秋的脸,但整个人就像是深秋的蝉那样一声不吭地站在宋与卿身旁,脸上的神情噤若寒蝉。
“你没有听见吗?你没有听见吗?我是王家的人……” 林序秋因为疼痛几乎要背过气去了,可周文曲还是灭有做出一丁点反应,他想难道说周文曲不认识他?所以不相信他的身份?可不管怎么样……周文曲都不应该这样无动于衷啊……
面前的人终于有反应了,却不是周文曲,而是站在周文曲身旁的宋与卿,宋与卿扭过头问:“王家是谁?”
王家是谁?他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林序秋彻底有气无力了,他仅剩的那只手软倒下来,整个人爬在地上,但他心里依然在说,王家是青山城阴影中的帝王,青山城中七成的高利贷由王家发放,年息九成九,次年转息为本,本再生息,不知道多少民户因为欠债而而破家散族,但王家却依然屹立在这里,连莳花楼都忌惮王家几分……
林序秋掉在地上的头努力抬起来,希望能从周书曲嘴中听到王家几分厉害,可一向以知书达理著称的周文曲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和刚才一样噤若寒蝉,听到宋与卿的问话,她摇了摇头,对宋与卿说:“只是一帮寄居在青山城从的无名小卒而已,宋公子,不需要知道。”
林序秋身上的血液彻底凉了下来,一种错楞和无力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充斥他全身,无名小卒是什么意思……他曾亲眼见过王家的人亲而一举地将当地的大族搞的家破人亡,那个他眼里的叱咤风云的王家怎么会是无名小卒……
宋与卿点了点头,不再看地上的林序秋,他重新拿起笔搁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写他剩下没写完的协议,见宋与卿不再关注林序秋,周书曲身上的压力骤然缩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问:“宋公子,这个人,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上元宫?”
“他原本是上元宫里新来的管事,但手脚不老实,半月前从我师妹手上骗走了一大笔钱资,然后逃出了上元宫,在青山城追欢取乐。”宋与卿一边写字,一边说。
她缓缓来到林序秋面前,看着软倒在地上,仿佛被抽掉脊椎一样的林序秋,轻轻摇了摇头,用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
穿着一袭青色宫装的周文曲明慧端丽地站在林序秋面前,像是一道墙笼罩住了宋与卿的身影,不让林序秋继续看到他。
“他的事情,我会替宋公子处理的好的,那王家……”
“处理林序秋就好了,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处理吧。”宋与卿丢下毛笔,淡淡地说。
“奴家会替公子处理好的。”周文曲恭敬地说。
“协议我已经拟好了,你要看一遍吗?有什么不妥的条例就和我说。”宋与卿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拿到周文曲面前。
周文曲脸上笑靥如花:“不用了,能和公子合作,是莳花楼的荣幸,协议任由公子拟定就是了,公子所需要的十万两黄金估计已经准备好了,公子随倩儿到楼下去取就是。”
“谢谢了,哦对了,房屋修缮的费用我会让任心念赔给你的,等过几天。”
宋与卿准备离开,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林序秋一眼,好像他是被遗忘在角落的一粒灰尘,根本不值得引起注意,林序秋就这样木然地躺在碎屑中,不再做任何挣扎,一脸的心如死灰。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氛围最后希望的两位王家公子,已经被从莳花楼出来的几个修士抓到了地上,那两人根本没做什么反抗,按照莳花楼的意思,隔着两道楼层跪在街道上,浑身瑟瑟发抖。
宋与卿来到秋字门门口时,又碰到了呆立在门口的任心念,这次宋与卿拉开门后没有撞上她,而是随口问:“”那个威胁你的人已经被抓到了,怎么样,解气了吗?
任心念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点了点头。
“要不要上去踹他两脚?”
任心念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师兄,这样就够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着,她再也不看林序秋一眼,轻轻扯了扯宋与卿的衣袖,拉着宋与卿从三楼离开了,像是曾经百依百顺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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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
下着淅淅沥沥秋雨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任心念撑着伞站在议事厅的台阶上,默默无言。
雾气朦胧,台阶前的人衣衫已经被雨水浸湿,徐掌柜苍老的身体跪在议事厅的台阶前,颤颤巍巍地将装着契书和银票的木盒举过头顶,跪在台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