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爆响直接引爆了整个上元宫,除了叶微遥的寝宫以外,上元宫的人们纷纷走出屋外,四处张望着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地震,议事厅中的账房管事们仓皇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药童们则架着林景平拼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任心念和白素纤同时注意到了爆炸声的来源,两人几乎是同时作出了相同的反应,自各个方向同时向上元宫的山门奔去。
还没走近她们就看到了漫天的尘雾,白素纤的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隔空抓出了骨剑,谨慎地在浓雾中前进。
她的实力远不比之前,做事应当小心,而且她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袭击了上元宫?可是上元宫周围不是覆盖着天道法则吗?袭击者应该在山脚下就被发现,根本到不了上元宫,难道是那种可以忽视天道法则的强者?可是整个天下又有几个那样的人呢?
突然间一道紫色的身影浮光掠影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她的速度之快和打草惊蛇之莽撞显得白素纤小心谨慎十分可笑,但白素纤还是立刻认出了那是任心念,只见任心念慌慌张张地来到山门前,大声对着山道下喊:“师兄你没事吧?”
“我觉得我……有事!”
一个听起来十分不妙的声音从山道下响起,宋与卿扶着脑袋,灰头土脸地从山道下重新走了上来,他的样子很狼狈,身上的衣服多出破了个大洞,脑袋后面的头发也翘了起来,他黑色的发根里还藏着泥灰,正在不断往下掉落着泥灰,看起来他像是刚刚去土里打滚了一遭的豪猪。
尘雾散去后,他的身后突兀地呈现出一片荒山野岭的凄凉景象,他的身后,无数参天的巨大树木交错倒塌,看起来刚刚在土里打滚了一遭的豪猪不仅身形巨大,恐怕身披的盔甲也坚硬如铁,竟然将山上的树木全部拦腰折断,就连山上的岩壁也不能幸免,举目远眺,远处的岩壁上多出了一个月牙般的缺口,缺口处还在不断往下掉渣,看起来缺口极新。
白素纤也从浓雾中显现了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
宋与卿表情冷硬,鬓角处的青筋暴起,他再次来到山门前,右脚在即将触碰到上元宫的台阶时缩了回来。
他退了一步,伸手从额发间拔下一根发丝,捻在自己眼前,看准位置后丢了下来,宋与卿朝着发丝吹了一口气,那根发丝越过青山与上元宫之间的界限,越过台阶之间的缝隙,慢悠悠地飘过台阶,如同横穿大江大河的芦苇。
突然间台阶上狂风大作,台阶上亮起青光,那根纤细的发丝在越过台阶的那一刻如同撞上一道柔软的空气墙,发丝刹那的凝滞后,被一股巨力直接抛飞了出去。
很少人能想象一根发丝被巨力弹出去是什么样的,但今天他们却见到了,在场的几人都目力惊人,他们的视线追随着发丝飞出去,眼看它被抛飞到百米之上的高空依然不停歇,继续向上,看那势头似乎可以直接一路飞到云霄之上与太阳肩并肩。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台阶上设了结界?”白素纤问。
宋与卿摇了摇头,示意身前的任心念也过来试试。
任心念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穿过台阶,结果和宋与卿大不相同,台阶上一片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紧接着白素纤甚至姬星落都试了一次,台阶上依然风平浪静,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宋与卿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后宋与卿又拔了根发丝丢到台阶上,台阶上再次青光大盛,他的那根可怜的发丝又被抛飞了出去,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之前被抛飞的那根发丝。
“啊哈哈……看来是大师姐在上元宫里设下了新的天道规则……”
任心念尴尬地笑了起来:“而且看起来在大师姐设下的规则只针对师兄,规则似乎是只要师兄接近上元宫就会被弹飞出去。”
宋与卿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鬓角暴起的青筋,还有他黑下去的脸。
仿佛是表示任心念说得对一般,一阵秋风吹过,宋与卿身后,飘散在空中的泥尘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漂浮起来,不仅是泥尘,石块、巨木,全部都受到牵引漂浮起来,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那并不是简单的放回原位,被拦腰折断的巨木放回原位后,断面迅速修复,迅速修复地完好如初。
不仅是巨木,包括刚刚被撞断的岩壁,甚至刚刚被宋与卿脚步震落的飞尘也全部物归原地,恢复如初,片刻时间过后,上元宫山门前的一切都恢复前半刻钟前的样貌,分毫不差,唯有宋与卿灰头土脸地站在台阶前,像是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驴。
秋风吹过之后,任心念手里多出了一张信封,任心念拆除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她默默把信封收了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宋与卿。
宋与卿面无表情地说:“告诉我那个女人写了什么。”
“大师姐她说……她说……”
任心念支支吾吾地说:
“之前本来说好了让师兄再也无法踏进上元宫的……现在只不过是说到做到而已……还有她说……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方法……例如只要师兄你愿意跪下来舔她的脚然后哭着向她认错她就原谅你,抹除掉上元宫中的规则……”
任心念沉默了一会,说:“师兄你知道师姐说的只是气话她心里还是爱你的对吗?”
“那个女人……”
宋与卿却已经默默握紧了拳头,硬了,他的拳头完全硬了!
“天道规则对吗……”
宋与卿嘶地一声长吸一口气,虽然他眼神依然冰冷,但脸上的怒气已然冷却了大半,就好像决定冷静下来,不和对方计较。
但任心念却绝望地喊道:“等等……师兄你不会又要和师姐下棋吧?”
“有何不可?”宋与卿一边抖落身上的土灰一边说,“是她主动挑衅的,她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啊,我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可是师兄你好像十五岁之后下棋就没有赢过师姐了,就算你现在想……”任心念欲言又止,但很明显认为宋与卿没有赢叶微遥的机会。
宋与卿的脸上的青筋又跳了起来,说:“她设下天道规则后我再破解,严格的来说这并不算当面对弈,而应当算是我破解她设下的残局。”
宋与卿又深呼了口气,盘腿在山门的台阶前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竟然就这么静了下来,一片树叶飘落到他肩上,仿佛刚才的豪言壮语都只是胡言乱语。
但在另一个层面中,星罗棋布的棋盘上,宋与卿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俯瞰,这片静谧的棋盘上摆放着叶微遥精心设下的棋子,而他们将要以天地为棋盘,以气运命数为棋子,在这道棋盘中对弈厮杀,宋与卿的目的是找到叶微遥的破绽,最后攻破棋局,长驱直入直到叶微遥身边。
但无论宋与卿内心世界如何风诡谲云,在外人看来,宋与卿只是坐在台阶前打坐而已,任心念还能大概一窥究竟,但只是看到那星罗棋布的棋盘就头疼地退了出来,白素纤和姬星落则是两眼一抹什么都没看到,在她们看来,就是任心念和宋与卿进行了一通不明所以的对话之后,宋与卿就突然打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素纤问。
“这个恐怕说来话长……”
任心念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他们正在对弈,嗯……严格来说不是对弈,只是师兄也在利用天道规则去破解大师姐用天道规则设下的残局。”
“宋与卿难道也能修改一方天地的规则吗?”白素纤震惊了,她原本认为宋与卿只是在其他方面深不可测,却没想到他和叶微遥拥有一样的能力。
“那倒没有,修改天地规则这种事目前只有大师姐做得到,据我所知,放眼整个天下乃至从历史中也很难找出几个精于此道的,师兄不是学习天道的那块料,这一点在很多年前我们就很清楚了。”
“十五岁之前,师兄和大师姐下棋时还偶尔能赢那么一两局,但十五岁之后师兄就再没赢过了,他们也很少下棋了。”
任心念拍了拍巴掌对身后看戏的人说:“好了好了,这种残局破解起来不是两天三天能结束的,该上工的上工,该干活的干活。”
看来看去也只是宋与卿独自坐在台阶前打坐而已,这景象也没什么好看的,山门上看戏的人一边议论着一边离去了。
白素纤站在山门前,努力地想看个所以然出来,不过她出生时就没有学过什么天道,而探究天道规则这种事情就算极有天赋,没有名师带着参悟也决计看不出来,她就算再怎么干瞪眼,也只能看出宋与卿的呼吸越来越绵长,心跳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仿佛化作了一块安静的石头。
就当白素纤不甘心地打算离开时,她却突然看到山道旁的姬星落,白发少女在山道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寒玉放到地上,自己抱着双腿坐了下来。
任心念也注意到了姬星落,她叹了口气,又折了回来,蹲在姬星落身前说:
“师兄一时半会都不会醒过来,就算你待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跟我们回去,对了,我可以教你做八宝粥。”
“我要在这里等师傅醒来……”姬星落抱着双腿,将脸埋进了腿弯里,闷闷地说。